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旁边激战的时候,纳兹·布尔则握着鬼正,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响。
在他的面前,魔弹什三举着枪,死死地盯着纳兹的那张脸。
什三知道,自己的敌人,现在的能力可能都已经超越了五圣。他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只要露出一个破绽,很有可能就被那把鬼正抓住,拖进死亡深渊之中。
在圣剑会的情报体系之中,在五圣能够了解到的那一部分情报之中,纳兹·布尔是综合实力最强大的战士。没有经过人工改造加强的身体,却装载着穿越者级别的精神力。秃鹫般的瞳孔后面,是比狮子毒蛇还要危险的战场嗅觉。
按照情报上毫不夸张的描写来说,站在战场上的纳兹·布尔,就是死亡本身。精通各种战斗技巧,实战运用超出教科书级别一大截,进入了正常人根本无法学习的境界。无论是意识还是身体素质,都是千百年难见的程度。
作为佣兵,伤痕的名字在大陆阴暗危险的地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最活跃的时间,只要在一个地方散布伤痕来了的传闻,所有势力全都停止明争暗斗,就连最阴暗的角落也不敢保留这份阴暗——因为人们相信,伤痕的双眼,正是追随阴暗。
传闻有很多很多,为纳兹·布尔点染上传说的色彩。
所以,当纳兹握着鬼正站在这里,以阴暗本色而不是牛皮卷的传说颜色出现时,什三甚至有些不适应。
——也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纳兹染上了传说的色彩,那什三本身就是传说。拥有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异体质,创造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技能,得到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称号——魔弹,当然也不是浪得虚名。
什三望向手中的枪,枪柄上挂着一个挂坠。虽然他已经忘记了挂坠有什么意义,也快忘了什三这个代号之前自己的名字是什么,还是会时不时地看向挂坠,这么看来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战斗前的所有准备已经做好,什三扣动了扳机。
然后,切身体会到生命流失的感觉。仿佛身体中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瓶,收集着影响生命活动的水。随着他扣动扳机,玻璃瓶上就会多一道裂痕,水流失的速度也会快一些,身体也就更空虚了一分。
就像希的逆生长一样,所有特异体质,都是有代价的,换个角度就是活生生的折磨和诅咒。
什三能够打破魔力和现实物质间那一道半透明的膜,也会因为打破这一道膜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没有圣剑会的帮助,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停止散发魔力,也不知道如何止住生命的流失……成为五圣的时候,寿命只剩下八年。
什三粗略地算了一下,现在自己的寿命好像也就剩了一个多月。
——所以,毫无节制地挥霍,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吧。
没有了自己对自己的限制,什三似乎已经不再像是一个人类。作为五圣,不知道何为残忍,没有任何赘余的情感,不知道存在的意义。作为一个什三,他已经没有剩余的时间,连存在本身都不需要烦恼,因为很快就会不再存在。
什三将所有魔力精神力投入魔弹的运算之中,准备超越人类。
用生命去打破魔力和现实之间的界限,让魔力制造出来的物品不再会消失,如果魔力足够的话,将整个空间化作石头都是可以做到的。
就算有了魔力的限制也无碍。扣动扳机之后,子弹从枪口中射出。什三将魔力和子弹连接在一起,用魔力撕裂子弹,不断切割切割再切割,分割成一片一片再分割成一道又一道线条。将魔力注入进去,重新构造子弹的形状,扭曲里面的结构,控制每一道线条。
子弹持续向前飞行,纳兹对子弹内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准备用光壁拦截子弹。
子弹接触到光壁的那个瞬间,将碰撞光壁产生的动力传递到线条的每个部分,让线条向四周飞去,连接起空间中飘散的无数魔力,让魔力转化成无数金属丝线,悬挂在空中。一瞬间,整个空间被无数金属丝线和无数线条占据,将纳兹罩在其中。
“魔弹的真面目原来是这样的吗……以前是有些失敬了呢。”纳兹从容地说,伸出手去拨动前方的一根金属丝线。
为了构造出这样的局面,什三筋疲力尽,耗尽圣物里的所有魔力,将体内能动用的魔力全部榨干……没有余力去分析纳兹话语的意思,仅仅是模仿纳兹的做法,伸出手拨动自己面前的那根金属丝线。
有一个词语叫做牵一发动全身,很适合这样的场面。
什三拨动自己面前的那根金属丝线,带动了周围的无数丝线,产生的振动又影响到无数线条丝线,让整个空间都出于不规则的振动之中。到处都是振动,到处都是不和谐音,到处都是跳动的弦……仅仅是制造出来的声音,都能让正常人发疯。
提问:如果制造出一个自己的复制体,那么,那个复制体也是自己吗?复制体的思考和自己是一样的吗?在他人眼中或许是一样的,但对于本人是不一样的吧……毕竟只知道自己的思考。
回答:如果没有人类的束缚,那就无所谓这些吧。想要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还想保留赘余的思考,这不是很可笑吗?
