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出生在父母健全的家庭之中。我们的三口之家堪称旁人眼中的完美。如梦,我的母亲,美丽大方,且兼具着温柔善良的气质。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人,也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母亲。父亲,成熟稳重,兢兢业业,一度是我心中的偶像,也是我对未来伴侣的理想标准。
从我有记忆开始的时候,母亲就是一个家庭主妇,尽职得张罗着我和父亲的起居饮食,为我们端上每一口热腾腾的饭菜,洗干净每一件从里到外的行头。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对父亲的爱,包含进每一个嘘寒问暖得眼神里,表现在每一个贴心得举手投足间。至于对我的爱,更是无微不至。我经常被母亲感动,可能在夏夜里她为我失眠时驱赶蚊子的时候,也可能在我发现她为我上学时准备的爱心便当惊喜得变成生日小礼物地时候,最多得可能是在我受委屈时她用温暖的怀抱抚慰我得时候。总之,我爱我的母亲,一如她爱我那样得爱她。
李局长,我的父亲,一个国家干部。我至今没搞清楚他是什么局得局长,只知道他是吃皇粮地国家干部。不论是他的部下还是他的朋友都称他为李局长,其中不乏那些奉承巴结之徒。不过日子久了,就连我和母亲也习惯地在人前人后喊他一声“李局长”。
父亲是我心中的偶像,但却并不足以弥补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感。母亲给我的解释是父亲工作繁忙,没有更多的关心我,希望我能谅解。说实话,我那个时候的脑海里还没有“谅解”这个词的感念。我尊敬我的父亲,甚至带有点崇拜的色彩。但是每当别人喊我“李窈窕”的时候,我就没来由得生出强烈的排斥感。我喜欢“窈窕”这个名字,但当在前面冠上一个“李”姓,总会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距离感可以表现在很多方面,名字上的别扭是我一直耿耿于怀得。
我经常被人拿名字开玩笑,“窈窕淑女”。是不是淑女我不知道,但肯定是美女的胚子,证据就是大街上99%地回头率。白白净净的肌肤,大而明亮的双眼,神采飞扬的马尾辫,分开看的时候并不稀奇,但当它们叠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成为了人见人爱地美少女。
我不希罕做什么美少女,只希望成为父母眼中地骄傲。优异得各科成绩,琴棋书画地才艺为我赢得了各种荣誉和老师们一致地好口碑。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父母更多的关爱与呵护。没有人不喜欢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这不仅仅是生于八十年代我们这些独生子女的专利。
父母因为我而骄傲,我因为他们而幸福。
(二)
我们这个三口之家是旁人眼中“完美”的代言人。男人事业有成,女人贤良淑德,女儿冰雪聪颖。
我喜欢我们的三口之家和我的家人。但我不喜欢我们家的亲戚。特别是我那位不知从那冒出来得表舅,姚世杰。我从没见过他,但经常会收到他寄来的贺卡,在我生日的时候。母亲每次在收到表舅的信之后,都会在书房里和父亲商量很久才出来。小的时候,我不喜欢表舅是因为那意味着母亲有好一会儿不能陪我了。长大了之后,我学会了看电视,每次表舅来信的后几天就会出现在电视新闻里,基本上都是以大型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出席,我这才知道表舅事先走了我父亲这道后门。我打从心底瞧不起这种不入流的角色。
母亲喜欢喝红酒,历久弥香。父亲喜欢喝白酒,一醉解千愁。每一对夫妻都有磕绊地时候,就像红酒和白酒无论颜色还是口感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可在怎么千变万化,也都只是酒而已,共同的地方就是都含有酒精,都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很多时候,父亲和母亲间的不和谐不会超过一整天。所以,我的童年一直很快乐。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我十四岁的那一年。
十四岁的那一年,我们家里发生了很多变化。例如,我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进重点高中。父亲也从原先一个区的局长提升为整个市的局长。我们家的房子也越换越大,装潢越来越气派。按理说,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我们家也应该越来越幸福才对。可是表舅和母亲越来越频繁的联系就像给平静的湖水投入了一粒小石子,虽不足以对我们家构成致命性的风波,却也烦人的可以。以前他是求我父亲帮忙,如今却不断得约会我的母亲。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儿得缘故,所以第六感的神经特别敏锐,很容易就能从母亲积极地梳妆打扮和临出门前得心慌意乱,读出危险的信息。其实我那个时候并不真正懂男女关系,尤其是成人世界中的复杂关系。如果没有影视媒体的“熏陶”和网络世界的“便捷”,“男女关系”这四个字在我的脑海里会保持一段长时间的模糊状态。
我以为父亲也注意到了母亲的异样,可惜没有。他比以前更加地忙碌。有的时候他甚至忙到没时间回家睡觉。我想过问父亲,人如果不睡觉会怎样,可我根本难得见到他。
我是同学口中地好学生,是父母心中的骄傲,是老师眼里的栋梁。我深知我的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和骄傲,所以我对自己特别严厉。即便在发现母亲的异样之后,我都没敢在这件事上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我得分秒必争,得全力以赴,得考进全国顶尖的大学,得担当的起“完美”这两个字的重任。
我以为明天会更好。其实明天不过是昨天的又一个延续。母亲和表舅的联系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也想过直接问母亲她和表舅是什么关系,但又马上意识到我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问题。表姐弟之间能有什么非正常的关系?我暗叹自己地疑神疑鬼。
(三)
怀疑就像野草一样,一旦在人的心中生根发芽,就很难被根除了。母亲并不知道我在上课的时候更多的是在想她此时在做什么,也从不曾察觉她每次出门前我留在她背后的眼神。多少次我在父母的房门外徘徊犹豫,多少次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下。
终于,有一天我鼓足勇气的对母亲道:“妈!我有话想跟你说。”
母亲微笑,“好呀!想说什么?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不敢看母亲的脸,因为那上面有一双温柔的双眼正注视着我。我低着头道,“我不喜欢表舅!”终于,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但不是全部。我以为母亲会懂我的意思,但,我错了。
母亲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话,呆愣了好半响。良久,她把我搂进怀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相信我!你应该要喜欢你表舅。而且,他对你也不错呀!你每次过生日他不是都会寄生日卡给你。”
闻言,我仰头看着母亲的脸,毅然决然的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然后跑进我的房间。从写字台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沓厚厚的信封。当我再次出现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我把它们扔到了母亲的脚下,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我不希罕他的生日卡!”
