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符摸着冰凉,一路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变化。这个世界,有了光。
黑色的光。
玄光闪耀,让他能看清眼前的场景。原来他摸着的,是一面光滑的石壁。
前方散着光芒的,是一朵花。
石花。
孟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花。
如莲般纯洁,却又开得如牡丹般雍容,婀娜多姿,惹人怜爱。他忍不住抬手,去触目花瓣。
手指靠近的瞬间,花消失了。
散成无数光点,如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些光点,事实上是一颗颗小小的星辰。
孟符还在呆滞的瞬间,那些星辰就奔他而来,印在眉心上。
没有剧痛,也没有信息涌入脑海。
星辰烙印完成后,黑暗的世界如同镜子碎裂,露出本来的面貌。
在他眼前,是一座山。
这山,他熟悉。
苍山之内,龙角峰下,冥宗之主白魔尊苦苦追求的至宝,极有可能是上古碎星的黑山。
这山原本在他的储物袋中,却不知因何到了此处。
思考的时候,黑山急速缩小,向他撞来。
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疼痛,仿佛有银针在不断刺入又拿开。
片刻后,疼痛消失。
杀念扫过,孟符惊喜的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一副图案。一座山,烙印在皮肤上。
像是纹身,却又不只是纹身那么简单。
当他试着将灵气灌入花纹内的时候,天地灵气变得活跃起来。尤其是,土属性的力量。
他曾修习过一式法术,名为土遁。
但此术残缺,遁行时间有限。
此刻,孟符有种直觉,若自己再施展土遁术,将不会有任何限制,并且速度极快。
一念及此,便将法术运转。
只是,行动的刹那,他仿佛撞碎了什么屏障。
然后,眼前的世界再度变化。
周围都是泥土,还有浓郁的煞气、怨气凝聚。
“这是哪里,为何有这般浓郁的怨气?”
孟符沉吟的时候,身上的山纹亮起光芒。所有的怨气被他吸收,而他则抬手,不自觉的展开一式法术。
玄光从指尖飞出,将身前一块顽石包裹。
让孟符吃惊的事由此发生。
没有生命的顽石上传出阵阵痛苦的哀鸣,然后,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儿。
小人恶狠狠的盯着孟符,竟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并非对方修为有多强。
而是,小人身上有种克制生灵的力量。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就好像多看对方几眼,内心就感受到深深的罪恶,想结束自己生命。
又好像天地在对自己进行诅咒、排挤。
任何生灵,在那种目光下都难以存活。
“这是什么法术!”
一息之前,孟符完全不知道世上有这样诡异的法术。可现在,此术就好像深深印在脑海,天生就会那样。
诡异!
法术诡异,他学会法术的方式更诡异。
但他猜测,这件事应该与山纹有关。
心念一动,将小人散去。
孟符放出杀念,探查这是什么地方。
片刻后,他神色古怪。
“这些人是以为我死了吗?坟都有了。”
摇头微笑,一步走出。
砰!
土包轰然爆开,漫空尘埃。盘膝而坐的众人中,不少都被吓了一跳。
孟符从地下走了出来,面带微笑。
寒月最先起身,冲过来将孟符紧紧抱住,滚烫的眼泪啪嗒落到他肩上。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仙子哭得梨花带雨。
“你这个人,好不知羞耻。”此时,有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却是满身红衣的玉嫣。
她眼角同样带着泪痕,俏脸却如天边晚霞般赤红,呆呆的看着孟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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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哈哈大笑。
孟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难不死,有些激动了。貌似之前那恐怖的尸火是将自己的衣物都焚毁了的。
想到此处,低头看去。
以他的厚颜也不禁老脸一红。
自己果然是赤条条的,被寒月抱住。
“难道她没看到吗?不!肯定是看到了的!看到了还敢扑上来,这女子胆子不小嘛。”
孟符开始胡思乱想。
寒月惊呼一声,赶紧将他松开,转过身躯,双手捂脸。
孟符慌忙取出衣服穿上。
赤枫等人一一上前拜见。
玉嫣则毫不避讳,走到孟符身边,挽着他的手,在耳边呢喃,“身材不错嘛。”
孟符只得干笑。
此时,有道十分犀利的目光狠狠刮了过来。
“她是谁?”
寒月的目光冷冷盯着玉嫣,不怀好意。
孟符正不知如何作答,玉嫣却自己说话了,“我当然是孟郎的道侣,你又是谁?”
