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挽被他的目光吓到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红袍僧人见了,轻蔑一笑,问道,“姑娘,现在你可知道,刚才周帮主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吧?”
他是在问阿挽,是不是魔教余孽,跟魔教有没有关系。
这些人,像毒蛇像猛兽一样环饲在她周围,阿挽一个人也不认识,下意识地转头想要寻找帮助,可看了几遍,这里面都没一个她认识的面孔。纵然身怀武功,但阿挽还是害怕。她下意识地抓住裙子,旁边的丐帮帮主见她可怜,忍不住劝道,“姑娘,你年纪还小,或许是受人引诱误入歧途,把魔教还活着的人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拉你一把。”
魔教还活着的人?是那个黑衣人吗?阿挽想说,可是想到那个黑衣人的手段,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且,就算她无知,也知道只说个什么来历都不清楚的黑衣人,这些人非但不会认为她是在老实交代,反而会认为她是故意扯出其他人来混淆视听。
阿挽摇了摇头,眼中怯怯的,“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声音弱弱的,好像一头小兽般。
这些人都是久经江湖风浪的,什么没有见过?在已经确定了阿挽魔教余孽的身份之后,同时也差不多肯定了她就是杀害焦肯的真凶,又怎么还会觉得她可怜呢?
那个红袍僧人听了,只是轻蔑一笑,说道,“魔教妖人手段多样,这样可怜巴巴的,当初你杀人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说着抬眼看向陆渊,眼中冷意更甚,“说起来老衲也觉得奇怪,这女孩儿虽然言语清楚神智清明,却不知道为何陆盟主口口声声要说她连话都不会说?哦,是了,陆盟主说的是‘当初’,这当初的事情,我们后来这些人又怎么知道呢?”
眼看着少林方丈把脏水往陆渊身上泼,他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正要反驳,少林方丈却丝毫不让,步步紧逼,“说起来,魔教余孽在醉红山庄里面,还待了这么久,陆盟主看样子也是知道她会武功的,居然没看出来,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不信啊。”
陆渊脸色更沉,他奈何不了百年大派的掌门,只能对着阿挽发火,只听他沉声喝道,“妖女,还不从实招来,你搅动武林,杀害各大高手,究竟想干什么!还有其他的魔教妖孽,又在哪里?”
他的低喝,包含了内力,一出口就让原本受了伤的阿挽吐出一口血来。眼下的情形,她就是再不懂事,也明白万万不能承认,不管是不是她做的。
她连忙摇头,只是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魔教,我从来不知道。”她脸色惨白,在一群武林人士中间,看上去像马上要幻化成一阵青烟飘走了一样。
“还在嘴硬。”陆渊冷哼一声,话音刚落,手中长剑便猝然出手,朝着阿挽飞去。那剑去势好快,阿挽浑身发冷,只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谁知眼前红影一闪,一阵罡风拂面,几乎要把脸上的肉给刮去几片。
少林的方丈站在阿挽面前,陆渊的长剑被他打飞,他看着陆渊冷笑道,“陆盟主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杀人灭口呢。”
陆渊脸色更加不好看,却寸步不让,“什么杀人灭口。这女子是魔教余孽,是你认定了的,况且她杀害焦大侠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堂堂盟主,处置一个犯人,又怎么不可以了?”他故意指出阿挽的身份是那个和尚点破的,是想给自己留后路。倘若将来发现有错误,那说错她身份的少林方丈也脱不了干系。
那个和尚知道陆渊不会就这么任自己往他身上攀扯,听到他这样说也不奇怪,只是不屑一笑,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少女略微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陆盟主心忧武林,想要替武林除害,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敬湘湘一身粉衣,从门外慢慢走进来。她脸色看上去苍白极了,锦瑟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她微微朝这群武林人士行了一个礼,介绍自己,“晚辈是敬湘湘,家父是人送外号‘杏林国手’,初入江湖底气不足,难免要借父辈名号,还请格外叔伯兄弟不要看轻了才好。”
岭南敬家那是从中原迁出去的一支,医术高明,跟武林中许多人都有联系。见她自报家门,不少人面隙悸冻黾阜志粗乩础K强梢圆宦羯倭植宦糇砗焐阶拿孀樱巧褚降拿孀尤床荒懿宦簟
敬湘湘介绍完自己,话锋便立刻一转,“说起来,那日焦肯焦大侠去世的时候,我也正在长安城中,听闻他去世的消息,也赶紧过去送了他最后一程。”阿挽看着她,有些闹不懂她要干什么,只见敬湘湘缓缓续道,“趁着人少的时候,晚辈曾经查验过他的尸体。焦大侠是武林豪杰,晚辈仰慕已久,不敢唐突,纵然只是简单查验,却也发现,他身上的伤,颇有几分当年魔教的影子。”
她既然出身医术世家,身怀医术也很正常。虽然是女子,但她既然是大夫,查验男子尸体也就跟一般女子不一样。加上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片坦然,众人也未觉有什么不妥。
“晚辈年轻识浅,并不曾见过魔教武功,但在晚辈父亲曾经有过详细记载。”她年轻,可以怀疑她,但怀疑她父亲,恐怕就不行了。敬湘湘目光一转,看向阿挽,“说起来,还跟这位阿挽姑娘的武功路数,差不多呢。”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家学渊源,身后又有当神医的父亲,众人听她这么说,并没有不信。阿挽看着敬湘湘,原本从她进来开始就生出的希望,这一瞬间被她的一句话打消得丝毫不剩。如果等下她的罪名定了,肯定是免不了一死的。可她,不想死啊。
虽然前十几年她活得像条狗一样,但她也不想死啊......
