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空空荡荡,她却只感觉,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她一步步往外走,死死盯着地面,看有没有留下言宇走过的痕迹。
拉开门,冷风顷刻铺面而来,门外是昏暗的夜。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再这样死寂的夜晚,铃声从未有过的尖锐刺耳。
她脚下猛地一发软,下意识撑住了门外的立柱,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电话是傅宸打进来的,她第一反应是挂掉,但不能。
他早上答应了她,今晚会回来的,不能让他回来,一定不能让他回来。
她极力稳定着呼吸,一下一下清理着嗓子,身体却愈发抖得厉害。
然而却不能再耽搁一刻,必须尽快去趟酒店,傅宸也必须尽快拦下来。
她一声声告诫自己:不怕,言慕,你不能紧张,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是傅宸,是你最依赖最想念的那个人。
“咳,咳。”她用力再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终于按下了接听。
那边熟悉带着调笑的声音传过来:“小孩,有没有想我?”
她强忍住下一刻就要汹涌而出的眼泪,竭力克制着情绪开口:“你在哪里?老公。”
哪怕是自认并无破绽的声音,终究也还是被他听了出来,那边声音一时带着担忧。
“感冒了?”
她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嗯,有点,你到汉城了?”
他语带轻快,半开玩笑:“这么等不及了?还在江城,刚出公司,最快还得两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怎么会感冒,是不是又出去了。”
她手心里已经是黏腻的潮湿,寒凉的秋风迎面而来,却连带着后背,也已经汗湿。
她握住手机,压低声音清了清嗓子:“这样来回跑太辛苦了,你还是明天一起忙完了再回吧。”
“早上哭哭啼啼,现在口是心非。”他语带戏谑,该是上了车,有车子启动的声音。
她只感觉满心都是烦躁和不耐,压抑着声音:“答应我好不好,明天再回来,我不希望你多跑这一趟。”
傅宸微微愣住,这话倒不像是赌气,何况江城的事,确实还没忙完,也不过就是多待一晚的事了。
他声音含笑带着纵容:“真的?”
“真的,老公,我刚洗头,先挂了吹下头发。”她感觉,再多说一个字,她都不可能绷得住了。
那边不大情愿地应声:“行吧,早点吹干,别又只顾着玩手机,知道吗?”
她周身都在发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好,晚安。”
手指划过屏幕,按下了挂断,整个人如同被抽空,靠着立柱瘫坐了下去。
也不过是缓了十来秒,她起身拖着已是极尽疲惫的身体,出了别墅,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进去,到嘴的一句“汉府国际酒店”,改成了酒店对面的“清西茶庄”。
这一路不过十来分钟,却只感觉从未有过的漫长。
许是因为心里过于慌乱紧张,她感觉好像是一出别墅,就用人跟上了她。
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带上一个口罩的。
车在清西茶庄停下,言慕下车。
隔着宽阔的街道,这样清冷的深夜,对面酒店外救护车辆的鸣笛声格外刺耳。
对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言慕穿过街道走过去,能听到人群里杂乱的交谈声。
“听说是在酒店房间里被人捅了,还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也真是可怕,家长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酒店这种地方啊,本来也是乱。”
言慕喉咙里有咸涩的血腥味,紧紧攥成拳的双手,拼命颤栗。
担架车上的男孩面色惨白,身上盖着东西,看不清楚身上的伤口和伤势,全然似是已经没有了生气。
人急急被抬上了救护车,混杂着家属的哭喊,车很快离开了酒店,现场还并没有看到执法人员。
不远处,站在阴暗里跟了言慕一路的男人,即刻拨通了傅远山的电话,将所见事无巨细进行汇报。
那边声音简短沉冷:“吩咐酒店安保和店长即刻带监控资料来见我,联系盛家问清楚具体情况。”
男人立刻应下,挂断了电话。
今晚他本是得了傅远山的吩咐,趁傅宸去了江城出差,请这位少夫人去董事长那里聊几句,却不料就碰巧撞见了这些。
傅远山雷霆手段,查看了监控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医院见到了盛子昂的父亲、盛世企业老总盛天明。
水果刀刺入心脏的位置极其微妙,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盛子昂在酒店受了刀伤后仍有意识,联系了家人过来,因为自己做过的事心虚,没让报警,故而并未惊动警方。
医院休息室里,盛天明面色仍是极度痛苦,但也已清楚自己儿子做过的事情。
对面前这位老董事长的突然到来,他心里并没有底。
傅远山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先看看吧。”
对面坐着的男人心里立时一“咯噔”,打开了文件袋,下一刻,面色已是惨白如纸。
那上面罗列出的种种证据,一半是他那个逆子这些年做过的混蛋事情,另一半则是盛世企业违规运营的种种罪证。
他脸上的悲痛,顷刻被巨大的惶恐覆盖,声音一时乱了分寸:“董事长,您这是……”
傅远山并无意与眼前人多绕弯子:“两个要求,谈妥了,这些东西永远不会派上用场,你盛世企业和宝贝儿子,都能平安无事。”
盛天明面色已是死白:“您……您请说。”
傅远山伸手将文件袋抽回,递给了身后的人,缓缓开口。
“你应该清楚,你儿子用强在先,对方反击在后,何况你儿子已脱离生命危险,诉诸法律于情于理,你盛家都讨不到好处。”
盛天明纵是再有天大的不甘,威胁和道理都摆在这里,只能当即允诺。
“董事长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不会追究任何责任。”
他心道,许是动了他儿子的人,是面前这位老董事长想要维护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