她这是明知故问。
“孟郎?好你个小妖精,臭不要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
孟符满脸尴尬,赶紧转移话题,朝山柳、何青山两人抱拳一拜,“弟子孟符,拜见宗主、长老。”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白溪宗于孟符有恩。
何青山于孟符更有恩。
无论他修为多高,这一拜都必须要拜。
“客气,小友客气了。”
山柳显得诚惶诚恐。
以孟符如今的修为,再来拜他,确实有些不敢接受。何青山则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他知道,孟符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此时,白溪宗的山头里,飞来一道长虹。
那是个老妪,浑身萦绕着死气,早已处于弥留之际。之所以还艰难活着,是不忍撒手人寰。
若她离去,白溪宗难逃被吞并的厄运。
但见识过孟符实力后,她已放心。有孟符在,下级修仙国内,很少有势力能威胁到白溪宗。
她朝孟符抱拳一拜。
“老身梅慕露,见过道友。”
“长老不必客气。”
孟符回礼。
梅慕露犹豫片刻,再次深深一拜,“实不相瞒,老身现身,是有一事相求于道友。”
“请讲。”
事实上,孟符知道此人要说什么。
“老身命不久矣,然舍不下宗门安危。道友天资非凡,战力惊人。望道友看在往日情分上,在本宗为难之时,出手援助一番。作为答谢,老身愿以五百年修为凝成道丹,助道友他日明悟大道,步入证道之境。”
此人一番话,发自肺腑。
像这样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宗门昌盛。
道丹,与道果相似。不同的是,道果是抽离元婴修士道念凝聚。而道丹则是修士死前,甘愿舍弃一生修为,化作丹药,指引后辈修行。
通常,这种事只在大家族中才会发生。
为了白溪宗,梅慕露付出了很多。
“长老不必如此。白溪宗是我的宗门,危难之时,自然要出手。”
道丹,孟符并不需要。
而且如他所说,守护白溪宗,必须这么做。
“老身只剩三日寿元,愿助道友一番,道友不必推辞。”
说完,抬手点在眉心。
修为散尽,生机、肉身不存丝毫。留在眼前的,只余一颗黑白二色之丹。
那便是道丹。
孟符一拜之后,将丹药收起。
然后,种剑宗前来拜别。
孟符又是一拜,“多谢两位道友仗义出手,此恩,在下当铭记于心。”
严寻凡与另一长老客气一番后,带着弟子离去。
他们帮孟符,何尝不是报恩。
最后,一众修士返回白溪宗门。
头顶的怨气,已消失不见。此后,这里依旧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孟符独自来到山顶。
那里,苦摩独坐。
看到他来,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弟子孟符,拜见苦摩大师。”
孟符跪在地上,恭敬一拜。
天地之间,除了父母,唯有这个人,值得他跪拜。父母已经不在,苦摩就是孟符之父。
“来,与我对弈一局。”苦摩笑着开口。
两人对坐。
孟符面露异色。
在梦里,他学过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棋艺虽算不得高超,却也绝对不低。
但这局棋,他不会下。
棋盘上空空如也。
没有格局,也无棋子。
“你先。”苦摩说。
孟符并不急于发问,而是深深思索起来。
苦摩也不催他。
这局棋,他与许多人下过。能落子的,到现在还不超过十个。能胜过他的,一个都没有。
他很好奇,孟符会怎么下。
孟符静静坐着,思索棋局。
这一想,就是十天。
他想了很多,从自己出生,到踏足修界,无数次的追杀与被追杀,无尽的杀戮和仇恨。
能留在心中的,不多。
渐渐地,他将眼闭上。
气息渐渐隐藏,与天地融合。他明明就坐在那里,却没有丝毫气息传出。
苦摩的脸上,笑意越来越多。
一个月后,孟符睁眼。
他抬手,在棋盘上轻轻一点。
“我下这里。”
棋盘上什么都没有,苦摩却哈哈笑了起来。
在他眼中,棋盘上是有东西的。
一团黑气不断变幻着形态,天地、苍生,最终一切成空,只留下一个身影。
小小的身影微微抬头,看着天空。
其眼神平静,没有天地,只有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不断闪过。最终,定格为一颗心。
那是孟符的真魔心。
不屈之心,不舍之执。
这局棋,下的是修士对道的领悟。
苦摩见过不少道,但都在天地之间,逃不出轮回,成不了真正的大道。因为那些人,对天地有敬畏之心。
但孟符没有。
他的道,没有天地,只有执念。
苦摩对很多人说过,天地是棋盘,而众生则是被拨弄的棋子。若要摆脱棋子的命运,需胸怀天地。
这话,不必对孟符说。
一切道理,他都懂。
苦摩开怀大笑,“好棋,老夫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