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禾，你朗诵的还不错呢，不过我最意外的还是蒋悦凡。我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字，也第一次听到他那么有感情的朗诵一段文字，声音真好。”张季嘉亲昵的贴着夏晓禾，看她一直心神不宁的四处张望便补充说，“别找你们家蒋悦凡了，他下台后好像被方主任叫走了。”
“为什么？”夏晓禾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介于上次蒋悦凡生病后方主任带他去医院，多少猜到了些什么，可能是亲戚关系，但是不愿意落人口实也就尽量在公共场合彼此避讳。每次发表成绩后也总能看到方主任来找董庆斌，还有上次来找她取书的高三男生，种种迹象表明，蒋悦凡应该和方主任有些特殊关系，至于是什么，夏晓禾倒并不是很关心。
“哪儿有为什么，平时我给你讲一大推的时候，半天见不到你反应。现在竟然对蒋悦凡的事儿格外关心，你真是，别有用心了啊，夏晓禾。”张季嘉嘲笑着朝她挤挤眼，晓禾不以为然。司雨走过来，亲切的拍拍她肩膀，“大家辛苦了，表演的都很好。接下来要用心准备期末考试了。”
说起考试，年级关于再次分班的传言越演越烈，有的家长甚至来学校询问具体的情况还有考试的分数限定，老师们也开始疲于应对这样的风波，不过看来学校为了生源问题已经下了决心分化出19和20班；挣扎在30名左右的学生也开始推测究竟谁有可能学文而谁又有可能学理，蒋悦凡和陆司雨无疑是学理人选中的佼佼者，他们在年级的名次是不可动摇的，张季嘉一类在年级排名五十左右的学生竞争进入了“白日化”，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进入了马拉松比赛最辛苦的阶段。
“季嘉，你确定你学文吗？”董庆斌关于文理分科的说明才结束，晓禾便回头询问张季嘉的想法，她疲惫的趴在桌子上，面目表情像是冰箱中冷冻的鲫鱼。
“晓禾，我在家就天天听我妈念叨，你要是再逼问我，我就要跳楼了。”张季嘉有气无力的解释着，晓禾也不好继续追问，转身正对上蒋悦凡的目光，他把手里的习题册递给夏晓禾，然后使劲儿的点着他用笔画出来的地方，“你好好算算，这个前几天我好像才和你解释过。天天想着别人学文学理，不如考虑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智商应对理科考试。”或许是蒋悦凡说话太过用力，司雨也禁不住侧过头看晓禾，她瘪着嘴委屈的表情着实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晓禾，学理的话机会多一点。如果你想学理，我也可以帮你补习功课，没关系。”何絮仿佛从蒋悦凡和陆司雨的对话中闻到了火药味儿，本想张季嘉听着会高兴的，再回头，她还是刚才那副姿势趴在桌子上，面色苍白。
“季嘉，你还好吧？”何絮柔声细语的问，张季嘉挥挥手说，“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得了。”
夏晓禾因为蒋悦凡的话有些不开心，她从来也不喜欢解释，只是因为张季嘉每天晚上唉声叹气的才关心她几句，没想到蒋悦凡居然因为这个挖苦她。此时那个背影又恢复到了初识那般不可理喻，看着就会觉得寒冷，什么东西到了蒋悦凡的领地仿佛都能被冻结，在他心里或许只有他自己是最重要的，他根本不懂得别人的心思。
“蒋悦凡，金池找你。”严素站在门口喜笑颜开，失去了张季嘉与她分享八卦消息，她多少也感到了无趣。严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年级的两百名左右，所以这次的考试她只要平稳发挥就好，反正学文已经是定好的事，大可不必搞得这么紧张。
夏晓禾的眼光随着蒋悦凡缓慢起身的动作凝聚在一点，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儿再次进入她的视线，她始终是做不到的，那么自信的朝着蒋悦凡笑，坦荡的、自然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生活在同一片海域，不像她，从头到尾都与他不同。夏晓禾正思索着，一双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夏晓禾同学，要不要去图书室？”
“是又有新书吗？”上次没和司雨去成图书室，晓禾本来就很遗憾，可是碍于蒋悦凡不喜欢，她也就没做，此时正好可以避开自己不想看到的场景，应该是明智的选择。
“好。”晓禾点点头，回身看张季嘉，她基本上天天都趴在桌子上背单词，用何絮的话说，从董庆斌宣布了分班计划后，她就一天都没活过，就算是活着，基本上也长在了椅子上，不像个正常人了。
“季嘉，一起吗？”如果按照往常，别说是陆司雨邀请了，就是他说一句话，张季嘉也会兴奋一个上午，此时她根本懒于应对，只是摇头说，“不去。”
“我们走吧。”司雨和晓禾一同出了教室，在走廊的尽头晓禾分明看到金池娇羞低头轻笑的神情，蒋悦凡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却很温柔，看着金池的时候也只是平和的说着话，不像对她那样，天天大呼小叫的。
“怎么，还介怀蒋悦凡的话？”司雨朝晓禾的目光方向望去，金池仿佛也看到了他，只是冲他友好的挥挥手，他也礼貌的点点头。蒋悦凡转身看，夏晓禾站在陆司雨身边聚精会神的盯着司雨的脸，她专心的时候是最好看的，蒋悦凡一直都很清楚，只是此时她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她身边的人。
晓禾和司雨在图书室消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此间关于书籍晓禾看的漫不经心，基本上都是文学大家的散文名著，有许多她已经读过了，还有的就是冗长的外国文学作品，虽然想看，但是碍于它的厚度和翻译情况，晓禾想还是不要做尝试比较好。司雨看她心情沉重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坐到她身边安慰说，“学理也不难的。”
