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常。”我告诉我自己,“二公决不能葬在这里。”
这时候,姓金的打点完毕。他直起身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仿佛他们家故去的老人占了这块吉地一样。“老弟,莲花现在可能不在这里了,但是,这确实是一块好地。我不说,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他还不忘拍我马屁,我不为所动,依然装傻,“哪里哪里,我看不出来这些的。”他当然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依我看来,这莲花肯定就在附近,只是可惜不是我们想看就能看到,这得讲个缘分,是吧,老弟。”这姓金的,我倒要看看你打什么鬼主意。我就顺着他的话说:“确实,确实不好见到。”
“所以呢,除去见不到莲花这一因素,差不多我可以确定这是块莲花地了。此地若是安葬先人,子孙可是出大文人做大官啊。”姓金的舌灿莲花,不过确实此地若占准了位置的话,子孙出大文人那是肯定的。我心里又开始强烈不安,尤其是看到姓金的笑容,你可能会说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么淳朴,怎么会让人不安,甚至你会以为是我嫉妒他的才能?不是不是,通通不是,这块好地,我早已经知道,可是并不给人说,一来我看风水对自己损伤极大,二来是如果把穴点得太准,泄露天机,这是所有风水先生最害怕的事,所以大家请的风水先生一般都是把穴点在离正位就差那么一两豪的地方。干风水这行的,很少能多子多孙的。其中道理,说来话长,有空再提。
眼前这姓金的那笑容,简直让我非常不爽。他兴冲冲的说:“走,我们下山去把你大爸喊来再看下这地,看看他有什么意见没得。”我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已经打定主意要另外找块地安葬二公,这是必须的。我没有直接回答姓金的话,过了一会,才说:“金先生,你确实厉害。你先去休息休息,我去地里摘点菜。”他见我不愿和他同路,也不勉强,欠了欠身,也就自己下山去了。
这附近的山势地形,我早已经烂熟于胸,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得再去确定一下那块平常之极的地来安葬二公。那块地就在我家的菜园子附近,背后有靠山,前面是菜地,左右的青龙白虎之类是没什么优势的,只能说葬下去不会坏事,但也不会从此发达。本来二公的八字和死去的时辰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要出大事的——家人还得死人,我们那管着叫犯双重煞。何况二公突然神志不清,也是因为祖祖的坟山着了别人的道,说起这祖祖的坟山,我又愁上加愁,他的坟山我找不到,我自己头疼的毛病就没希望好,再者,怕何氏这一脉都不会安宁。
按理祖祖的坟山应该好找,只要按照尽管按风水好的地方找,就是了,可惜以前很确定的听大爸讲起过祖祖的坟是占足了莲花地的,那莲花本来是个灵物,在哪出现,那就是好地,也就是说它的出现并不是依着地的好坏来定,相反,地的好坏是从它的出现与否来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大家很多人都说祖祖的坟山是在七几年的时候被人毁了,其实大爸有次很神秘的告诉我说祖祖的坟山本来就没修山,是一块平地,也不让后人去祭扫,怕的是引起大家的记恨,因此平时我们家祭祀的时候都是在地上划个圈,然后写包烧纸给祖祖的。这好地要是被人一做手脚,那立刻就有绝门绝户的危险。他大概怕我不懂事,告诉了别人,所以只提了一次,就再也没说起过。我一时思绪纷繁,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只得把大概位置确定了,就打算回去跟大爸商量这风水先生的事。
大爸是个耙耳朵,怕老婆得很。大妈说东不敢走西,所以大妈对二公态度那么恶劣,他也不敢吭声。这坟山的事,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主。
果然,我回去的得了空把这事跟大爸一说,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和你大妈商量一下再说。”他去说肯定不行,得我亲自出马,“算了算了,大爸你说不清楚的。我去和大妈说吧。”“那也好,你大妈在地坝里摆桌子。”我去地坝里一看,大妈正和那姓金的家伙聊得眉飞色舞的。见了我,大妈赶紧喜滋滋的说:“老大啊,这金先生说给你二公找了个莲花地,好得很。咱们何家以后要出大文人当大官。”对于二公的死,大妈一点也不悲伤,这点她也不装。我也无可奈何。“晓得了,还是我陪金先生去看的地。大妈,刚才我出去买东西有点帐没算清楚,你过来帮我看下。”我找了个借口想支开那姓金的。姓金的果然知趣:“你们对账对账,我随便转转。”说完就走开了。
