“无痒不欢,以毒虫九种、毒花九种,捣烂之后煎熬而成,制成粉末状,中毒者平时并不发作,可一旦沾染上水便能将粉末化开附在肌肤之上,先是感背部麻痒,而后渐渐蔓延全身……”倚靠着床壁休息的少女轻描淡写地道,“你不是说研制出不久还未试过么,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会把自己挠到那种程度,挠下一层皮?”
“所以才拿她试验啊……”凰音拉长了调子,无谓地道,“届时若是周围有人那这脸就丢大发了,你觉得这么一来你还能做六皇妃?即便没人看见,恐怕身上也不会有几处好的皮肤,若换成是你你可敢出门?”
“……”唇角微微抽了一下,阿澜对凰音的做法已是无言。
“阿澜公主,你醒了?”正在二人说话间,宝玉端着一个小碟子步入了房中,那碟子里是御厨刚做好不久的桂花糕,见阿澜的眸子望了过来,她轻柔一笑,“殿下说公主醒了想必会饿,所以让厨房做了桂花糕。”
“嗯,我要吃。”望着碟子里的东西,阿澜面上浮现喜悦之色,宝玉端到了她跟前,她伸手捏起一块就放入口中,“好吃,对了,阿瑾呢?怎么不来看我?”
望着那一派天真睡眼惺忪的少女,宝玉道:“殿下去藏书阁了,才去不久呢,刚才公主昏迷的时候殿下还在呢。”
“唉,怎么我醒了反而看不见她。”阿澜小声嘀咕了一句,“藏书阁有什么好玩的,一堆书,那种地方我从来都不去,太无聊了,而且看阿瑾也不像是喜欢读书的。”
“殿下可不是去看书的呢。”宝玉道,“是秋灵公主相邀。”
宝玉的话音才落下,便见对面的少女拿着桂花糕的手一颤,那原本就不好的脸色一瞬间更苍白了,清澈的瞳孔浮现一抹巨色,“秋灵公主……呜哇,她是坏人……”
见上一刻还好好的少女忽然哭了,宝玉有些不知所措,“阿澜公主,别哭,来,继续吃桂花糕。”
“不吃,不吃,那公主是坏人,她推阿澜下水,她把我推进荷花池!”阿澜边哭边抹泪珠子,“要不是哥哥救得及时,阿澜就死了!”
宝玉闻言面上浮现讶色,难怪,难怪殿下会跟秋灵公主打那个赌。
她只是阿澜落水昏迷,却不知是被谁推下去的,只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殿下也没说,如今听阿澜这么说,她心中顿时一片明了。
“阿澜公主别哭,殿下可是为了出气了呢。”宝玉看着眼前的少女哭个不停,忙哄道,“那秋灵公主也整个人掉进荷花池里了,还是没人救她她自己游上岸的,那模样可狼狈了,大家都在笑话她呢。”
眼下宝玉只想哄好眼前的少女,自然不会顾及花秋灵的颜面,但她不知的是,她这一句话霎时惊到了两个人。
“你说,你说她也掉进了荷花池?”阿澜眸子一沉,而后迅速地又恢复了委屈,这瞬间的变化也没让宝玉看见,她转过头,半信半疑道,“真的么?”
“真的。”宝玉见她停止了哭泣,忙道,“就在半个时辰前,阿澜公主要是不信随便抓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我信,我想吃芙蓉糕了,宝玉你再端一盘过来好不好?”她继续抹着眼睛,呜咽着道。
“好,我这就去。”宝玉点了点头,转身便迈出了屋子。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阿澜那原本还是泪光闪闪的眸子倏然冷冽。
“半个时辰,差不多该发作了。”她抬眸望向不远处那桌旁坐着的,依旧一脸平静的凰音,但细细看那双潋滟的凤眸里头蕴藏着一池寒冷,“阿瑾这个时候去藏书阁与她会面,花秋灵岂不是直接当着她的面扯衣裳了,届时要是有旁人看见,花秋灵可不是得偿所愿了?”
