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1)

袁檀的婚事是长辈定下的,大唐民风尽管开放,却还没有到自由恋爱遍地花开的地步。出身富贵之家的人婚事更是由不得自己作主。

魏晋南北朝时,士族门阀盛行,这些一流的士族们在缔结婚约时注重门第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个延绵数百年的时代或许会瞬间消亡,但那些数百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却非一朝一夕可改,鼎盛了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也依然存在。

大唐承魏晋南北朝之遗风,缔结婚姻重门第尚阀阅,所以那些魏晋以来的世家大族尽管不复昔日荣光,依然令人趋之若骛,而那些没落的士族也甘愿以婚姻交换利益。因此,双方一拍即合。

袁檀的婚事便是在这种意识主导下缔结的。

他的未婚妻出身荥阳郑氏,曾经的一流士族,虽不复昔日辉煌,到底还是享誉数百年的家族。而郑静好温婉娇柔,知书达理,确实是良配。

因为是出于利益的结合,袁檀和郑静好之间没有丝毫感情,所以,当她邀他在白玉楼相见时,他心里便知有异,但是因心里另有计算,便带了两个随从欣然赴约。

抵着时辰到达白玉楼,袁檀翻身下了马,由着随从牵过辔绳,他想了想,淡然道:“你们就守在外面吧,有异动再进来。”

许是天气阴沉的缘故,白玉楼客人并不多。

袁檀想起信上说的雅间,心头一哂,那个雅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很少有人打那里经过,说好听点是清幽,反之是阴暗偏僻。

他进去的时候,只见郑静好墨发碧裙,端坐于案后,黑色帷帽被搁在一旁,微垂着眼睑。

案上摆着一套簇新的茶具,案旁的炉火上烧着热水。

袁檀在她对面坐下,便感觉到她身子有些紧绷。他心中一动,佯装不经意提起:“前几日我来白玉楼见到一个黄衣女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你。”

“公子想必认错人了,我好些日子不出门了。”她嘴角的笑有些勉强,恰巧炉上的水沸腾起来。她起身拎起银壶,神色间虽极力镇定,沏茶的手还是有些颤抖,袁檀垂着眸子不动声色。

“这是今年新采的紫笋茶,九公子尝尝。”连说话都有些抖。郑姑娘教养太好了,做不来亏心事。

袁檀接过来,端在手中却不喝,沉思了会儿笑道:“郑姑娘邀我来何事?”

郑静好盯着他手里的茶杯,有些不忍,但一想起那日她和周郎在白玉楼幽会,袁檀极有可能发现,心里便觉得不安,倘若父亲知道了……她不敢想,逼自己狠下心来道:“就是想跟公子说说话。”

口不对心呢,袁檀看着手里的茶,隔着袅袅的水雾,白玉似的茶碗表面浮起汤花来,他笑了笑道:“郑姑娘真是雅兴。”言罢,举至唇边。

郑静好眼看着他将那杯茶饮尽,没多大会功夫就晕了过去,趴在案上一动不动。她心里仿佛被抽空了般,茫然得不知所措,呆呆地坐在那里。

藏身在帷帐后偷窥许久的周子庆走出来,神色得意地看了袁檀一眼,顺手丢出拎在手里的两坛子酒,酒坛应声而碎,酒液迅速淌了满地。

郑静好吓了一跳,白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猛然意识到他是想放火,掩唇惊呼道,“你明明说把他偷偷送到西域,让他一辈子回不了长安的,怎能害人性命?”

“这是他咎由自取!”周子庆神色痛苦道,“你忘了你娘当初要死要活地逼你答应婚事,你伤心欲绝投湖自尽……万幸你没事,否则你要我怎么办?他死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用不着私奔。”

郑静好自是心动,周子庆一脚踹翻火炉,着了火的木炭落到酒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快意一笑,又迅速拉开窗子,趁机劝道:“静好,快点,我们从这里下去。”

不得不说,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勇敢,连郑静好这种养在深闺的柔弱女子,竟然有胆子顺着绳子从二楼落到一楼,而周子庆为了心爱的女人竟敢杀人,不得不佩服爱情的伟大,直教人杀人放火。

周子庆自以为一劳永逸,奈何袁檀只是假装昏迷,他们前脚刚走,袁檀便醒来,阴风穿过敞开的窗子刮进来,火苗借势如毒蛇一般蜿蜒着爬上红色的漆柱,碧色的帷帐扬在半空中烈烈燃烧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灼得周身发热。

袁檀走出雅室,心念数转,其实他心知有诈,却没料到他们想害死自己,不过事已至此,便顺势为之吧。他故意停下来,火烧得越大,事情便闹得越大,周子庆存了害他的心思,他自是不会客气。眼下客人寥寥无几,应该不至于伤及无辜。

