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二更。(最快更新)天好冷,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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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沈轻罗吃的懒洋洋的,有点提不起兴致来。一双美目水波流转,显然不在早餐上。偶尔停下来单手支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祖母难得和她说话,偏又提起当年。她仿佛又回到了冷意刺骨的冬季,母亲的呻吟声,满院子里的血腥气,还有冰冷的湖水,以及她哑着嗓子求助无援时的窒息。
其实祖母的那番话,她倒不是多伤悲,她早就习惯了被人漠视、讽刺,尤其是来自于血脉亲人之间的厌恶和嫌弃。
她早已习惯了为自己而活。
祖母从前错也好,对也好,于她来说已不是那么重要。她仍觉得酸涩,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就好像她已经不那么看重她曾经最想要的亲情,可在猝不及防之下,亲情又突如其来的塞回到她手里,她觉不出欢喜,只有悲伤。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非要讨好别人取悦别人,只是,下意识的总想着证明她可以比男孩儿做的更好。
她确实做的很好,祖母婉转的认错,父亲也在重新审视她,可沈轻罗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知道,不要为别人活着,她也知道,人要往前看,她更知道,祖母、爹、娘,都曾经糊涂一时,可她不是个男孩子一直是她心底的伤疤。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可她没办法控制住不去让别人以为这就是她的错。
沈轻罗轻叹了口气,抬眼就对上明珠关切的眼神,她笑了笑,又勉强吃了半碗粥。翡翠进来回道:“七爷来了。”
“七哥?”沈轻罗忙收好情绪,起身相迎。她不想让七哥看到她的眼泪,误解她舍不得放下不下,做出要走的决定只是为了取悦他。
挺拔的朱七已经进了门,他的相貌生的格外出色,站到哪都能带动一些人和事发生细微的变化。()沈轻罗也不例外,她一直对朱七都有着格外亲昵和信赖,只需看到他,便觉得格外欢喜和振奋。
朱七略一抬眼,就注意到了沈轻罗情绪恹恹。他不易察觉的步子微顿,视线就流连在沈轻罗的眼睛周围,那毛茸茸的眼睛像是湖心最蔚蓝的水晶,让他想要疼惜的掬在手心,不受世俗的一点影响。
可她的泪意是那样明显,朱七心头刺痛。
他心底涌起诸多焦躁的无力感,只恨这周围束缚太多,大多时候,他都只能站在骄骄身边,不远不近的,袖手旁观。靠近一步,不是相救,反倒是害她的推手。可就这么作壁上观,他实在痛不可当。
沈轻罗在他洞若观火的眼神下竭力的绽出一个毫无心事的笑脸,轻快的道:“七哥,我正要去找你。”
有时候朱七就想,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换回骄骄刹那的笑颜吗?他当然知道这片刻的喜悦,对骄骄来说足够难得,他理当荣幸和幸福,可私心里,他竟希望这份难得,不只是对她自己的难得。
他知道自己对于骄骄来说不够,他毕竟不是她的全部,可他私心里希望自己能占据着骄骄全部的身心。
朱七在复杂的心绪下温柔的道:“唔,我这不是来了?”他知道骄骄已经有了决断,可她到底……还是舍不得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残忍。可他终究是为着她好?他不觉得亲情能够弥补她所受到的压制和束缚。
沈轻罗不负他的期望,不等他坐下,已经迫不及待的向他禀报:“七哥,我跟你走。”
尽管早知道她会是这么个决定,可她这样义无返顾的说出来,朱七还是有些意外,他轻抚着她鬓边的发丝,想问一句“难过吗”,话一出口又变成了:“骄骄,你不会后悔的。(最快更新)”
因为我不会让你后悔。
沈轻罗歪头道:“我不会,谁让我舍不得七哥呢。”
舍不得!