女子的身子是不能给除夫君以外的人看的,瑾玉身为皇子,若是看了异国公主的身体,那少不了要负责。
“不想原本只是为了整她一番,这下子反而成全她了。”凰音漠然地道了一句,而后起身,“既然是联姻而来,那么不嫁一位皇子自然是不行的。”
“哥哥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说到这,阿澜冷笑一声,“推我下水,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我以为你会反手将她推下去的。”凰音瞥了她一眼,“想不到你却让她活着回去了。”
“哥哥这是在怪我没一早杀了她这才惹出这么多麻烦事么。”阿澜咬了咬牙,“我哪知道这花秋灵这么难缠……”
“我不是这个意思。”凰音淡淡地道了一句,而后看向阿澜轻轻一笑,“你做的,蛮好。”
阿澜无端地一抖,这按着他平时的性格,这么说肯定就是怪到自己头上了。
哪知凰音这次却是真的没怪她,他缓缓迈步到搁着琵琶的软榻前,眼睑低垂,“这一回,正好试试招魂舞。”
另一头,藏书阁——
“唔,好难受,热……”身后的花秋灵只是在自顾的呓语着,好似失了神智一般,听到藏书阁外的动静也没有半丝反应,依旧在边挠着手臂边扯了衣服。
而那外头响起的声音听在瑾玉的耳朵里只觉得怒火猛涨,而后她便是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现在一出去便会撞上东方荣泽,对方处心积虑的先对花秋灵下手,再以她们二人的名义互相将对方骗了过来,现在还带着大批的侍卫来藏书阁,可不就是为了现场抓她与花秋灵……
可恨那花秋灵现在已是神志不清,估摸着自己是谁都忘了。
瑾玉没有回过身,却能清楚地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女子难耐的呓语,她心下冷笑,也不知是花秋灵哪里惹到了东方荣泽,竟让他想将她塞给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
若是没有记错,花秋灵才来皇宫便是先去见了皇帝,而后是与自己游园,这其中应当没有与东方荣泽有过交集,东方荣泽这么做,原因极有可能是看出了自己不喜花秋灵。
有时候报复一个人,便是样样都跟他作对,他喜欢的,想尽办法夺取,他不喜欢的,想尽办法给予,东方荣泽,原来竟是这么无聊的人。
听着那成群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瑾玉眸子一眯,往四处扫视了一番,后又抬起头望了一眼那阁顶的横梁。
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她足尖轻点而后伸手扣住了那红木制的横梁,手腕稍稍用力便轻盈地一个翻身攀了上去。
调整好姿势她趴在了横梁之上,头微微探出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这藏书阁建的极高,横梁的宽度与至顶上的距离约莫都有二尺,足够藏匿一个人了。
但这并未让她就此掉以轻心。
花秋灵的贴身侍婢长什么模样她从未见过,先前那带她来藏书阁的女子十之是东方荣泽的人,她既是看着自己进了藏书阁,而东方荣泽也没见自己出去,应当不会想不到自己藏了起来。
她躲在这横梁上方只有一个目的。
“父皇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宫人们倒是大胆了不少,本宫就看看是哪两个不要命的敢在藏书阁私会。”男子的声线低沉而略带着冷意,“今日若是抓住了你们,本宫定然严惩不贷。”
听着他的话,瑾玉的眸中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忽有一抹墨色的衣角映入眼帘,银冠束发的男子带着成批的侍卫已经迈了过来,而不出所料地,有一片倒吸冷气的声线响起。
“你是何人?”望着不远的前方在地上打滚衣衫不整的女子,东方荣泽面上浮现惊异之色,眸中却划过一抹冷然。
东方瑾玉人呢?
明明是亲眼看着他进来的,现在竟然不见他的踪影?
