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王志凯,刘艳萍三人围成一堆,只听郑四喜哑着喉咙分析道,“从日军指挥官口中所说的话,他们好像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由此我们可以断定,军长那边可能出了叛徒,所以说军长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两人听了点点头,却没说一句话。
“还有!”郑四喜继续做着分析,“这股日军来的如此之快,我想他们可能是机动部队,我刚才看了一下地图,离此向南十几里地,有一条通往仙霞岭的公路,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的军车有可能就停在这条公路上!”
“你是说他们是坐着军车赶过来的?”刘艳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有了军车,他们就不用再在这样深山野林里藏猫猫,而可以光明正大,潇潇洒洒坐着日本人的军车开往仙霞岭。
“十有八九!”郑四喜点点头,算是回答,“还有,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冒充八路的鬼子应该不止这一拨,我们一路上要多加注意,再说鬼子的军车离此只有十几里地,刚才的枪声。我们不确定是不是已经传了过去,所以我们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郑四喜抬头望着南方,专注的表情仿佛是一座雕像。刘艳萍抬起头来,看着眯着小眼,流着鼻涕的郑四喜,心里感慨万千,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此时却撑起了学生军的脊梁,“时势造英雄!”郑四喜无疑就是眼下这支危机四伏的学生军的英雄。
三人说话间,众人已把鬼子的尸体掩埋妥当,郑四喜点点头,赞许道:“好!大家稍作休息,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原地休息十五分钟,注意照顾弹药和伤员!”王志凯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目前的这支学生军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郑四喜正在努力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可他的方向又在哪里,在牛背山,在仙霞岭,还是在十里之外的公路上,没有人知道,等着他们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王志凯手里攥着怀表,分针刚刚走了两个大格,他就把人从地上哄了起来。“起来啦!都起来啦!”累的筋疲力尽的学生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地上爬了起来。
“站好队,收拾妥当,我们准备出发!”王志凯焦急的看着表,这就是他的性格,一个严谨有余但机智不足的年轻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弱点,优柔寡断拙于变通,所以他从内心里接受了郑四喜的领导,有的人就是这样,也许是因为先天性的性格不足,他不会是一个出色的决定者,却是一个杰出的执行着,王志凯无疑属于后者,只要有人给他指引好方向,他会一往无前的向前冲。
学生军在王志凯的指挥下,执行着郑四喜的路线方针,有条不紊的向南方前进,他们窜高伏地,在树林里摸索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所标的那条公路
一路上,王志凯不住的咒骂,这张廖正辉从鬼子那里腾来的地图,管那儿都不对,害的他们一通好找。
只见崎岖的山路上,一字排开七辆军车,每辆军车上只留了一到两名司机,这里是鬼子的根据地,他们犯不上小心翼翼,不怕有人来偷袭。
“七辆车上总共才九个鬼子,我们冲上去,结果了他们!”王志凯小声嘟囔着。郑四喜放下望远镜,摇摇头道:“不行!这里离开平城太近,一旦听到枪声,便惊动了开平的鬼子,我们带着这么多的伤员和弹药,到时候恐怕连跑都跑不了!”
“那怎么办?”王志凯急的直挠头,“这到嘴的肥肉就这么算了!”话语里充满了极大的惋惜。
“打是不打,拿个主意啊!这大热天的也不能干耗着啊!”刘艳萍也有些心急,可她目光却一直看向郑四喜,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志凯是绝对拿不出更好的主意的。
可郑四喜双手一直举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刘艳萍一把躲下他的望远镜,“别看了,你还能把他们看死,倒是拿个主意啊!”
郑四喜擦擦鼻子,不紧不慢的道,“主意倒是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王志凯不耐烦的嘟囔道,“怎么给军长当了几天警卫员,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卖起关子来了!”
郑四喜不好意思的赔笑道:“我也是刚刚想到的,你们看。”郑四喜手指指向马路,两个人的目光一齐顺着他的手望了下去,“鬼子的军车车头都是向着西面,这说明他们不是从开平开出来的,应该是从牛背山一带赶过来的鬼子。”
“这不明摆着的事,用得着你说吗?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王志凯越发变得不耐烦。
“别急!”郑四喜努力稳住众人的情绪,“一会我们从树林里绕到他们前面,然后顺着马路从西南方向往这行军,由于我们身上穿着鬼子的军服,他们一时辨不出真假,我们就说是从开平开出来的部队,协助野田师团剿灭学生军,等两军汇合之后,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这几个小鬼子吗?”
