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饭后,莫伟早前的知青同学王刈来到他家。
王兰热情招呼道:“久不见你来玩儿了小王,快请坐。家里都好吗?”
在王兰眼中,王刈是莫伟为数较少的,一个长相英俊,谈吐油滑又不失风趣的老朋友,于是便忙着为其到茶水。
王刈接过茶杯,“都好,就是单位放我的单。久没走动了,特地来转转。”
“能保足开资就行了。”莫伟边说边掏出烟递上。
“是‘开支’了,开始支我撵我下岗了,每月发六十块钱生活费。”王刈说完狠抽了几口烟,然后叹着气又道:“唉,这些年来,我自认为在单位也算尽心尽力了,老板需要工作狂,老婆又要小绵羊,但后来我还是选择了工作狂,事事努力,在领导鼓励下榜样似的拼命向前闯。”
莫伟接过话,淡淡道:“结果跟我一样,还是小工人一个。”
王刈苦笑着,“是啊,说是不让老实人吃亏,哪知当我这个榜样比别人更加榜样冲到最前面才明白,原来面前等着我的是个零。前任王总是现任杨总的师傅,真要说起杨总,早先跟我还是老哥们儿,过去好得很,结果到头来师徒俩狼狈为奸。”
“师徒如父子,上阵父子兵嘛。”
“我没搞懂,就王总这种搞垮单位的破总,听说他还想当副区长,哼,妈的,毫无建树的混球!一味贪大求洋好大喜功,平时总被一帮小人左右着,说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莫伟习惯地翻动着手里的打火机,随口道:“被小人拥戴的人,即使不坏也离坏不远。眨眼间王变匪,羊变狼,这年月,不变反倒不正常。”
王刈不服,“总得讲道理啊!”
“倒理倒着,真要正着那就叫真理了。”
“天理总该要讲的吧。”
“站在地上说天理,犹如痴人说梦,你见过谁上天去论理了。”
“那倒也是。那,你说,我和他们……”
“还啥你我他呀,”莫伟换了个坐姿,继续道:“以前喊打‘官倒’,‘官倒’谐音于我们渝州人说‘关倒’,人家‘咣啷’一声关上大铁门,外面的就只能打屁了。”
王兰听后笑了一下没吱声,王刈“哦”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平时里,莫伟除了与家人一起话略多些一般不好言语,但真要是遇上好朋友,话题又上心入怀,每到触动处还是十分善谈的,最通常的便是“倒理”、“关倒”之类的黑幽默。
王刈苦丧着脸,“日子过得真糟,还不如老子早先当知青过得好。”
莫伟:“那倒是,我记得你当年偷过好多鸡,还学座山雕办‘百鸡宴’。”
“现在连一鸡宴也吃不上了。”王刈随后嬉笑着问莫伟,“你肯定把我们当年的龙门阵给王兰讲过不少吧。”
王兰撇着嘴道:“你们男知青有啥好摆的,除了偷鸡就是摸狗,天上地下啥都敢干。”
“你还真说准了王兰,”王刈一本正经道:“莫伟就偷过天上的大东西,要不是他偷‘大东西’我们还不会结下交情,说来真是有趣得很啰。”
王兰笑了笑道:“是吗?我从没听他讲过,那你说来听听。”
王刈瞄了瞄似笑非笑的莫伟,喝了口茶后讲了起来……
说来那还是莫伟、王刈下乡半年后发生的事情。
一个赶集天的上午,王刈刚到集市,便被公社武装部长带着公安员及一伙民兵将他揪到公社公安员办公室,当时莫伟也那里。王刈刚一进屋门便关上了,一伙人凶巴巴的看着两人,王刈正在发傻闷时,武装部长开口了,说是要王刈老实交待前一集在公社粮站是怎么作的案,王刈一听便慌了,因为前一集他确实在粮站趁着人多偷勺了油桶的菜油,而莫伟当时正好也在场,只是背对着,所以王刈根本不相信会有人看见。
王刈继续道:“后来公安员又要我交待是不是连手作案,我们都否了,再后来公安员又问我……”
“公安员问了一个我们没想到的问题,”莫伟插话道:“‘农业的根本出路是什么’?当时的最高指示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结果王刈答了个牛头对马嘴……”
“那小王是咋回答的?”王兰有些着急了,“你快说啊!”
莫伟憨憨一笑,“我记得当时王刈声音特别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兰“卟哧”一声笑开了,惹得王刈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张俊脸笑得灿烂。
好容易收住笑的王刈,喝了口茶后讲了起来,“我本来被打懵了,满耳朵只有‘出路’乱转,后来还是招了,但没牵扯莫伟,到底是谁告发的我至今也不明白。”
莫伟接过话道:“真要明白了你可能更想不通。”
王刈指着莫伟对王兰道:“还有更好笑的,后来莫伟也被人家逼着交待,他倒爽快,先说第一次胆小,在公社百贷店偷了根针,后来胆大了到机场偷了架大飞机。”
王兰禁不住再次开怀大笑,就连一旁自顾着玩变形金刚的莫晓军,也被他老爸“偷了架大飞机”乐得拍手笑闹不止。
王刈继续道:“后来人家终于明白被耍了,结果莫伟也没跑脱挨打。以前在学校莫伟比我高两级,我们只是认识,刚下乡时也没交往,还是他‘偷大飞机’后我俩才勾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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