“热……好难受……”女子的声线低弱却又携着一丝痛苦,她已然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对不远处那一群的男子更是半点羞愧的反应也无,只是自顾自的挠着身上的皮肤在地上打滚。
而她这番动作落在瑾玉与东方荣泽眼中是同样的疑惑。
“把这无耻的贱婢给我拿下!”东方荣泽此刻自然装作不知花秋灵身份的模样,一声令下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此时花秋灵因为不停地抓挠着自己早已将外衣也抓的凌乱不堪,而那两名侍卫其中一名看清了她的模样当下一惊——
“回禀殿下,这是夕照国的公主!”
说着便是迅速地跳了开来将身子背了过去。
偌大的书阁之中,其余的人听了皆是自觉地背过了身,唯有东方荣泽冷哼了一声,“夕照国的公主?在我望月的藏书阁这副模样,当真是给夕照国抹黑了,本宫方才听人说有一对男女鬼鬼祟祟进了这藏书阁,还有一名男子呢,给本宫揪出来!抓给父皇定夺。任何一处地方都不准放过!”
“是。”众人齐齐应下,而后纷纷分散开来。
此刻趴在横梁之上的瑾玉,漠然地望了一眼那站在下方的男子,而后微微偏过了头,看着那还在地上滚作一团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花秋灵。
按照原先她的反应来看,分明应该是中了春—药,如今却是这么一副滚来滚去的痛苦模样,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看守藏书阁的侍卫带来了。”随着一道男音响起,有人压着两名黑衣侍卫到了东方荣泽跟前跪下。
瑾玉看着那两名侍卫,只觉得分外好笑。
藏书阁并不算什么把守的重地,平时只有两人看守,宫里头的主子若是想书籍是可以随意出入,哪怕只是她们身边的侍婢,带着口谕亦是可以随进随出,正是因为这地方看守不严,所以各宫的主子们通常都是派遣下人来取书而不会亲自来,这一点用来诬陷自己便十分有利。
从她这个角度能隐约看清那两名侍卫的侧脸,正是自己原先进来时的那两人,东方荣泽做戏倒是会做全套,连看守藏书阁的侍卫都收买了。
“你们二人倒是会偷懒,本宫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们。”东方荣泽的声线隐隐泛着怒意,“你们可知你们离去的这段时间,都有人在这里头私会了!”
“殿下饶命,是,是六殿下。”如瑾玉意料般的,那两人‘招供’出来的人果然是她,“一开始秋灵公主来的时候小的们以为她只是来阅书的,不想过了不久不六殿下也来了,还吩咐我们替他在门口看着,若是有其他宫的人来借阅只需以阁内正在清洗的借口挡住来人,因为寻常主子们是不会亲自来的……我们怎敢忤逆六殿下,便一直在门口看着,直到看见四殿下带着人来了,小的们胆子小,便赶紧跑了,以为四殿下应当不会注意我们才是!殿下饶命……”
这一番说辞听得瑾玉眉头一跳一跳的。
啧,东方荣泽你为了诬陷我,还真是做的面面俱到,这借口听着倒真像自己要作奸犯科时威胁老实的侍卫替自己把风,也颇为符合自己素来的‘霸权主义’。
“胆子不小。”东方荣泽走上前便踹上了一人的肩头,“你当本宫是蠢货么,你们帮着六殿下犯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事情败露,现下看着本宫来了才想着跑,你以为来得及?”