“兔崽子,就你鬼心眼多!”王志凯在郑四喜的肩膀上狠狠擂了一下,转头小声命令道:“伤员留下,没有伤的跟我走!”一群人像狸猫一样从树林里摸了过去,他们沿着公路转了个弯,等确定鬼子看不见他们时,纷纷从树林里冲到马路上,站成一排,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行进。
下车在路边撒尿的一个鬼子最先发现了这支部队,可他只是懒得回了一下头,就吹着口哨继续洒他的尿。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两军汇合时,王志凯先发制人的问道。“我们是吉野联队苍井小队的,你们呢?”撒尿的日本兵提上裤子,懒洋洋的回答道。
“哦!”武田医生答应一声,“我们是开平县城的驻军,奉上级命令,前来协助你们围剿学生军。”武田医生的话字正腔圆,不由得他不信。
“什么情况?”一个日本兵打开车门,来到众人面前。“开平县城的!”撒尿的士兵随便抬手一指,慢腾腾的提上了裤子,临近几辆车上的日本兵也纷纷跳下车来,郑四喜斜瞄了一眼,只见九名士兵已有七个下到地面,只有两名士兵分别坐在两辆车上,只是向这边转了一下头,又转回头去,脑袋倚在靠垫上打盹。
郑四喜使了个眼色,王志凯领着一名身高体壮的同学,分别向两辆车走去。“他们干什么?”先前撒尿的士兵指了指王志凯二人。
“他们到路边方便。”武田医生指着二人回答道,那名士兵点点头,不再理会。
却说王志凯走到一辆军车的跟前,他估摸着,十有八九车门没有关,随手一拉打开车门,跳了上去。
“你干什么?”车上的日本兵厉声呵斥道。“天太热了!”王志凯指指天上的太阳,“我的水都喝光了,过来借口水喝!”王志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故意装出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
“好的!”日本兵随手提过一把军用水壶,王志凯伸出左手去接水壶,同时眼睛向左右一个回顾,感觉另一名同学进展的也十分顺利。他伸出手去接水壶,将要碰到水壶之时,手腕突然一翻,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向怀里一拉,同时藏在背后的右手闪电飞出,只见白影一闪,一把匕首径直插在日本兵的胸口上,直没至柄,贯穿后背,日本兵“啊”的一声扑倒在王志凯的怀里,与此同时,另一名同学也是如发炮制,将日本兵杀死在驾驶室里。
车下的七个鬼子听到叫声,来不及反应,便被同学们用刺刀捅死。王志凯坐在驾驶室里,向郑四喜翘起了大母指,郑四喜也是满脸笑开了花,大母指伸的老高。
“下一步怎么办?”刘艳萍急切的问道,她脸上还闪着红晕,显然刚才一阵刺刀见红,吓得她不轻,毕竟是女孩子,见不得血光。
“老办法!”郑四喜现在已经相当干练,处理起突发事件来得心应手。“先挖坑埋人,把躲在暗处的伤员和弹药装上车,下一步我们调转车头,直指牛背山。”郑四喜说着转过身子,手指一直指着牛背山。
“都别磨蹭了,”刘艳萍扯着大嗓门,指挥着现场。“你们几个挖坑埋人,你们几个去把躲在暗处的伤员架到车上,你们几个,去把弹药都搬过来,这可是咱们学生军的家底,军长的命根子!”经过一番历练,现在的实习医生刘艳萍,指挥起来也是井井有条。
学生军人人争先,不到一个小时便收拾停当。“好!”郑四喜站在前头高声指挥:“我们现在调转车头,直奔东方,去接应军长!”“接应军长!”郑四喜的喊话引来一阵呼应。
“都小声点!”刘艳萍厉声喝斥道:“小声点,不要命了,小心附近有鬼子!”众人纷纷用手掩着嘴,脸上呈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方文山,你还活着吗?”刘艳萍坐在车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刘亚楠,心情一阵悲凉,长舒一口气。“方文山你一定要活下来!”她脑中不由又闪现出第一次见方文山时的模样,那是一个禀性耿直,行事鲁莽且脾气火爆的年轻人。她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第一次,竟会给她留下这么一个印象,“坚强的少年,一定要活下去,不管是任何恶劣甚至残酷的情况,一定要活下去!”她想着不由自主的抓起刘亚楠的手,感觉她的手已经慢慢有了体温,“好妹妹一定要挺下去!”她又抬起头看见骨瘦如柴,憔悴不堪的王清雅,正眯着眼,斜靠在车帮上。刘艳萍咽下一口泪,伸出一只手,抓住王清雅的小手,王清雅顺势倒在她的怀里,但是一脸悲苦,不说一句话。“这是个内向的女孩!”刘艳萍在心里对自己说。