我问大妈,“他怎么给你说的那莲花地。”大妈一听,立刻来了劲,说:“金先生说你二公命好,葬那块地肯定小雨(我堂兄的儿子)他们有大出息。还说他打包票写保证,葬那地,小雨考什么好大学都是随随便便的事。还说我们都能享好久小雨他们的福呢。”我以听这话,急了,大妈肯定被蛊惑了,要把二公葬在那莲花地。“二公命薄,那里葬不得。消受不起,他。”大妈听我这么说一说,立刻拉下脸来,啐了我一口:“呸,你才无福消受,你莫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哪个不晓得……”
听大妈这么说,我气得七窍生烟:“大妈,我敬你是长辈,你说我有花花肠子,什么意思?我一片好心,你~~我何老大的本事怕没差成那个样子吧。”说完我就想走,不料大妈却说:“你说你没得花花肠子,哼哼,我就是不放心你这点我才喊别人看风水的。哪个不晓得你很凶,我们二房和你们大房就你最出息,你们大房现在就剩你一个,万一你打啥子歪主意,在你二公坟山做手脚,把祸害转到我们二房身上,那我们还有好日子吗?”我听了这话,哪里再肯和她多说半句,拉下脸,转身就走,我脾气之乖张,她又不是没见过,何况她居然这样说我。
我去找到大爸,申明我不是不管这事,这确实是大妈太不相信人,我也没办法管了。不料,大爸听了我这话并没有多大反应,他狠狠的抽了口烟,吞吞吐吐,过了半天才说:“那既然这样,老大,你的好意大爸心领了,这事按照那姓金的风水先生说的办也要得。”既然大爸,二公的儿子都这样说了,我这个说起来都成了外人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再也不废话,转身就去镇上的小酒馆喝酒。他们家的丧酒我都不准备去吃了,到时候喊人带点钱挂个礼了事。何某人还不至于没有脸这种地步。
有酒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二公下葬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二公命薄,非要葬好地的话,也得偷葬,一大早天刚蒙面亮就得下葬,一路不放鞭炮,只洒买路钱。等葬完了以后,众人回到家,再选个时间装模作样一路放鞭炮到坟地。那个姓金的真的很不错,偷葬,二公下葬的日子都和我算的一样,只是我们在好地和坏地之间有了截然相反的看法。不过,既然大爸大妈一家子都怀疑我要做手脚,我哪里那么不要脸,还非跑去跟人说这地如何如何不能葬。所以,我决定不管了,有酒就好。可是我哪里知道,正是因为这一时的意气之争,不但让大爸一家吃足了苦头,连我也不得安宁,最后甚至二公差点被养成僵尸。
我们这骂人的狠话有很多,其中有一句就是:你死了要猪咆狗叫的。这话咒人死后都不得安身,足见恶毒。
二公虽然糊涂了很多年,但没有做过坏事,虽然命薄被冒险葬了莲花地,也不至于猪咆狗叫的吧。我大概想太多了。
二公下葬的时候我没有去,只请人带了礼,当然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我何老大已经和我大爸一家翻脸了。村里的人大多都很信我。我的信徒自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所以去吃丧席的很多人都回来和我摆龙门阵,二狗是和我关系最好的,他说:“老大,你大爸一家真不是人。”先表明立场站在我这一边,我不置可否,笑笑。他说:“你大妈说的那个姓金的阴阳说他早就知道你要反对葬莲花地,所以他提前给你大妈说了。后来你大妈见你果然反对,就佩服那个姓金的不得了。姓金的说你大房和二房只会有一房好,所以现在你看到你二公死了,肯定会把他葬在坏地上,自己好出头。”我气得青筋直冒,二狗赶忙安慰我:“老大,你莫气,我们哪个不晓得你人品好嘛。都相信你。只是那个姓金的乱说,你大妈居然信了。”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大爸何以如此对我了。我百口莫辩。
二狗见我半天不说话,知道我心里难过,也不再多说,就找了别家的闲话来陪我喝酒。
到了晚上,我仍然气得谁不着觉,又难过现在这世上算起来最亲的最有血缘关系的大爸都不信我。大爸家离我家不远,他们家还有亲近的人在一起吃酒,很奇怪,明明是丧事,可是大家喝酒划拳好不热闹,这简直成了大家的狂欢。后来人声慢慢低下去,慢慢大家好像都散去了。
夜里太静,我能听到大妈他们在收拾碗筷的声音。如此辗转反侧。后面迷迷糊糊的刚要睡觉,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狗叫声把我吵醒,只听得整个村子里的狗都在拼命的大叫,声音里带着恐惧和哭腔,接着又居然听见了鸡叫声,我一听这架势,大叫不妙,完了。二公占准了莲花地,猪狗这些东西对这类的事最敏感,这样的叫法肯定要出大事,半夜鸡叫,那肯定得再出人命,还要再死人。想到这里,我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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