“殿下饶命——”依旧是讨饶声不绝于耳,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东方荣泽自然是下令将二人拖下去收押。
“六皇弟,侍卫都供出你了,还躲着作甚。”冷笑一声,下一刻东方荣泽的语气倏然变冷,“出来,别逼皇兄亲自拿你。”
瑾玉自然不搭理他。
“身为男子便该敢作敢当,你与秋灵公主在这里暗通款曲,如今事情败露你却将她一人丢下,你这般卑鄙倒真是令为兄想不到。”东方荣泽似是一副对瑾玉失望到了极点的模样,“还不出来,非要让人将你搜出来么,你若是现在自己出现为兄还会在父皇面前替你说上几句好话。”
在父皇面前替你说上几句好话?瑾玉眸中划过一丝好笑,望向那下方的东方荣泽,却见他已经开始转着头四下扫视了。
她在这横梁之上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下方的那一抹墨色身影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横梁下方而来,瑾玉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而后轻缓地抬起手,将发冠之上用于固定发式的银簪抽了一支出来握在手中。
同一时东方荣泽一双沉冷的眸子四下扫望,脚下的步子缓慢地迈着,掠过一个个书柜与角落,而后终是站定在了一处,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光渐渐往上,而后,抬起了头。
未想到的是这么一抬头便迎上了一道人影,那人就那么直接地砸了下来让他反应不及便压住了他的脖子,身体往后仰的时候他便是抬手要袭向那人,不想对方却像是察觉到了他会有什么动作率先抬手携着一道银光划过,他只觉得手心一疼,而后便是感觉手心一阵的湿润与刺痛,那是被利刃划出了血。
那人以他当了肉垫子就这么砸在了他的身上。
背部触及冷硬的地板力道之狠令他倒抽一口凉气,疼痛之感瞬间袭来,那人分明是故意为之。
“四哥,你是在找我么?”幽幽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东方荣泽一惊,抬眸定睛一看,俊美的少年朝他笑得友好,精致的桃花目中却是一片讥讽,再然后——冰凉的物体抵上了他的脖子。
“四殿下!”
“六殿下?”
“六殿下,放开四殿下!”
一声又一声或是疑惑或是惊讶或是不忿的声线传入耳膜,瑾玉听在耳中,眉目微动,轻描淡写道,“本宫与四哥闹着玩,轮得到你们这些奴才管么?”
“六皇弟,果然是你。”垂着眸子望向肩头之上的那只白皙的手,正握着银白的簪子抵着他的脖颈,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让他魂归西天,他眸光乍沉,却也谅瑾玉不敢动手,“怎么,被为兄发现了你的不堪事迹,如今想杀为兄灭口么,可惜这儿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六皇弟,你这次百口莫辩。”
“嗯?我需要辩解什么呢。”握着那银白的簪子在他脖颈轻轻地来回滑动,仿佛下一刻便会直接刺进去,而瑾玉确实也是这么做了。
“你,你敢!”脖颈处被化开了一道血痕,有鲜红的血液沁出,东方荣泽望着瑾玉眸光森然,“东方瑾玉,你做出这无耻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还想谋害亲兄长?这么多人在,你当真一点也不忌惮?”
“忌惮,皇兄你说的多好笑。”瑾玉望着此刻被自己压制在身下的人,挑了挑眉,而后微微凑近了他一分,在他耳边轻语,“四哥你可知道当初那岳皓是怎么死的么,我在近百名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那些人在事后却说是岳皓该死臣弟的做法是对的,虽说四哥你的身份比禁军统领高了那么一些,但是,臣弟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还真没做过谋害兄长的事呢,没准,今日能试试。”
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东方荣泽的脖颈处,声线幽沉缓和,东方荣泽不知为何竟觉得身体有些僵硬,鼻尖嗅到了一丝浅淡至极的香气。
浅淡至极,却是可以清晰地闻出。
他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朝身上的人低吼一声,“东方瑾玉你给我起来。”
像是没听见她先前那般如同威胁的话语,东方荣泽只觉得被瑾玉压着十分别扭,他抬起眸子,望着对方那离得极近的精致脸庞,敛着眉头道,“你以为如今你这般制着我就没事了么,你私会邻国公主的事事板上钉钉,胁迫兄长罪加一等,你给我起来!”
听着他忽然恶劣的语气,瑾玉也来了脾气,“命在人手还如此嚣张,你当真以为臣弟不敢动手?四哥,你未免太看不起臣弟了。”
冷哼一声,瑾玉一个起身顺势也将东方荣泽的衣领狠狠一扯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而后另一只手继续将银簪抵在了他的脖颈,望着跟前一众脸色低沉的侍卫,瑾玉漠然开口,“全给本宫放下刀,如若不然……”
持着银簪的手稍稍用力,在东方荣泽的脖颈之上的血痕又加深了一分。
这般的动作,直接让东方荣泽带进来的侍卫呼喊出声——
“六殿下,你休要太过分了!”
