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悦、李虎与“周武郑王”一行分手时,已近夜里九点。
上车后,李虎对赵悦道:“我看你刚才总有些心不在焉,还是不该硬把你带来,对不起了。”
赵悦笑了笑道:“没有的事情,只是听别人说话时,难免会想到一些自己的事情。”
“刚才一分心,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啥事儿?”
“就是那个连白彦良都流口水的小姑娘,小松把事情摸清了,原来就是贾义仁家的小保姆,十六岁,也叫王娟。”
赵悦恨恨道:“那老狗真是一堆老牛粪!”
李虎不同意,“说不定还是她自做孽哩。”
赵悦不高兴了,“根本就是权压钱诱,连骗带奸,我不相信是自愿的。”
“倒也是,自古嫦娥爱年少嘛。”
“那雅兰姐又算啥?”赵悦见李虎被哽住了,忙将话题一转,“我们能不能发展小王娟做‘厉眼’?”
李虎沉思了会儿道:“那得摸摸情况再说,不然会害了她。”
赵悦对正准备倒车的李虎道:“别忙送我回去。”
“你要去别的地方?”
“我想去府南河边。”
“我担心晚了你不方便。”
“好歹我也是个大女人,再说不是还有你嘛。”
“入夜后河边很凉的,你受不了。”
“哎呀不,我就是想去嘛,实在受不了再走。”见李虎好像有意回避,于是赵悦几近撒娇地推了推李虎道:“走嘛虎哥。”
……
“映艳园”属春景型园艺区,位于太升桥与一号桥之间的府河内侧,在其入口处的匾额上,这样记录着园中情况——
“映艳园”绿化面积有一万四千平方,栽种有成片的大型海棠,故取名“映艳”。初夏之夜,园艺区灯火映照河面,水波阵阵荡漾,凉风悠悠,好一派繁景展示着迷人的夜色,习惯夜生活的男女老少,或聚集在堤边假山旁,或聚集在景观大树下,或悠闲慢步于园内小径中。
环顾四周,听着耳边欣喜欢快的窃窃私语声,赵悦忍不住道:“啊,这里真美!”
李虎:“还有更美的。府南河全程三十多公里,河岸边有分属春、夏、秋、冬四季,有格调有规模的园艺休闲景区十多处。春有‘木兰花坞’、‘映艳园’、‘活水园’;夏有‘紫薇园’、‘翠风园’、‘思蜀园’;秋有‘银杏园’、‘拒霜园’、‘绮霞园’、‘雅园’、‘醉梅园’;冬有‘岁寒园’、‘香雪园’、‘甲府园’等,每到季节上,要多美有多美。而且市区内各类休闲园区之多之好,就算在全国也是少有的。”
“太好了,总有一天我要把它们全都看完。”
“容易得很。”
赵悦专注着不远处的喷水池,看着被五彩灯光包裹着,不停喷向夜空的缤纷水柱,心中惬意自不必说。
此时,身依堤栏的赵悦,除了贪看着眼前美景以外,在心与情的联动下,还潮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新体验。赵悦原以为自己对男人很陌生,但没想到李虎却使她无意中打开了那扇从没开启过的情感闸门,特别是天天面对李虎,不知不觉对眼前这个人气十足的“道上汉子”产生了好感。
赵悦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懂情懂爱的青春美貌女子,在综合太多因素之后,在激情牵动下,本能的渴望在内心开始了剧烈涌动,赵悦甚至早就在心里感受着那句“爱情不在于时间长短”的电影台词了,如果说她先前无端吃东方雅兰生醋叫对李虎产生了朦胧之感,那现在心中所盛的便是明白之情。凭着女人直觉,赵悦以为李虎对自己同样也有着绝非一般的好感,甚至感到李虎正凭借夜色偷看自己,于是便更加激活了她从没有过的,对爱情的想往,并由心的渴望走向身的渴望。
赵悦找着话道:“我能听听虎哥的故事吗?”