片刻的功夫阖室被漫天的火光映得通红,仿佛绚丽的晚霞。这当口,凌乱的脚步声自前方传来,远远望去,是掌柜的带着数十人赶来救火。袁檀带来的两个随从也在其列。

袁檀整了整衣袍走过去,掌柜见他一身狼狈,一脸惊慌:“九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房间里的姑娘呢”

袁檀叹道:“有人故意纵火,还想烧死我,那位姑娘就是帮凶。此刻先救火要紧,纵火之人应该还没走远,我带人去看看。”

周子庆带着郑静好驾着马车一路奔逃,袁檀骑着马带着手下没费多大功夫便已追上,他看着那二人惊恐的眼神,道:“把他们带回去。”

折返回白玉楼,袁檀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经意扫见混乱的人群中一条熟悉的身影,她双手摆在胸前,手指颤抖得厉害,嘴里喃喃有声。

滚滚的乌云自遥遥天边袭来,天色陡然暗下,他眉头一跳,脑中没来由地轰然一响:“凤隐,你在做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泪水淌了满脸,唇角动了动,颤抖得厉害。

袁檀箭步踱过去,握住她的手,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道:“你愿意嫁给我么?”

以他素来谨慎的性子,如此轻率的决定万儿八千年也遇不到一回,可是说完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凤隐自是没有布雨,天降及时雨扑灭了白玉楼的大火,众人纷纷散去,雨后的天空如在清凌凌的水里浸泡过一般,湛蓝清新。

凤隐和袁檀坐在与白玉楼相邻的茶馆的阁子里头,帘幕垂下,隔出他们的一方天地来。她仍心有余悸,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

“我终究要成婚的,那时觉得娶谁都行,所以没太放在心上。”

凤隐心一跳:“现在不是了?”他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可人都有矫情的时候,她此刻就是矫情地想听他亲口说。

袁檀笑笑,毫不吝啬说甜言蜜语:“嗯,现在有你了。”如果他曾对她尚有一丝疑虑的话,那么也在今天看到她几近崩溃的模样后也打消了,她是真的爱他,毫无保留。

“那你亲我一下。”凤隐仰起脸,淡粉色的唇微微抿起,轻轻合上眼帘。袁檀的气息逐渐逼近,她微微掀起眼帘,下一瞬,温凉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她浑身颤了颤,以前的许多次亲吻都不曾令她如此悸动,他活着,就在她面前,真是无与伦比的幸福。

袁檀突然离开她的唇,凤隐略有不满,袁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亲一下?”

凤隐偏过头,咬牙道:“算了。”

袁檀不禁笑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温存了一会儿,凤隐坐端庄了,转而说起正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两个?”

袁檀抚着她的发,道:“白玉楼只当是意外失火,所造成的损失由周子庆承担。”

凤隐愣住:“你明知道危险还要赴约,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却不把他们交给官府处理,反而替他们压下来,你想干什么?”

问的好,袁檀想干什么。

袁檀寻思了会儿道:“郑氏虽然没落了,但是荥阳郑氏的名号打出来还是很风光体面的,袁家虽坐拥无数财富,但也只是一介商贾,所以跟士族结亲是家父的夙愿,我和郑家女儿的亲事几乎人近皆知,这当口退婚,袁家丢不起这个脸。就算退了,家父也会再选别的士族。”

凤隐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就好比人人都想娶公主,纵使公主的国亡了,背后的权势与财富也没了,徒留下一个公主的封号,但还是有很多人想娶,毕竟曾经是个公主,比娶一般的女子要风光些。”

“人心便是如此。”袁檀赞许地点点头。

凤隐两手攀在他肩头,鼻尖蹭了蹭,轻哼一声:“你那么有主意,若坚持娶心之所爱,你父亲强迫得了你么?”

袁檀笑起来:“你说得对,我若坚持,家父也不能勉强我。只是因为这个闹起来损人伤己不值得。”凤隐一听挣扎着要退开,他搂紧她,语声难得温柔道,“家父是商人,最重利益,你无依无靠,就算嫁过去不会受欢迎,我爱的女人我要把一切给她铺好,不能让她受一丝委屈。”

凤隐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代替郑静好嫁给你?”想了想又摇头,“就算郑静好愿意,郑家那边怎么处理?总不能嫁过去就和娘家断绝往来吧?迟早会露馅的。”

“所以得连郑父郑母一起说服。”

袁檀早就盘算好一切,郑父之为人贪欲极重,他之所以和袁家结亲图的是天价的聘礼,吃进肚子里的肥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那些公卿贵族,富商豪贾之所以和郑氏结亲,看中的是它百年不坠的声誉,没落的郑氏为了攀龙附凤自然不遗余力地维护家族的声誉,断然容不得任何一人对家族凭添一丝的污点,此番郑静好与人私通,又联合情郎欲杀未婚夫灭口,若传出去,郑氏的声誉恐怕也毁了。

郑父必然不愿看着女儿去坐牢,更不愿看到郑氏声誉尽毁。

他若软硬兼施,料得郑父不敢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墨染童鞋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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