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和霍无怀,有没有和叶葬暗暗合作,是不是在布局,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郁落白把背在背上的落痕剑解下来,扔向云澈。
可是云澈一动不动地站着,根本没有接剑,那把剑击打在云澈心口,然后掉落在他脚边,发出沉闷的声音。
“怎么,不想要这把剑?那你想要的是什么?”郁落白讥诮地道。
云澈心口堵得慌,全身僵硬。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郁落白,眼中满是痛楚,郁落白把云澈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她自己心里也并非是没有一点触动,可是她没办法完全相信云澈,所以只能以冷漠和疏然回应。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这个昏暗低矮的空间里显得清晰无比。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云澈心口剧痛,但是还是不死心地问了这个问题。
郁落白心里的确很膈应云澈瞒着她一切的事情,可是如今却并没有办法完全脱口而出去评判云澈的为人。
云澈是好人吗?从他们在苍梧山初见开始,云澈公之于众的身份就是天氓宫的杀手,他从来没有向众人标榜过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从郁落白的角度来说,云澈几次三番帮助郁落白,在危难时刻保全她的性命,这些也都是郁落白没法否认的。
是好是坏,孰是孰非,现在连郁落白也说不清楚了。
她无言以对,神情剧烈变幻了片刻,还是只能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可是云澈现在已经钻了牛角尖,非要从郁落白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郁落白往后退了几步,很明显是在逃避云澈的追问。
云澈自从吐露了自己的内心感情之后,顿时就变得无所畏惧,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拽住郁落白的手,紧紧握住不放,低声说:“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你讨厌我,我立马在你眼前消失,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云澈太了解郁落白了,他明确地知道郁落白虽然外表冷漠但是内心十分重情重义,不然也不会在所有窗户纸都捅破的情况下,还在危难时刻跳到水里救他。
他现在就是在赌,赌郁落白是不是真的打心底里觉得他不可原谅,赌郁落白会不会抹杀掉曾经的一切情义。
郁落白定定地看着云澈,神情莫幻,好半天,她嗫嚅了一下嘴唇,然而只吐出一个“我”字,她的脑海中突然像是有利刃划过,她踉跄了几步,捂着头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落白?”云澈扶住郁落白,紧张地看着她,询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郁落白感觉眼前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她压制着脑海中的痛苦,看向了云澈,云澈的脸渐渐和霍无怀的脸交替开来,而后,那副容貌又变成了叶葬。
她觉得头痛欲裂,死死抓住云澈的手臂,脸色越来越惨白。
云澈察觉到不对劲,刚把手掌贴在郁落白后背,准备传输真气给她,稳住她的心脉的时候,郁落白急促地痛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云澈怀里。
云澈抱住她,切住她的脉搏,但是她脉搏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落白。”云澈心痛又无力,把额头紧紧贴住郁落白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郁落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十七岁那年遇见涵尘,涵尘治好了她的脸,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哪怕涵尘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可是郁落白不得不承认,在她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涵尘的确是她生命的一束光,照亮了她晦暗的人生;十九岁,她游历江湖,拜白昔为师,她漂泊的日子才算有了归依,她和戚寒且相伴成长,后来又有郁落瞳的照顾。
而后就是逐鹿大会,这个改变郁落白人生轨迹的节点。她遇见了霍无怀、云澈、叶葬,还有曲洛。
那些脸一张张划过她的梦境,她感觉好像陷入了人生的走马灯。
所以,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只是上天机阁送一把剑,就引出了这么多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到底是谁,她来自哪里,在遇见涵尘之前,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十七岁之前空白的记忆,让她无法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她周遭笼罩着迷雾,她拨不开,看不透。
每个人都像是迷雾里的过客,他们来到她的身边,然后,又渐渐远去。
她好累,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想回莲台山,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可是她不能,天机阁大祭司的头衔压在她身上,叶葬拿苏愿和曲洛的生命在威胁着她。她无法放下这些,她不能枉顾苏愿的性命。
就在她痛苦万分的时候,她看见茫茫白雾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有人踏着烈火而来,一步步靠近她。
“你想退缩了?”那个人穿着鲜红的衣衫,好似被烈火淬炼出来的颜色,语气冷傲地和郁落白说话。
“你是谁?”郁落白觉得四肢沉重,她想逃离,可是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个红衣女子逼近。
红衣女子身上染着火焰,她靠近的时候,郁落白感受到无望的窒息,她感觉有巨大的绝望伴随着烈火席卷过来。她似乎记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那应该是她空白的时光中最为重要的部分。
她曾经在大火中毁了容,可是对于毁容之前的所有记忆,她都不记得了。
而如今这个红衣女子的闪现,却让郁落白不由得想起自己脸上的伤疤。
“我就是你。”红衣女子穿过迷雾,浴火而来,站在郁落白眼前。
郁落白清晰地看见,红衣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红衣女子的眉间有着妖冶的血棠印记。
郁落白总是觉得自己和巫棠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在梦境中看见穿着红衣,眉间刻印着血棠印记的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意外,仿佛她心里知道,她终于有一天,也会这样,或者说,她本来就该这样。
“你已经,沉睡得够久了,也该醒过来了。”红衣女子眼中闪过笑意,伸手在郁落白的额头上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