朱七对骄骄的直白是又爱又恨,她那张令人着迷的樱唇总是能轻易的说出重若千斤的誓言,可往往是这样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誓言,总能触到他那轻易不为人触动的内心。
他就说不出来。
明明他也舍不得骄骄。
这份情感,和骄骄心里对他的情感似乎总有所不同。他不怀疑骄骄情感的纯粹以及浓烈,可他就是觉得,骄骄的情感比他的要奔放,而他的情感则压抑的成份更多。
朱七克制着内心汹涌的不能为人所知的恨意,深深的看了一眼骄骄,笑道:“竟说傻话。”
沈轻罗也不以为意,全身心信赖的仰脸看他笑。终于又能和七哥在一起了,她全无压力,笑意里带着属于她的甜美。
朱七忍不住想要安抚的摸摸她的脸,终究放下,戏谑的问道:“将来骄骄若是嫁人了怎么办?”他问的轻松,像是在逗弄孩子般的玩笑,可他们两个都知道,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谈到他嫁、她娶的问题。
沈轻罗一点都不诧异,显然这个问题她是考虑过的。
她这份平定从容,让朱七难得的有几分恼火,他在气沈轻罗年纪小,心思却多。才十岁的小姑娘,谁家的女孩儿不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反观她,似乎把未来十几、二十几年的场景都预料到了。
朱七一边气一边反思,骄骄早熟,不是她的错,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愤怒。他珍惜骄骄在他跟前不作假,可她太过坦白,他又伤心、寒心。他真怕骄骄会说出更刺心的绝情话来,又怕她说出她不嫁,也让他别娶的话来。
真是矛盾。
沈轻罗答的很坦然:“我和七哥住的近些就好了。”住的近些,想七哥了,抬腿几步就到了。
朱七见她答的如此幼稚,既觉得安慰,又忍不住失笑:“想的倒美。”
他和她之间,总是隔着太多的障碍。
她却全然不知。不,她一早就察觉到了,可她从没当回事,因为她期望的太低,想要太少,这让朱七替她心疼,可他也不知道,如果她心里生了奢求,他又该怎么办。
朱七想过自己只有站的越高,力量才会越强,他能庇护的范围才能越大。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骄骄能不能等的及?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属于她一个人所有,她早就做好了接受别人的心理准备。
不说骄骄的追随者已经慢慢冒头,就是他,现在便已经开始物色未来的朱家媳妇,他再拖又能拖多长时间?
而且,他不觉得他能接受骄骄嫁给别的任何一个男人。
朱七想,大概就是在他识破桂华的小心思后,才会生出这样复杂的焦虑来。他总想试探些什么,可骄骄压根不需要试探,骄骄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示,她只对他亲近,任何人都远远达不到骄骄的内心,他们只能得她淡漠的敷衍。
这就让朱七更加自惭,言语成了他试探的工具,可在骄骄那里,她坦诚的可怕,简直是知无不言。
他又想维护些什么,可母亲一再的提醒他和骄骄之间除了亲兄妹,什么都不能掺杂,这让他暴躁而绝望。旁人或许会对他的存在虎视眈眈,可一旦看清形势,总能报以了然的一笑,而后将他轻易的剔除出骄骄的身边。
他想从骄骄这得到某些保证。可她一个孩子,连自己的现在都不能保证,又何以对他保证未来太过渺茫的东西?万一她也想从他这得到保证呢?他压根还不起。
他在这忐忑焦灼,骄骄那儿却全然不知,她只做她能做到的承诺,问心无愧。她也从不奢求他许下任何承诺,不期不怨,喜不悲。
这就更让朱七失落、愤懑。
朱七自嘲的笑笑,问沈轻罗:“你觉得桂华这人怎么样?”
沈轻罗诧异的看向朱七:“怎么啦?”
桂华这个人于她来说就是个不相干的存在。七哥却单独问起他,可是有别的用意?
对着沈轻罗明亮而略带疑惑的眸子,朱七心里的火一团一团的往上涌,他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桂华就是为着你而来,你那么聪慧灵敏,会瞧不出来吗?
可他又不能问。
不只是桂华,以后会有更多的男孩子为她所吸引,想着要靠近她,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讨好,或哄骗,或诱惑,就为了将她从他身边拐走,从此把她锁进他的天地,深藏隐匿,再也不会把她放出来。
他怎么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朱七苦笑了笑,找了个借口道:“大公子屡屡向我示好,我怕你为着幼时的事心里不舒服。”
沈轻罗的眼眸清澈澄净,黑白分明的眼仁像这世间最名贵的两粒珍珠,那里没有任何的杂念,桂华这三个字,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露出漂亮的贝齿,轻笑道:“人都是会变的呀,他比小时候好多了,七哥不是小气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做才合适,我和他又不熟,以后也不会多打交道,七哥不必顾忌我。”
他好或是不好,对沈轻罗来说都无所谓。她现在年纪小还能出门逛逛,以后年纪大了,出门的机会微乎其微,再说他们就要离开建平府了,和桂华还能有什么联系?
朱七自惭的抿了下唇,望进沈轻罗的眸子深处,轻吁一口气道:“你说的是,以后,和他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