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付文涛说了那么久的话,几乎已经用尽了陆岱川所有的力气。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陆岱川猛地翻了个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他把剑招画了一半给付文涛,剩下的那一半,他提出要拿史函舒的人头来换。
付文涛就算要练功,也要等一段时间了,等到他练得差不多了,不管能不能杀了史函舒,他的内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到时候付文涛失败,史函舒找上门来,他也不怕。
自从上次付文涛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陆岱川猜他多半是失败了。他的内力恢复了五成不到,如果史函舒要找上门来,他也并不畏惧。没想到他在山洞中没有等到史函舒,却等来了周咸阳。
他是一个人来的,刚开始的时候陆岱川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他用手将陆岱川脸上的头发拨开,他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人,陆岱川才真的相信,原来师父来救他了。
其中激动自不待言,他拉着周咸阳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自己累极了,陆岱川才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换了个地方,身下被褥虽然陈旧,但干净整洁,虽然硬了些,但不知道比那个山洞好了多少。
陆岱川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量他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是个小竹屋,看上去像是猎户上山时的临时落脚点,他有些疑惑,师父贵为一派之长,为什么把他救出来了之后不让他回青门宗,而是将他安放到这里?还有,那天师父救他出来时,他只顾着说自己的话,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是怎么找到了自己就晕了过去。如今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心中满是疑问。
不管怎样,能被救出来了就好。
床头有冷掉的馒头,陆岱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被放在山洞中,饿了那么多天,被救出来又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几天。醒来时早已经饥肠辘辘,看见有吃的,哪管是不是冷掉了的,连忙抓起来吃了个饱。
吃饱饭,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他只当是自己吃了太多软骨散的原因,并没有往深处想,见走不动也就算了。
他不能出去,自然联系不到周咸阳。不能走,这里人迹罕至,自然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只能待在小木屋中,静静等待周咸阳来找他。
又过了几日,那天晚上夜色沉沉,周咸阳终于带着一个包袱过来了。这段时间陆岱川闲来无聊,开始继续之前在山洞中的事情,虽然武功没有全部恢复,但总算比刚出来的时候好些了。
见到了周咸阳,陆岱川自然喜出望外,“师父!”
周咸阳点头,闪身进门来,把门掩上,将手上的那个包袱递给陆岱川,“我这几天没有来,饿着你了。”陆岱川摇了摇头,他打开那个包袱,里面除了放了满满一包的馒头饼子,还有一只烤鸡,让许久不见荤腥的他立刻食指大动。他撕了一条鸡腿下来,正要往自己嘴巴里送,却又想起旁边还有师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递给他。周咸阳却慈爱地笑了笑,摇头道,“我用过晚饭才来的,你吃吧。”
见他不吃,陆岱川也不劝,将肉塞进自己嘴巴里。久违的肉味儿在嘴里回荡,只是一只普通的烤鸡,在此刻的他看来,简直就跟无上美味一样。旁边周咸阳看着他吃东西,眼睛暗了几分,陆岱川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他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周咸阳笑了笑,说道,“你四师兄......付文涛反出青门宗了。”
陆岱川微微一愣,虽然他早就知道付文涛没能回来看他是因为他杀史函舒失败了,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微感诧异。如果说了解,门中最了解史函舒的人一定是付文涛,他的武功并不在史函舒之下,加上熟悉,没想到还是被他打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付文涛反出青门宗这种事情,多半也是史函舒见抹不过去了,像当初往他身上栽赃一样,栽赃给付文涛的。
不过这两个人,是狗咬狗,谁也不比谁无辜。
周咸阳听他这样,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艰涩的神情,说道,“说起来也是我平常不注意,两个弟子闹成这样子都没有发觉。我一直以为你大师兄和他很要好,谁知道......”他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他反出青门宗,我甚至还不知道你被关了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陆岱川的肩膀,“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再带你回门中,到时候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陆岱川微微皱眉,总觉得周咸阳这些话似是而非,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他原想问,但看他已经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他不想惹周咸阳生气,只能把问题咽了下去。等着将来能走动了,自己去寻找答案。
周咸阳见他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多想,不是为师不告诉你,而是事情太多,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起。”他脸上露出几分郁郁之色,“如今门中正值多事之秋,我将你放在这里,也是希望你在养好身体之前不要出什么事情。保护你师妹我已经要分很多神了,在你不能帮我之前我不想你再搭进去。”
陆岱川听他这样说,脸上露出几分感动来。他对周咸阳的孺慕之思,早已经超过一般的弟子。如果说以前师父在他心中只是一个严师,那么现在他在陆岱川心里已经成了父亲一般的存在。正是江湖风波把他们师徒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才让他更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师父。
周咸阳看他精神状态还好,又跟他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这两次见到周咸阳,陆岱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究竟是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他觉得是这段时间他被史函舒付文涛关得杯弓蛇影疑神疑鬼起来,连自己师父都开始疑心了。陆岱川暗骂了一声自己不应该,将周咸阳给他带来的东西收好,转过身打算坐回床上,好好调养。
门外传来一声极细小的枯枝断掉的声音,陆岱川猛喝一声,“谁?”