“站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声厉喝把刘艳萍从梦中惊醒。刘艳萍睁开睡眼惺松的双眼,从车内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持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不起!”一个士兵敬了个礼,“此地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任何人不得通过,你们还是原路返回吧!”刘艳萍透过车窗,看见一群穿着白色军服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王志凯跳下汽车,操着生硬的日语:“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王志凯迈着方步,挎着军刀,一步三晃的赶了上去。
“我们是野田师团的,正在全力剿灭学生军,此地已被封闭,为防误伤,任何军队不得进入。”哨兵见他穿着军官的服装,**的敬了个军礼。
“我们是吉野联队苍井小队的,数天前外出执行秘密任务,现在我们要返回营地,谁敢阻拦!”王志凯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训斥道。
“什么情况?”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了王志凯敬了个礼。哨兵粗略的跟他说了一下,他点点头,摆摆手道:“你跟我来!”
王志凯不明所以,只能机械的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一个小木屋内,只见桌子上摆了几部电台,十几个士兵正在井然有序的收发着文件,这里赫然是一个临时指挥部,看来野田正人为了铲除学生军,真是费尽了心思。
“给我发电报,”军官用中指敲打着桌面,“吉野联队苍井小队欲返回营地,请求上级指示!”一个发报员答应一声,滴滴答答的敲打着发报机。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从总部传回了消息,军官拿过电报,递给王志凯,“上级指示,要求你们暂住开平城,以后再做打算!”王志凯刚要张口,却被鬼子军官打住,他指了指电报,不再说话。
王志凯看的头大,搔着头皮走了回去,见了众人,苦着脸将电报递了上去,刘艳萍一把夺过来,见是日文,看不懂,塞给郑四喜,“什么意思?”郑四喜扫了一眼,小声道:“要我们暂入开平驻扎。”
“什么?再返回去!”刘艳萍大声嚷嚷起来。“小声点!”郑四喜中指立在嘴上,“别让鬼子听见!”刘艳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那怎么办?”
“只能回去,”郑四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救军长了?”刘艳萍拿开手又嚷嚷起来,看见鬼子又急忙将手捂在嘴上。
“鬼子人数众多,且又防守严密,我们根本就过不去!”郑四喜说着要转身上车,却被刘艳萍一把拉住,厉声质问道:“那就放弃了?”
到现在郑四喜才发现这个女人实在难缠,凡事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最是刻不容缓,郑四喜一把把她拉到车上,“你懂什么?他们现在守卫如此森严,说明军长还没有落到他们手里,起码现在他还很安全,要不为了咱们几个残兵败将,才不值得鬼子这么大动干戈呢!”
“你是说军长他还活着?”刘艳萍双眼放着光,步步紧逼的问道。“肯定活着!”郑四喜已经知道模棱两可的回答已经糊弄不住她,斩钉截铁的道,“我们再赖在这儿不走,鬼子就会起了疑心,没看见他们都换成白色的衣服了吗?就是为了与我们身上的军装区别开来,防止军长他们再浑水摸鱼。”
“那军长他们不就危险了?”刘艳萍不无担心的问道。“军长------”郑四喜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我相信,军长他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一定能活下去的!”郑四喜双眼望向远方,仿佛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山嶂,看到了他们的军长,正顽强的跟鬼子做着垂死抵抗。
“全体返回,暂入开平!”王志凯用日语高声叫喊,车队开始调转方向,原路返回,向开平城前进。
军队刚离开鬼子的视线,刘艳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全体弃车,隐入山林,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然后想办法找到军长,你看行吗?”