她一面飞快地盘算着等下应该怎么脱身,一面那颗心又像是被冰水浸泡着一样,带得她浑身也冰凉。那个和尚听见敬湘湘这么说,忍不住笑道,“陆盟主,这下你又有何话可说?”他冷哼一声,“窝藏魔教余孽,已经是够让你洗不清了,这下还有可能就是指使她杀害武林同门的背后真凶!我可没忘记,焦肯焦大侠,一向与你不睦呢!”说到兴起处,竟忘了端着他那副高僧面孔,连自称也变了。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看向陆渊的眼神都变了些。陆渊自己的脸色也变了,狠狠地剜了一眼少林寺的方丈,冲着弟子们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个妖女给我绑了!”
“慢着。”敬湘湘施施然地站起来,面上露出几分疑惑,“如果只是这样,我今天也不用站在这里了。”
众人朝她看去,连阿挽也一时忘记了去想怎么逃走,抬起眼睛看她,“我虽然说了杀死焦大侠那个人武功路数跟阿挽姑娘有些相似,但并未说那就是阿挽姑娘啊。”她笑了笑,说道,“焦大侠死的那天晚上,我跟阿挽姑娘可是一直在一起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两个说了一晚上的话,后来她就直接在我那边睡了。我与她本就是初识,万万没道理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
事情峰回路转,没想到几句话情况就斗转直下,刚才还洋洋得意的方丈听了敬湘湘的话,迷了眼睛看她,“敬姑娘不会武功,这妖女武功这么高,弄晕了敬姑娘自己跑出去,也未可知啊。”
“这大师你就有所不知了。”敬湘湘一双眼睛琉璃也似,透明得好像能看穿她的内心一样,“晚辈体弱,生来不能习武,家父害怕晚辈行走江湖被人暗算,特意教养了一名侍女放在我身边,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她看了一眼锦瑟,“她虽然武功不能与江湖一流高手相提并论,但想要悄无声息地从她面前溜走出去,就是武功高如阿挽姑娘,也是不能的。”
锦瑟步伐轻飘,偏偏眼中精光暴露,这里不乏高手,自然看得出来敬湘湘口中的“不能与江湖一流高手相提并论”是自谦了。有这样一个高手在身边,想不惊动她就从屋子里离开,还能悄无声息地回来,几乎不可能。
少林寺的方丈不甘心原本大好的局面就这样被敬湘湘几句话扳回来,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敬湘湘却早一步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晚辈虽然不敢说得了家父的真传,但想要让我毫无所觉地被药倒,不太可能。”
她一句话就堵死了少林方丈要说的话,他脸色一沉,冷哼道,“你空口无凭,谁知道是不是为了保全这个妖女?”
不等敬湘湘答话,陆渊便开口说道,“怎么?刚才说她是杀人凶手,往我身上栽赃的时候,大师就认为敬姑娘说的是真的,现在我陆某人身上的嫌疑洗清了,敬姑娘就成了说假话的了?”
那个和尚听了,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陆渊一眼。
敬湘湘却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大师有所不知。”她低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我与陆盟主的公子早有婚约,阿挽姑娘又长居醉红山庄,她......诸位还会认为我会说假话帮她么?”
她话没有说完,但大家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其实心里都明白。阿挽虽然身份不明了,但她一个年轻女子,又是陆景吾带回来的,跟他什么关系自不用说。陆渊不喜欢她,之前怕得罪陆渊,故而没有提出来。敬湘湘既然是陆景吾的未婚妻,又怎么会故意说谎,帮助情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