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我对沙县小吃不敢有一点意见。按说在我们市,三四十万,真的比较适合加盟,别的弄不起。
只不过沙县小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据说每一个沙县小吃都是总参二部的联络点,实在是混不到体制之内。
不过刘丽娟的话也给我提了个醒,我们现在没工作,去工厂上班吧实在不愿意受那剥削——出差还好,每个月有六七千的补助,但我们不能出差调试,只能蹲在车间里一个月拿三四千块钱,的确有点少了。
以前没车没房,也就那么过了。现在有车了,得加油吧?闯个红灯肇个事什么的得花钱吧?住的房子那么好,物业费得交吧?
这么一算,我们现在是只出不入,根本撑不了多久。
要是一起合伙干个小饭店什么的,倒也真行。以我们现在这个状态,上班什么的是不太可能了,根本没时间。再一个惹了这么多麻烦,万一仇家找到厂子,也不好啊。
看陈光那意思也是不准备当社会的寄生虫了,我问刘丽娟道:“妹儿,要不咱们一起合伙干啊?”
“废话,要不我和你们商量啥?”
“你不是以为我们是官二代吗?”
“我以为你们是那种能力之外为零的官二代呢……再说我在市里就你这么一个能说上话的人。知道我干啥的要么是我同行,要么是我客户,你说我能和谁说?”
我回身问道:“光,叶子,你们那还有多少钱?”
“我哪有钱?要不我卖血去吧?弄到原始积累的第一桶金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血每毫升大约两块钱,以陈光的造血能力和能量转率来算,每天五斤猪肉就是一斤血能卖一千。刨去五斤猪肉八十块钱成本,月收入妥妥三万啊,不但自己达到了全省的平均工资线,还把我和叶子拉上去了。
叶子摇头道:“我手里也没多少钱。以前不知道钱珍贵,现在知道了可是又赚不到那么多。”
唯一就是囡囡名义上还有些钱,但那些钱我们肯定不能动,这是人格问题,我要敢动就得失去一个朋友。
一直没说话的柳笛歪着头看着我们道:“你们这么穷?”
“你以为呢?”
“要不要我师傅借给你们点?”
“免了。”
所有可能能弄到钱的渠道都没了,我们三个这才直观地感觉到自己有多穷。平时吃个饭是没问题的,可真要是琢磨着干点什么,却一点钱都拿不出来,这也算是悲剧了。
刘丽娟笑道:“你说你们这大学上的什么意思吧?柱子哥,其实我手里的钱还有一部分在上班的地方压着,怕我们跑了。”
我瞅瞅她道:“你不是真把我们当成有活力的社会组织了吧?”
“不是,我一开始寻思你们有钱呢,咱们合伙干点买卖。可我钱也不多,三四十万,说真的,在咱们市什么都干不了。再者那些钱本来就是我的,我想要回来也没什么不妥。我真的不准备继续干下去了。”
“这个……”
要钱这种事我是很支持的,至今新民机械厂欠了我们半个月的工资我还耿耿于怀的,自己的血汗钱去要没什么丢人的。
只不过刚刚打完王连平,又去找,似乎不太好,弄得我们好像整天没事干和一个混子搅合在一起,掉身份!
想了一下,我冲外面喊道:“服务员!给我拿根笔。”
等笔送来,我随便抽了张卫生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道:“你拿着这张纸给王连平,让他把你的血泪钱还给你。”
刘丽娟好奇地接过纸,发现上面就几个字:“这就是我妹。”
她捏着那张纸道:“什么意思?”
我看看表道:“你去吧,打个车一会儿就回来了,估计那几个硬菜刚上来。”
她看了看我,又看看了其余人,信任地点点头道:“好,我去。”
“到了那给我们打个电话,要真不行我就直接和他说。”
刘丽娟笑了笑,拿着纸急匆匆地走了,我们四个安心地喝着茶水闲聊,能有半小时,电话就打过来了。
叶子把电话掉成免提,就听到刘丽娟的敲门声。
“王经理,在吗?”
“进来吧。啥事?”
“我想……我想把压得那部分钱要回来。”
“草,你傻逼啊?”
“经理,你看看这个。”
“看你妈比,什么玩意?验孕棒告诉我你怀孕了干不了啊?打了去啊,公司给你出钱……呃……你……你是他妹妹?”
“嗯。”
“哎呀我去,你怎么不早说呢?不是……你看这事弄得,丽娟啊,你真是……不是你怎么能干这一行呢?你让你哥多担心?不是我说你,女孩啊,不能太特立独行。你也真是的,怎么说咱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上回你哥找你,你咋不出面呢?你看看给公司弄得!”