母亲微怒,语气稍微严厉了些,“你怎么这样不懂事!”说着,她蹲下身,将撒落在地上的生日卡一封一封的重新叠在了一起。
我看着母亲蹲在那里拣生日卡的样子,心中万分委屈。她很少对我发脾气,而我从小到大也习惯了被人表扬和夸奖,可现在却因为区区几张生日卡被她批评成不懂事的孩子。我想不通。我的心中只有委屈和憎恨。委屈的是,我为了做父母眼中的骄傲,放弃了童年的所有游戏,放弃了结交好友的时间,甚至放弃了心中的那份初恋,如今换来的却是母亲嘴里的“不懂事”!这让我情何以堪?憎恨是针对我表舅而言,我恨他对我们家的打扰,恨他麻烦我父亲给他开后门,恨他从我身边抢走我的母亲,恨他把我在母亲心中地形象变得如此糟糕。
母亲收拾好了生日卡后,把她已经准备好的午餐放在了桌上。四菜一汤的丰盛对我来说却有些浪费了,因为每次我只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吃饭,吃的不是饭菜,吃的是寂寞和孤独。
“我要出去一下。你吃完饭把碗放在水池里泡着就行了,等我回来洗。”母亲边说,边在门廊处换鞋,那是一双带有蝴蝶结的黑色高跟皮鞋。而且是我最喜欢母亲穿得一双。
“你能把脚上的高跟皮鞋送给我吗?”我问。
母亲微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鞋,“你这个年纪不适何穿高跟皮鞋。”
“能或不能?”我坚持。
闻言,母亲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换上了另一双浅驼色的平底鞋,然后在落地镜前整理了下头发,留了句“我走了”。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妥协,可能是因为我们先前的气氛不太好。至于母亲的那双带有蝴蝶结的黑色高跟鞋,我对它有着很深的记忆,那是只属于我的记忆,我不愿让任何人染指,特别是表舅。
那一年,我十岁,急性脑膜炎。父亲当时在外地开会。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母亲。虽然我的意识很模糊,头也很痛,但我能看见母亲穿着她那双带有蝴蝶结的黑色高跟鞋,在医院里跑上跑下为我忙碌的身影。尽管我只有十岁,但我并不害怕上手术台,因为母亲那双带有蝴蝶结的黑色高跟鞋与地面撞击的声响给了我力量和勇气。
在母亲关上门的瞬间,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一串串地掉下来。我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哭泣,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很难受。我几乎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因为我有母亲。她是我受伤时最好的依靠,也是我心烦时最好的聊友,更是我寂寞时最好的玩伴。曾经,我们可以无话不谈,通宵聊天到天亮。如今,我们之间少了些许默契,多了几分陌生。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代沟”。
人是不是一定要长大?我在心中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可以永远不长大该有多好!很多事,可以不用去想;很多人,可以不用去理。只要我喜欢,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用知道。我,不想长大!
(四)
从这件事以后,我渐渐地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理人,甚至不爱笑。十三四岁的年纪是每个人一生中最迷惘的时刻之一。有人称之为“叛逆”。我们总以为自己长大了,渴望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同,特别是渴望父母能拿我们当大人来看。可惜我们并不知道与年纪无关,在父母的眼中我们永远都是孩子,是他们的孩子。直到我们为人父母的那一天才能体会。
没有具体的日子,但我知道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我都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太能够专注在一件事情或一个人身上了,学会了多愁善感。每天开始有个把小时对着天空发呆。虽然这些并没有影响我的学习成绩,可我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我不会再是任何人的骄傲。
高二的时候,我就拥有了一米六八的好身材,差不多比父亲高出两个手指并列在一起的厚度。曾经有人打趣我和父亲并不是十分像得容貌,可我们都不会在意,因为擅长论人是非者的话都没什么营养。这一年,我即将十六岁。因为上学早的关系,所以我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没人知道,我的心里年龄比外表要成熟许多。也许终日与寂寞和孤独为伍的孩子特别容易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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