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枫都城各处升起炊烟,吴江家位于南边城墙附近,这边是穷人聚集地,所谓炊烟也只有寥寥数道。
这一个早上,邢铭又完成了一张符篆,打算再休息一下,到晚上尝试着再画一张。他总是想要快些,那天晚上的遭遇仿佛又忘得差不多了。
“……凡灵修者,皆灵力运用强大,而体格脆弱。”邢铭手中捧着杂说,看到一些感兴趣的地方,便要停下来,反复念动几回,思索一番:
“这么说来,倒也真是这样,就拿一头相当于凡法巅峰的普通一级灵兽来说,它的身体绝对要比凝石巅峰,甚至墨脱巅峰的灵修还要强!”
“虽然随着境界的提升,身体被灵力改造,完善得越来越适合灵力的作用,但也是有个界限。
想当初,兽潮中那些灵兽用倚角碰撞城墙,竟发出了金属交接的铿锵声,若不是我手中时刻有灵力包裹,恐怕一接触,我的手就要废掉了……”邢铭面色凝重,看着手掌收放几下,心中万千念头闪过。
邢铭怔怔望着手心,喃喃自语:
“是了,爹好像当初在我手心里写了什么……”他闭目回想,同时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手心比划着,不停地模拟当时的情景。
“不对……不是这个。”
“好像是这样的……”
……
半盏茶功夫后。
“是了,就是这个!”邢铭的露出狂喜之色,手指不停地在手心重复同样的轨迹,生怕又忘了——
邢启临死之际,拼命想给他传递的信息,绝不简单,极有可能与这场兽潮的起因有关!
邢铭的手指伸进茶杯里,沾了一点茶水,就这么写在茶几上,在收手之前又反复对比脑海中的印记,确认无误后,盯着桌面上的字,喉骨眼动了一下:
“尘,尘?”邢铭头疼了,龇牙咧嘴地挠着头发:
“什么尘?还是,尘什么?”他向来不喜纠结细节,但这关乎邢启的身陨之事,神秘兽潮之谜,他必须弄清楚。
邢铭陷入沉思,屋外却传来吴江的叫唤:
“温晓,温晓!你快出来帮我一下。”
“哦,这就来。”邢铭放好手中的书,起身再深深望了眼茶几上的字迹,仿佛要将其刻入脑海。许久,才甩了甩脑袋,向大门走去。
“哎,你倒是快点啊,累死我了!”邢铭刚踏出门槛,就看见吴江在几米外扛着一麻袋东西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知什么里面塞了什么东西,鼓鼓的。
邢铭急步走过去将那麻袋接过来,手却突然一沉,差点就要掉到地上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将麻袋抱回屋里。刚放下,就气喘连连地倚在麻袋上,后边跟上来的吴江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一脸鄙夷,啧啧道:
“你这也太弱了吧,才这么两步路就瘫了,我可是从集市一路扛回家的。”
邢铭知道自己身体虚弱,却也不想解释太多,只是摇头,拍了拍身后的麻袋,感觉到了里面都是硬邦邦的,好奇地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食粮,”吴江嘿嘿笑道:
“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邢铭更感兴趣了,缓了一下,便开始解开系在口子上的绳子,结果一打开,面色顿时一僵,嘴角跳动了几下:
“蕃薯!接下来几天我们都是吃这个?!”
吴江耸肩:“不然呢,我的钱全用来买这个了。”
“你那从买铃可的那户人家拿的酬金呢?”
“都花在醉满楼了啊,你不记得了吗。”吴江一脸理所当然。
闻言,邢铭翻了翻白眼,如同一只泄气了的皮球重新倚在麻袋上。他不是看不起蕃薯,要是没钱,有这个吃他觉得就已经很幸福了,但问题是他现在有钱啊——
符篆每张都值千金啊。
“吴江,哪里有收购符篆的地方啊?”