“不用赔钱吧?”
“都是误会,性情中人,赔什么钱?俗气!那啥,你没有妹妹了吧?”
“没了。”
“那就好。要是有的话一起说了,省的麻烦嘛。我马上给财会那边打电话,不,财会那边结算慢,我先垫给你。许三!许三!过来来。”
“平哥,怎么了?”
“直接去财会那边说声,把钱提出来给丽娟。你陪她去。”
随后就是关门声和脚步声,我们还听到了许三嘿嘿笑的声音。
“我先打个电话。”
许三说完,就听到我们电话里传来新来电的声音,许三在刘丽娟手机里嘿嘿直笑道:“妹儿,跟你哥问个好。”
随后刘丽娟就挂了电话,也就二十分钟,她就回来了,一进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气喝下去道:“爽!我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以前句句带妈,就这次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完将一个手提包往桌上一扔,看着我道:“柱子哥,以后你就是我哥!”
我赶紧摇头道:“我不是啊!你哥是那位!”
一指陈光,陈光叹息道:“这回我大姑不至于抽我大嘴巴子了。”
刘丽娟给我们倒上酒,站起来敬了我们一圈道:“两位哥哥,我不是说因为你们帮我要回钱,才认你们当哥。说真的,自从上回你们骂我之后,我就觉得挺对的,可是又不敢和你们说话。”
叶子奇道:“为什么?我们可没欺负过你啊?”
“你们要是欺负我还好了。你们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人,我觉得你们太高,我攀不上。”
我也听得晕乎乎地问道:“什么意思?”
“哎呀,简单点说,就是我发现你们其实也没钱,也就是个普通人,也得吃饭喝水,这感觉立刻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苦着脸道:“这怎么帮你要钱还把我们逼格给降低了呢?”
“高,还是挺高。但是吧,以前你们给我的感觉是太高了。不管是取身份证还是别的,都是范围性的,我只是恰好在那个范围之内。而这次写纸条,则是完全因为我,意义非凡啊!”
说完她将那张纸抽小心地收好,夹好后放进了包里,看样子挺郑重的。
喝干了一杯酒,又倒上一杯道:“柱子哥,我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喜欢你的意思,你不用怕,就是觉得你们人不错,挺好相处的。”
“说实话我之前确实有点怕,正想找个借口,最好不要让你联想到你的身份。但实际上我就是因为你的身份,所以这借口还真不好找。”
她喝了酒后脸红扑扑的,听了我的话也在那呵呵的笑。陈光笑道:“我们这次算是真的做了件我很满意的好事,把一个可交配的物变成了个人,这个真不容易。但愿你以后靠劳动吃饭的时候,不会怀念以前的日子。”
“不会,当然不会。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多轻松。你们知道吗?我上初中的时候,有几个很好的朋友,我们幻想着一起长大、一起出嫁,买的房子也在一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那时候啊,我们有一个粉红色的储蓄罐,我们每天都把钱放在里面,谁想用就直接拿,谁有钱了就往里面放。”
我问道:“然后有人只拿不放,你的理想就幻灭了?”
她正说的在兴头上,听我这么一说,摇头道:“那个储蓄罐只是个回忆,不至于因为那件事。是等到中考后有人考上了重点,有人考上了普高,我考上的是重点,为了和朋友们在一起,就没去重点,结果有两个人去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你想要的东西,未必是别人想要的。我以前拼命学习,是因为我要比别的朋友学得好,这样她们做出选择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跟随他们……”
我奇道:“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是学霸啊。”
“但是!我发现从我初中拼命学习的时候,其实潜意识就认为她们未必会陪我,因为正常来说我要是学习不好也不用担心,她们肯定会按照最低的来。所以想通了之后,我就发现我一直都是一厢情愿,我想把一切都按照我控制的来。包括一起储蓄罐、一起出嫁、一起买房子都是我的梦想,而未必是她们的。我才明白,我一直都在造朋友,而不是交朋友。”
我以为她准备说什么终于找到了朋友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又喝下一杯酒,借着酒劲儿将那个装着钱的皮包扔到了桌上,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里面,喊道:“现在!我终于可以完成童年的梦想了,我还是要造朋友!而这个,就是那个储蓄罐。我有钱,你们没钱。我还是那个考上重点的女孩,只不过没有人可以背叛了,因为你们考的都是普高……钱的普高……”
说完,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