赵悦所以想听李虎的“故事”原于她几近单纯的想法,如果能将这份迟来的情感在靠向李虎之前,还是应该对其有个不同一般了解,这说明她在感性的同时,也不乏有一定的,本能的理性思考。
李虎:“谢谢赵姑娘能把我的过去也说成是故事。”
“谁没一段故事呀,常言道‘一人一本书,一个一出戏’嘛。”
于是,李虎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一九五三年四月,李虎出生在军队一个中层文职军官家庭。
次年,李虎有了一个妹妹李佳;同年,李父由蜀都转业至渝州某商业系统。
一九六六年,十年浩劫开始了,首当其中的便是,因李母的旁系亲戚政治历史问题使李家受到冲击,随着运动深入,李父也因种种原因先被定为“走资派”,然后又因有人揭发李父是“大恶霸之子”、“假军人”,甚至连夫妻也成了“假夫妻”,李虎兄妹也因故成了“假兄妹”,鉴于此,李虎兄妹与其他有“黑锅底”家庭的子女一样,只能下乡当知青。
接下来,李家又出现了另一种苦难。首先,本就性格内向的李父,由于长期遭受批斗与关押,开始出现间隙性精神病状,李母也因沉重精神负担加生活贫苦,身体极度虚弱终日药罐;再后,李佳在乡下因急性阑尾炎发作时,被好心村民误以“发沙”医治,结果不幸死亡,积各种打击于一时的李家,从此不振。
下乡第三年,因有相当武术功底的李虎应征入伍了,中越之战后,李虎退伍进了渝州市赤峰机器厂,放弃分配到厂保卫科的李虎,自愿选择去车队当了一名驾驶员,三十岁那年,李虎与同厂一位女工成婚,隔年有了女儿李可可。
一九八二年,李父重病住院,后经院方查明,李父身患十多种难以医治的疾病,从此只能在家养病。
一九八七年某天,李虎在一次出车中,偶然救助了正亡命天涯的邵小龙与其同伴,过于注重江湖义气的李虎与之成了朋友。
一九八八年六月的一天,李父因精神病次发作,将前去对其扶助的儿媳推翻,两人一同摔下楼道,后经医治无效,双双身亡;同年十月,李虎大舅将李母接回老家乡下,并托关系将李可可转学到老家一所学校。
痛失最爱的李虎因此转为最恨,终于听从邵小龙召唤,停薪留职由渝州前往蜀都,成了邵小龙犯罪集团专与蜀都上层腐败人士联络的“编外信使”。
痛失最爱的李虎因此转为最恨,终于听从邵小龙召唤,停薪留职由渝州前往蜀都,成了一名被邵小龙戏称为在蜀都专与上层腐败人士联络的编外“信使”。
听完李虎的讲述,赵悦这才知道果真如事前所想,的确是一个沉了又沉重了又重的故事。
李虎掏出烟来,赵悦拿过李虎的打火机主动为其点烟。
李虎边抽着烟边道:“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会武术根本当不了兵,首先政审就过不了。”
赵悦有些不忍了,“算了虎哥,别说啦。”
然而,终难跳出往事的李虎,仍旧情绪激动地讲着自己的家事。运动后期,李虎一家终于知道在那些揭发李父的人中,有相当部分竟是李父的老战友、老同事,老同乡,而这些人当时不仅攻击李父“意志衰退”,甚至连李父出差在外给家人写平安信,也被攻击为“心中只有小家,是典型没有组织纪律的表现”。李虎后来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据说父亲在运动中曾经诬陷过一位老乡战友是叛徒,气得李虎回家责骂父亲“还不如旧时代的江湖好汉”,但母亲告诉他,说她当时看过材料,李父并没在材料中说某人是变节分子,而是说听别人讲某人在突围时可能被俘过。
赵悦接过话道:“我爸爸也说过,那年月,‘变节’二字能吓死几辈人。”
李虎继续道:“那位曾被父亲‘冤枉’过的老爷子,他始终相信我父亲的人品,只怪当时的极端政治运动,运动后期,反而常来看我父亲。我知道,因为当时自己的一句混蛋话,把父亲伤害得太深,所以长时间恨自己这张嘴,这么多年来,我不哭自己只哭父母。”
说到这里,李虎将话停了下来,赵悦见状,主动为其递烟点烟。
李虎边抽着边道:“想当年,那些攻击父亲意志衰退的人,有些人后来反倒真成了意志衰退的腐败分子。当初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不顾情谊,不讲道义,甚至连别人的生命都不顾,特别在父亲重病期间,我更恨那些陷害父亲,把父亲打进比地狱不如的老坏蛋;既心痛又埋怨体重不足七十、形如枯木、旧事耿耿不超脱,只顾怄气不顾家人的父亲,后来上面来人落实政策时,父亲早就疯了,傻了。”
讲完故事的李虎,沉默中,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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