郑四喜沉重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她一眼,郑重的道:‘不行!”“为什么?”郑四喜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只得皱起眉头,耐心的给她解释:“此处是军长他们最容易选择的突围方向,野田正人早就料到此点,所以派重兵团团围困,我们根本就摸不进去。再者说了,我们的情况已经传到了鬼子总部,我们若不能按时到达开平城,必会引起鬼子的疑心,到时,我们就无处匿迹,生死难卜了。”
刘艳萍皱着眉头,叹口气:“离了军长,这路是越来越难走了!”郑四喜见她伤心,又不忍心起来,转过头安慰她道:“毕竟战争不是儿戏,跟世界上最凶残的敌人作战,谈何容易啊!”
部队又一路颠簸的赶回开平城,守城的军官是个十分严谨的人,显然王志凯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他下得城来,绕着学生军的军队转了一圈,随口问了一两个日常问题,可王志凯顾左右而言他,言语中躲躲闪闪,显然是有所掩盖。
守城军官心下显然已经起疑,他察觉这股小队虽然穿着日本军装,但言行却跟传统的日本军人很不一样,首先,这支部队普遍年龄偏低,大多数人脸上都还稚气未脱,再者,他们一个个表情呆滞,不像传统的日本兵那般斗志昂扬,还有最显著的一点,既然是外出执行秘密任务的部队,为何竟会带了如此多的弹药和伤员。
虽然接到了上级命令,可他还是一个十分负责任的人,“你们先等等。”说着便转身向城内走去。
“香川君,是你吗?”守城军官听到叫声,回转头来,环顾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武田医生身上,他紧走几步,站到武田医生对面,中指停在武田医生鼻子尖上,张着嘴,指头连点了几下,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着,“你是------,你是-------”守城军官皱着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沉思,突然一拍巴掌,惊喜的叫道:“你是武田!”
武田医生笑着点点头:“当年烽火台一别,当时,你我还是青葱少年,时光荏苒啊!转眼间,已步入不惑之年!”武田医生说着不住的感叹。
“是啊,是啊!”那个叫香川的日本军官也是连连点头,心有所感,“当年你我同游中国,饱览了支那的大好河山,后来我毅然决然放下手术刀,投身从戎,想来已经十几年。”
“当年我们受天皇感召,投身军伍,为大东亚共荣而战,为天皇的神威而战,胸中热血,仿佛依然沸腾,天皇万岁!”武田医生左手压住胸口,显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这大热天的,站在这儿聊上了!”刘艳萍虽然不认识日本字,但与武田医生相处日久,日本话说的却是十分流利。
“这位是------”香川指着刘艳萍问道。“哦,容我来介绍。”武田医生拉过刘艳萍,“这位是我的内人,莲子小姐!”刘艳萍惊讶的看着武田医生,正要开口,武田医生用力一拉,拉到他身边,道:“莲子小姐是仙台人,当年我们一起学医时认识,我本来是在野田师团,但她却被分到了吉野联队,我多次申请,这才于几个月之前把我调了过去。”
“莲子小姐真漂亮,武田君艳福不浅啊!”香川羡慕的看着站在武田身边的刘艳萍,只见她光彩照人,明目生辉,两人站在一起,足足比武田医生高出一个头。
“怎么回事?”王志凯操着官腔走了过来。“容我来介绍!”武田医生指着王志凯,“这是我们的长官,苍井队长。”他又指着香川,介绍道:“这位是我当年的同窗,香川次郎。”
两人相互行了个礼,香川次郎回转头去,高声叫喊,“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学生军开着军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开平城。香川次郎安排了军营让他们住下,他跟武田医生有说不完的话,拉着他的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两人席地而坐,老友相逢,显得格外亲切,“想不到十几年不见,香川君风采依旧啊!”武田医生首先开口。
香川次郎敬过一碗热茶,自己小心的喝了一口,苦笑着摇了摇头,“惭愧啊!惭愧,怎比得上武田君,美人在怀,夫复何求啊!”