“司雨……其实我并不喜欢理科。”晓禾神色模糊的望着图书室的窗户，那扇窗不明亮，甚至还沾满了灰尘，和六月末的天气并不相称。
“恩？”司雨好像没有听懂夏晓禾的话，怔怔的应了一声。
“司雨，我不喜欢理科。我只是害怕，我害怕选择文科后考不上大学，而我不能复读。”司雨听完晓禾的话后沉默了，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平日在理科上投入全部精力的人并不喜欢这些科目。
“我讨厌那些理科题目，我一直都特别讨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算，可是每次看到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我就觉得心烦意乱的。”夏晓禾狼狈的低着头，静静的听着自己起伏的呼吸，“我是进步了，可是我并没多开心，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晓禾，你的人生你自己可以决定。不过我觉得你需要想清楚，你喜欢的和你坚持的到底发不发生矛盾。就像是你喜欢文科，可是同样不能放弃数学一样。”静默的时间，图书室的钟表依旧在滴答作响，“你喜欢文科吧？”司雨问。晓禾艰难的点点头。对面的人轻轻的抬起手，在她的头顶柔柔的拍了两下，那黝黑的发丝绵绵的像极了海草。
在和司雨说清楚张季嘉的情书事件之后，晓禾许久没有见过陆司雨，连杨静都说他移情别恋了，不过从左杉那听到消息说他们的话剧很成功，还到C大去做了一次演出，可是晓禾居然一次都没有看过。
大学的日子平静似水，在每日更换的阶梯教室之间几个月便过去了，杨静中间请过三天的假，说是家里有事，听高晶说她是为了一个男人，夏晓禾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她猜测应该对杨静来说是不同的。王媛丽越发的喜欢打扮自己，从高二开始便在着装上突飞猛进的改良，从一项朴素的黑白两色扩展到桃红和深紫，连素来对穿衣打扮很有想法的方心意也败给了她。
“我跟你说啊，王媛丽肯定有问题。”晚饭时分，左杉由于参加社团没来及参加寝室聚餐，只剩下高晶、方心意和夏晓禾一路。
“你觉不觉得她和英语系的郭洋关系特别不一样啊。”高晶回应着方心意，两个人又极为默契的交换了个眼色，晓禾慢条斯理的吃着盘子里的西红柿，吃着吃着就想起了陆司雨。
“你们别乱猜了。郭洋是阿丽的老乡，所以关系很不错，他们是在同乡会上认识的。我也见过那个男生，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同乡？同乡再多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如果你不想继续培养，怎么会和对方一直维持着这种关心。切，没头脑。”方心意不愿意和夏晓禾讲道理，因为往往她们的思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但是方心意的话或多或少的提醒着夏晓禾，原来她和司雨之间并不是萍水相逢，他们拥有过很多回忆，不论那段回忆中是否有蒋悦凡，司雨都一直在她身边。
“我吃好了，一会你们是选修是吧，我去图书馆，我先走了。”晓禾素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方心意和高晶也多少习惯她的这种生活，两人都默认的点了个头。
四月份的C市已经开始有了春意，河边的柳树柔媚的摆弄着腰身，夏晓禾又想起上次走到这里与司雨的谈话。有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铁石心肠又岂会不懂，只是懂了又能怎样，说出来又能怎样，是为了做个交代还是为了做个了结。想着想着她便坐下来，脚上好像负重千金，怎么也走不动了。
傍晚的校园，灰暗的天幕像极了水墨画的背景，浓淡之间温润的勾勒出许多煽情的回忆。其实晓禾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她迟迟的不愿意从过去中走出来，是因为蒋悦凡在她的记忆里吗？难道把他放在心底也终究不够？是吧，他一直都霸道，霸道的干涉着她的生活，她的感情，现在他消失了，可回忆中却依旧是他……如果主动的找他，会知道他的消息吗？
“喂，季嘉，我是晓禾。忙吗？”晓禾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张季嘉，对方显然有点吃惊，不过还是很愉快的回应着，“忙我也得说不忙啊，你少见主动呢。”
“最近好吗？”晓禾关切的问询着，张季嘉极为不正经的嬉笑，“好啊，当然好，春风得意么。你呢，好不好？还有司雨……他，好不好？”张季嘉最后一句问的断断续续的，其实晓禾已经很习惯张季嘉的这种聊天方式了。问问她，再问问司雨，即便是不在同一个城市，即便是她知道他们永远不能走在一起，也日复一日的保持着惦念他的习惯。她还是会偶尔想起他吧，想起他们一同走过的青葱时代，想起那还未开始就结束的恋情。暗恋是什么，是一种需要时间治愈的疾病，没有人会死，可也不能个个痊愈。
“我很好。司雨……应该也很好吧。我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他了。”电话另一边静敲敲的，然后似有失望的叹了口气。
“季嘉，你为什么不肯忘了？”图书馆的小河旁飞过一只鸟，速度飞快的滑过黑暗，在浓重的背景下越变越小。
“我舍不得。不过，我舍不得的只是我喜欢过他的那段时光。晓禾，你呢？你究竟是舍不得蒋悦凡，还是舍不得曾经？这个问题我问过你好多次了，你一次都没正面回答过我。我只是希望你惦记他的时候也多想想自己。你一直这么等下去，有没有必要。”
“我……我好像已经习惯等他了，总担心有一天自己变了，他却回来了。”晓禾讷讷的声音传过黑暗，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下来了，那蜷缩在身体里的心脏因为蒋悦凡离开的事实被阵阵收紧。晓禾想了想，还是鼓起了勇气，“季嘉，我打电话其实是想问你，这两年，你究竟知不知道蒋悦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