什三让丝线贯穿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血洒在金属丝线上,让金属丝线吸食着自己的全部,吸食着所有生命力的水。
——能够打破魔力和现实之间的界限,那么创造一个神明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有丝线注入了什三的精神力,开始以同样的频率振动着,共振制造出足以撕裂这块空间的力量,却没有漫无目的地破坏,而是保留着这份力量——这个扭曲了空间的怪物,现在已经被精神力影响着,已经有了自我的意识,创造神明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为什么不听我说句话呢?”纳兹无奈地抱怨,“既然都知道等价交换的原则,为什么还幻想着凭借身体里那么微弱的能量,创造出一个神明?要创造神明的话,至少也要有羽那样的程度吧……”
“鬼刃。”
纳兹挥动鬼正,鬼刃散发出大量黑紫色的气体,瞬间将整个空间笼罩住,吞噬了那个神明的半成品。
“想法是很好,思路是对的,的确差点创造出了所谓的‘神明’……但是没有能够维持那个存在的能量,如果刚刚没有鬼正在的话可能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了吧。”纳兹望着鬼正,叹了口气,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没有多少惊讶。
四处的激战都结束了,只有纳兹一人没有受伤,神情和战斗前没有两样,轻松地看着墙壁的消失。
涯全身重伤,靠着毅力艰难地行动着。四天大剑失去了魔力,回到他的体内,双手严重骨折没武器也没有什么影响……反正怎么看他都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
希拄着一之杖,身体到处都是血痕,皮肉伤无数,手臂上有几块没有皮肤的鲜红方块……好在大多是皮肉伤,没有骨折身体也没有扭曲,忍一忍还能行动。
希看着涯的脸,有无数话语来到嘴边,但却说不出来。
她知道那个身负重伤的男人就是她一直等待的,她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他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甚至,她都无法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难道,是成为陌生人了吗?不,不对,绝对不是陌生人,但,但找不出任何依据来反驳。
那张脸,那头黑发,强行面无表情的脸,绝对是那个男人没有错……但,心中为什么会有无数的“但是”来否定自己呢?
希发现涯的表情有些变化,淡淡的忧伤不知什么时候转化成浓墨重彩,忧郁的灰色不知什么时候转化成蓝剑的颜色。
“蓝灯……”沙哑颤抖的声音念出了与他同行一年的同伴的名字。
希看向蓝灯和远光交战的位置,墙壁已经消失,里面的情况清晰可见。
远光右手握着灰芒,左手抓着蓝灯的后领,拖着他向这边走来。蓝灯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抗,胸口上的伤口流淌出深色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组成一条长长的红地毯。嘴角耷拉着,瞳孔中没有任何神采,他最不想让人看到的样子,现在毫无保留地展现给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伙伴。
蓝剑知道主人已经不再,不知是有了自我意识,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命令,化为蓝色的液体蒸发为无形的气体,只留下一片淡蓝色的忧伤。
虽然现在这具身体只是空洞的血肉骨,但在不久前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还有一个温柔的男人存在过。而那个男人,还在想着死亡的时候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后悔和遗憾,还在想着究竟死亡时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总结自己的温柔。
想着想着,眼角流出了红黑色的血泪。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还有想见的人,虽然那边的世界一片灰但他现在也想回去,他还有没有听完的故事,他还有没有书写完的故事。
还有哈特,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够,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没有说够,两个世界的事情也还没有结束。
还有一个少女,在远方等待着他,他必须回去。
纤叶。
纤叶。
纤叶。
纤叶……
心中呼唤了无数次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力量出现,他只是让血泪越来越泛滥。
是林嘉英也好,是蓝灯也好,就算是做海德王子成为图书馆核心也可以。这个身体就这么没有价值吗?为什么会是死亡的结局,难道用来研究不行吗?无论怎么样,就算没有任何尊严,就算没有任何自由,他都想要活下去。
精神力渐渐化为碎片,飞舞在淡蓝色的空中。
蓝灯,迎来了他生命的结束。
在他目光所向之处,纤叶梦中惊醒,发现是门口的灯笼掉了下来。
她离开床铺,戴上机械手臂,费力地捡起灯笼,想要挂回去。
“大晚上的,怎么了?”照顾纤叶的婆婆打着哈欠问,话语间充满了倦意。
“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纤叶低着头说,“刚刚突然醒了,看到灯笼掉落在地上,就像给它挂回去。”
“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门口要挂一个灯笼?而且为什么这个灯笼还是蓝色的?”婆婆不解地问。
“蓝灯告诉我,他的名字其实和灯笼有关。于是我们就去选了这个灯笼,挂在这里,希望他早日归来,也许他能通过这个灯笼看到我也说不定。”纤叶温柔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那个,我怎么一直挂不上去?”
“我来看看……啊……上面那个钩子坏了,那边的墙壁也没办法再安装一个钩子上去。而且,这个灯笼好像有些损坏,等早上起来再去买一个新的吧。”
“好。”纤叶甜美地微笑着,抱着灯笼,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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