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陆岱川暗运真气在手上,要是外面进来的那人想要对他不利,他就立刻出手要了那人的命。
昏黄的灯光中,一张许久不间、微带稚气的脸露了出来,陆岱川见到他,满眼皆是惊讶,“小楼,你怎么来了?”他往段小楼身后看了一眼,既然段小楼来了,那翟挽呢?
“别看了。”段小楼看穿了他的想法,走进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门掩上,一边低声说道,“翟挽没有来。”他说道,“我是趁他们都在睡觉,晚上偷跑下来的。不过,”他甩了甩袖子,坐到身旁的板凳上,“他们第二天察觉了也没有追我,说明我在不在并不介意吧。”翟挽一直以来都对陆岱川另眼相看,段小楼不过是跟着陆岱川一起,他暂时找不到地方去,索性就跟着。陆岱川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那里待着也怪没意思的,索性下山来找他了。
“你下来多久了?”陆岱川听了他的话,一阵感动。段小楼跟他弟弟一样,他闯荡江湖这些日子,无论是被付文涛史函舒追杀,还是被翟挽掳走,或者被整个江湖唾弃,段小楼都一直跟在他身边,像是另一个他一样。那天他跟周咸阳一起下山去救周楚佩,为了不走漏风声,没有跟他告别,本想着江湖虽远,但总有见面之日,没想到他回了青门宗就被史函舒下了黑手。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自己命都差点儿没了,更谈不上跟段小楼再见了。
想起来有些惭愧,陆岱川一直放在心上的是他的师门,他的师父他的师妹。那么多人,段小楼已经排到很后面去了,甚至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他回到门中,也不是毫无时间去找他,但......却还是忘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把段小楼真正地放在心上。然而段小楼却心心念念着他,见他迟迟没有消息还专门出来找他,这样的情意,对比下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惭愧。
“有一段时间了。”段小楼想了想,说道,“你最后的消息是在海沙帮帮主的婚礼上大闹了一番,把自己的师妹救了出来,从那以后便音信渺渺。我觉得你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本以为翟前辈会像以前那样来救你,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动。我唯恐你有事,也不顾上那么多,就下山了。”
陆岱川一心想着回到青门宗,人海茫茫,段小楼又不知道具体去哪里找他,干脆找到青门宗来了。哪知来了这里才听到,青门宗里的人说陆岱川投靠了魔女翟挽,好像完全忘了他为了营救周楚佩舍生忘死的事情。
段小楼看了看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样。陆岱川见他这样,便笑道,“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但说无妨啊。”
听到他这句话,段小楼非但没有开心,脸上反忧色更重,“你那个师父周咸阳,有问题。”
听到他这句话,陆岱川反而轻松了起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原来还是这个。”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段小楼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师父他也对我很好。你不用疑心他。”
“不是这样的。”段小楼就知道他不相信,连忙说道,“你听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