“香川君此话未免有点------”武田医生苦笑着摇摇头,“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对吗?”香川次郎反问道。“哪里,哪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武田医生赶忙解释。
“我知道------”香川次郎抿一口茶,长舒一口气,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学院旁边有一家小商店吗?”
“那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我还记得他有一个女儿,叫贞子!”武田医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求学的时候,“我还知道,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香川次郎甚是惊讶,“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啊!”武田医生笑笑道,“我也不是傻子,你就睡在我的上铺,你常常半夜里溜出去和她幽会,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咱们学院里有好多人都知道。”
香川次郎微微一笑:“想不到我保守多年的秘密,竟会是遍布学院,路人皆知啊!”说着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悠悠的道:“她父亲脾气暴躁,且又嗜酒如命,她常常被打的遍体鳞伤,却又无处倾诉,只能偷偷的趴在我的怀里,对我诉说,啊!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
“所以你就叫上我们打他父亲的黑棍,还多次向他父亲的酒壶里撒尿。”武田医生也是笑笑道。
“哈哈哈哈哈!”香川次郎放声长笑,突又嘎然而止,摇着头道:“往事不堪回首!中日战争突然爆发,我们受天皇的感召,背井离乡,来到了中国,一来就是七年,谁又曾想到,当年势如破竹的战争,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唉------”武田医生劝道:“香川君这番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大日本帝国勇往直前,是不会输的。”
“狗屁!”香川次郎喝了口茶,狠狠的骂道:“当年我们年轻,不明事理,现在也是饱经风霜,心情破败不堪啊,别听国内那帮狗崽子胡说八道,现在的中日战争,战况不容乐观啊!”
“怎么会呢?”武田医生故意皱起眉头:“国内的报纸不是说天天都在打胜仗吗?”
“粉饰太平,一派胡言!”香川次郎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盲目乐观的人,“咱不往大了说,单说这山西境内,一个小小的学生军,人数只有几千人,可我们的长官们动用了几万精干的日本士兵,损兵折将咱不说,一次次的徒劳无获,现在竟然连日本军服的颜色都改了,真是奇耻大辱啊!”
“野田君是一个精明强干的长官,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武田医生想打打圆场,可香川次郎已经举起了手,示意他闭嘴:“迫不得已,我看是黔驴技穷吧,就这样的军官,帝国又哪有什么希望可言啊,我等虽兢兢业业,日夜操劳,无奈,无奈权责有限,无力回天啊!”香川次郎有一肚子的牢骚,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倾诉的人,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野田君是帝国的将星,前途无可限量,虽然说暂时受到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但我始终相信,他一定能扭转战局,转输为赢的!”武田医生也不确定,香川次郎是不是在试探他,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了马脚。
“哼!”香川次郎一甩手,“别提这烦心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到了吉野联队,又怎么会辗转到了这里?”武田医生本来只是个小人物,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疏漏,他投降学生军的事,方文远和刘连生都没有向野田正人汇报,是以直到现在,日军这一面还没有人知道他已投降了学生军。
“说来话长啊。”武田医生深叹一口气,心里极力的思索着,“你还记得毕业之后,你我共游长城,之后你就留在了中国,而我却执意要回日本,说到底------”武田医生故意装出一股难为情的表情,“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啊!”
“莲子小姐!”香川次郎惊讶的道。“不错!”武田医生点点头,“她和我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后来,我们相恋了,而她当时只有十六岁,我只能回去等她。”武田医生说的确实是事实,不过他说的这个女人却不是现在的刘艳萍,而是在这之后确确实实抛弃了他的女人-------莲子。
“原来是这样。”香川次郎使劲点点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过你也算是终成所愿,心想事成啊!”香川次郎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羡慕。
武田医生摇摇头,“好事多磨啊,我一直等到她毕业,她学的是护士,之后我们一起来到中国,我被分到了野田师团,而她却被分到了吉野联队,过着一心想牵,两地难连的生活,彼此都是日夜思念,我多次申请要调往吉野联队,可迟迟不被批准,直到几个月前,吉野联队的随军医生相继殉国,不得已才将我调了过去。”武田医生叹着气,语气里现出莫大的无奈。
“真是可恨!”香川次郎恨得咬牙切齿,“军方这是在有意无意的棒打鸳鸯,单就这一点,就不可原谅!”说着又话锋一转,安慰道:“不过事情最后武田君总算是得偿所愿,可喜可贺啊!”