“胁迫兄长,六殿下可知是什么罪!”
东方荣泽咬了咬牙,朝前头的人道:“放下兵器!”
东方荣泽的话语一出,一干人等皆是满面不甘地将手中佩刀往地上一扔,掷刀之声不绝于耳,清脆而分外响亮。
“要本宫放了四皇子,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瑾玉望着对面的众人,浅浅一笑,“你们当中,任意来四个人,捡起地上的刀自刎在本宫面前,让本宫看看你们有多忠心,打动了本宫,本宫立即放了四皇子,有谁愿意?”
瑾玉说完便是敛起了笑容望着众人,却见所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或讶异,或愤怒,却是没有一人站出来。
“东方瑾玉!”东方荣泽的怒喝在耳旁响起。
“四哥,安静一些。”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低着他脖颈的簪子再度往里刺入一分。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东方荣泽虽怒却是不再言语。
“本宫刚才说的相信你们都听见了,有谁愿意站出来?本宫说了,只要有四人愿意,便放了四皇子。”再度重复了一遍,瑾玉冷冽的眸光射向对面的众人。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众人神色不佳,却是无一人站出来。
瑾玉撇了撇嘴,这几十号人都是东方荣泽带过来的,她为了试探他们对东方荣泽是否忠诚只要求四个出来以命换他,不想到了这个时刻,却一人也不站出来。
说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人很是惜命这也无可厚非。
如此甚好,看来不是他的死忠,如此一来即便杀了他也能有办法让这些人不敢声张。禁军统领也好皇子也罢,没有忠心的护卫者,即便死,又有谁愿意替他出头?
东方荣泽此时的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他冷眼望对面的一群人,这些可都是他承福殿里带来的侍卫,自己宫里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了自己而死,也不知是挫败还是气愤,他已是说不出话了。
瑾玉心底冷笑,手中银簪正要毫不客气地扎入,却忽听藏书阁外传来一道琵琶音曲。
要扎入的簪子就这么顿在了东方荣泽脖颈外。
“铮——”如山泉流水般的琵琶曲缓徐低回,在这样寂静而沉闷的气氛之下响起,无端地能让人心情平静。
是他。
瑾玉这一刻忽然觉得心下轻松了起来。
他如何得知自己有难?
“呵呵,这么多人在呢,凰音也来凑个热闹可好。”随着一声悠漫而轻柔的男音响起,一抹绛色的身影缓缓踏入,一众侍卫齐齐回头,却都不约而同怔然了片刻——
眉目如画的绝美少年一派泰然自若,怀抱着一把棕红色的五弦琵琶,手指拨弦,他抬起了潋滟的眸子,望过来的那一刻他唇角轻勾浅浅一笑,只觉得令人无端地呼吸一窒。
颜如舜华眉若柳,一颦一笑魅似妖。
“阿瑾,你瞧瞧你又惹麻烦了不是,我赶来的可及时?”朝对面那挟持着墨衣男子的少年轻笑一声,惹来的却是对面那人的一个白眼。
“及时个头!”瑾玉低斥出声,眸中却是一片笑意。
这家伙果然拉风,每次出场都是这么一副场景,衣带轻跃莲步轻移,每次总能让旁人愣上一愣。
“他来了又有何用?”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冷哼,“身为男子长得一副狐狸精模样,也怪不得能把六弟迷得神魂颠倒,不若哪天也借给四哥玩一玩?”
此话一出他当即觉得身旁的温度冷了几分,瑾玉一声冷冽的‘找死’在耳旁响起,他的余光瞥见身旁的人抬起了银簪要一个猛扎,唇角当即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而后便是迅速抬起手肘将身旁的人的肩头往边上一撞,脚步往后一滑身形疾退瞬间便脱离了瑾玉的钳制。
在那绛衣少年到来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瑾玉的情绪变化,连抵着他的银簪都松懈了一分。
“将六殿下拿下!”脱离了威胁他便是一声令下,而后一众侍卫纷纷捡起了地上的刀便向瑾玉涌去。
“呵呵——”一声轻漫的笑声响起,而后是少年幽幽的语调传入每个人耳膜,“何必这么急,咱们且先来看一曲招魂舞如何?”