“你要……卖符篆?话说你的符篆真的能用?我以为你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还画不出来。”吴江想起自己曾听来的消息,一脸不敢置信。
“当然,卖了我们就有钱了。话说符篆很难完成吗?”邢铭眉飞色舞,对他的符篆还是很自信的。
“符篆当然难画啊!”吴江见他一脸不以为意,险些跳脚,扶额道:
“符法师万里挑一,而这符篆也不是一般符法师能画的,听说在画符篆的时候,比用在自己身上时要多两倍的那个什么力。”吴江摸着下巴仔细回想,但记忆突然卡在了一个点上,又急得挠头了。
“还能用在身上?”邢铭一愣,突然感兴趣了,待细想来,顿时一拍脑门,恍然:
“墨笔杂说,说到底也只是一本杂说,记录的是零散的物事,关于符法的记述肯定不如专门的典籍那般详细,故而总会有所遗漏。”邢铭露出可惜之色,暗忖:
看来以后要自己琢磨了,也必须琢磨透彻,比画符篆消耗得还少的魂力,说什么都要搞清楚。至于什么画符篆,原来也只是我照葫芦画瓢,照着书里的图案模仿一遍而已,不想却碰巧成功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哪里收购符篆呢。”
“你,确定要去?我先提醒你,那里可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的。”吴江突然严肃起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邢铭拍着胸脯道。
“好吧,我告诉你……”
看着邢铭渐渐远去的背影,吴江眼中有复杂的神色闪动,意味深长地一叹:
“你涉世未深,还是没明白这世道的险恶。既然你不听,那就只有亲身经历了,得到的教训才深刻。”
不知为何,吴江在面对邢铭的时候,总觉得这个苦命的小子是他莫名多出来的一个弟弟。虽然他从小就是一个人,连亲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对邢铭,总有种身为哥哥的感觉,觉得自己要保护好他。
“也许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想有个亲人吧。”吴江摇头一叹,往邢铭离去的方向奔去。
……
对于枫都城,他也是熟得差不多,比之一些地头蛇,也差不了多少。邢铭没多久便来到了位于北城区。
“就是这里了。”邢铭走到一个店面前,抬眼望门面上挂着一方牌匾,上面用烫金写了三个大字:
流云阁
“名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里面怎么样。”邢铭略一沉吟,摸了摸怀里的符篆,确认无恙后,深吸一口气,向红漆大门走去。
“嘿哟,请问这位小兄弟来我流云阁是要买东西呢,还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见邢铭进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从柜台后边迎了上来,谄媚道。
“卖东西。听说你们这里也收货物?”邢铭有些诧异,打量着眼前这胖子的体型,再瞥一眼柜台间狭窄的过道,心里啧啧啧称奇:
这是怎么过得去的?还过得这么溜。
“收的,是宝贝就肯定收。”胖掌柜抚掌,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
在他看来,邢铭就是一条肥鱼,而且是待宰的那种。
“那好,我来卖这个。”邢铭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篆,在胖掌柜面前晃了晃。
“这是……”胖掌柜双眼一眯,原本就小的眼睛就成了一条缝,眼中一抹精光不易察觉地闪过,转瞬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兄弟,还请这边落座。”
邢铭不明就里,但见他满脸笑意,便没有在意,走到柜台旁的椅子前,一屁股坐上去,将手中的符篆往案几随手一放,一脸“你要怎么样吧”的表情。
“在下姓庞,小兄弟就叫一声庞老板就行了,但不知在下称小兄弟为……”
“温晓。”邢铭毫不犹豫,反正这也是个假名,更何况邢铭这个名字绝不能被人知道。
“原来是温小兄弟,可否让我看看那符篆?”庞老板面上依旧挂着微笑,但心里的算盘已经拨动得飞快:
姓温?这枫都城,甚至附近数十里的地方都没有这么一个符法师啊,这毛头小子该不会是那人随便找来的,代其为出售的吧?
不管如何,都不能打草惊蛇,先一点点来,绝不能惊动到他背后那位符法师。毕竟符法师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枫都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