“唉------”武田医生叹一口气,“只怕我是无喜可贺啊!”香川次郎又反过来安慰他,“武田君但请放心,香川虽然不才,原为兄长两肋插刀,军方若再为难你,我必会将他们告到军部。”
“我所说的并不是这个。”武田医生摇摇头,他知道,香川次郎虽然视他为知己,但心里对他这支部队显然产生了许多的疑虑,他要想方设法一一打消他心头的疑虑,“吉野联队在山东和山西的交界处,同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连年作战,战斗减员十分严重,无奈,只得从国内拉来一群毫无战斗经验的学生,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经过残酷的战争,而我们的任务又十分艰巨,我们从山东一路跋涉而来,追逐学生军的另一只部队-------王志凯部,等我们赶到时已不见了他们的影子,好不容易在鸡鸭山五十里处追上了他们,可一场遭遇战,对方火力凶猛,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伤亡过半,就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我是忧心忡忡啊!”
“有几个看起来都是老伤。”果然不出武田医生所料,香川次郎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唉------”武田医生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是羞于启齿啊!这些人不是伤在学生军的手里,而是-------自相残杀啊!”
“自相残杀?”香川次郎从地上跳了起来,“竟有这等事?”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不瞒你说,这是我们的内部机密,香川君万不可泄露半句啊!”
“武田君放心,我定守口如瓶。”武田医生的一番话调动起了香川次郎的情绪,他迫不及待的等着武田医生讲下去。
“说来这事已有半个多月,”武田医生努力在心里算着时间,“我们接到上头调遣前往山西协助野田师团剿灭学生军,当时走在半道上,两帮来自不同地区的学生因一时言语失和竟大打出手,不惜将枪口顶在自己同胞的额头上,一场混战之下,多人死亡,十几人受伤,由于当事人已死,苍井队长几番拷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下令严密封锁消息。”
“兄弟相残,真是奇耻大辱啊!”香川次郎说着连连摇头,心里显然是震撼不已,这就是武田医生的计谋,先镇住他,让他没时间分辨是真是假。
香川次郎显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武田医生趁热打铁,“我们一路追寻学生军至牛背山以南五十里,可上峰有令,外围部队不得进入,而王志凯部,却趁命令颁布以前,混了进去,对于他们的目的,我们是一无所知,只有一山之隔,我们却无可奈何。”
香川次郎低头不语,沉思了良久,才淡淡道:“武田君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你们想绕道开平,继续追寻学生军的下落,可我得到的命令是-------,要你们暂住开平城,一切等剿灭学生军的战役结束后再定。”
武田医生没有坚持,他明白这位老同学的性格,坚持毫无作用,而是无奈的叹道:“这帮人无声无息的潜入到我们的大本营里,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是丝毫不得而知,怕就怕井水里翻了大鱼,野田君苦苦经营的计谋,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说完双手抱头,不再言语。
“可------”香川次郎想说什么,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摇摇头,叹息一声,心里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我们可以电告野田师团--------”香川次郎试探着问道。“也好!”武田医生来个以退为进,“他们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怕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啊!”他表面上并不坚持自己的观点,其实却在旁敲侧击的敲打着香川次郎,“只有我们,追逐他们的时间够久,对他们的种种伎俩了如指掌,只可惜我们是有心杀敌,力所不及啊!”
香川次郎权衡再三,终于站起身来,啧啧嘴,“我去请示一下清真将军!”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武田医生嘴角露出会心的笑容,他知道,他已经说服了这个固执的香川次郎,只要取得他的信任,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香川次郎从室外踱了回来,一进门就笑道:“好消息,恭喜武田君,我已说服了清真将军,他决定放你们出城,由你们追寻学生军残部,不过将军有令,为防误伤,无乱你们碰到那一只日本军队,你们只能就地投降。”
“绝对没有问题!”武田医生紧紧握住香川次郎的双手,感激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这样,这支毫无战斗经验又缺乏领导核心的部队,凭借着团体的力量,一步一步冲出了鬼子包围圈,插入了鬼子的心脏,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不熟悉开平地理环境的他们,一出了开平竟然就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