话音落下,手指抚上怀中琵琶,拨弦,音起——
“铮——”又是一声曲调弹开,音色清脆却不若原先的缓徐低回,而是带上了几分快意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琵琶音荡开圈圈涟漪,听在人耳中无端觉得脑子有些混沌。
饶是定力好如瑾玉也觉得脑子有些晕乎,抬手抚了抚额,却忽觉得身边一道清风划过,凰音已到了她身旁,手中拨弦未停,道了一句,“靠着我。”
瑾玉闻言便将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背上,只觉得他这琵琶曲乱人思绪实在是厉害,头脑昏沉不说连耳朵里头也觉得难受,她努力晃了晃脑子,趴在凰音背上看那其余的人,皆是佩刀滑落在地抚额,连同身体也在乱晃,而下一刻,那琵琶音又是一变——
那快意回旋的曲调渐渐放慢了节奏,不消片刻便是又变的悠远绵长如溪水潺流,她的思绪渐渐清明,而下一刻,从凰音来时的方向忽的掠进了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华美翩然,待落入众人之前,足尖一点便抬袖起舞。
瑾玉怔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顾紫雁。
她的身体轻盈地彷如一只紫蝶,舞动的身影轻快又不失柔美,一个轻跃一个旋身好似都在配合着凰音的琵琶曲,三千青丝随着舞动的身影在空中轻扬缠绕,玲珑翩然的身姿在这一刻迷惑了所有人的心神。
她却好似不知自己的风姿,只是依旧抿着樱色的唇,眉间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然,孤傲且淡漠。
难怪有传言说云若十三公主傲心傲骨长袖善舞,如今一看,诚然不假。
虽是极美极动人的舞蹈,瑾玉却依旧疑惑为何顾紫雁会忽然在这是时候起舞,但不多时等她察觉到自己目光晕眩,立即猜到了她的用意——
这舞能乱人心神——
不对,不该说是舞,而是琵琶音和着舞,曲与舞的结合,能使人心神散乱亦或者心智全失。
“铮——”一个颤音泻出,琵琶音曲骤然一停,可那紫色身影依旧在翩然轻舞,凰音将琵琶搁在了地上,而后将靠在他身后的瑾玉拉到身前,将她的身子反转过来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上了自己的肩头。
“别看紫雁的舞。”他只是在她的耳边轻语了一句,而后从袖中划出一枚药丸至手中,递到了瑾玉的唇边,“吃了这个会好些。”
瑾玉不疑有他,张口将那药丸吞了下去,药丸入喉的那一刻只觉得清凉无比,不多时,她觉得脑中渐渐恢复清明。
“这舞,好厉害。”她道,“竟然能做到然人失了神智。”
“嗯,一会儿还有更有趣的。”凰音在她耳旁轻笑,眸子望向那前方舞动的人却是一片清明未有半色丝混沌,而后视线一转落在那一群早已不知今夕何夕的侍卫当中,东方荣泽抚着额头却未倒下,一如先前的瑾玉一般,目眩神迷却是还未失去神智,琵琶曲已停,藏书阁中静的只剩那还在轻舞的紫影,她望着那还存有半丝神智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而后旋身翩然到了他跟前,长袖下的手伸出托起那人的下颌,让他能正视着自己,趁着他发愣之际再度一个旋身撤离——
东方荣泽眸中最后一丝清明散去,顾紫雁的动作也愈发缓慢,而后唇启,清冷的女音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蛊惑——
“今日之事,只需记得是六殿下带着你们到这儿抓到了四殿下与秋灵公主私会苟合,其他事情一律不许记得,起。”
话音落下,最后一个舞步定格之后迅速收起,而那原本瘫在地上的侍卫,一个一个缓慢地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舞?”瑾玉此刻已是神智全在,从凰音怀中抬起了头。
------题外话------
嘿嘿==秋灵归四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