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大叔说清楚了吗?”我扭头,问着已经在后座上躺下的李小沫。
和大婶交流了一会儿后,李小沫就从房间里出来了,笑得很不正经,估计是和大叔嚼了会儿舌根。怂包催我可以找地方吃饭了,不巧叔婶两人才吃过晚饭,我们就准备开车出去,随便找个苍蝇馆子凑合。
“说清楚啦,不用担心了!(’?’)シ”她摆摆手,也没有看向这边。
一边,怂包把副驾驶门一撞,系好了安全带,把手机打开,道:“走吧程哥,我在手机上找东西吃,你先开车出去吧,我快饿死了!”
我放下手刹,挂了档位。临走前,我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楼的二层,黑漆一片,完全不像是有人的痕迹。
在一开始驶进来的这条小路上,车子里一片安静。我没开车灯,怂包也没开手机,太阳光已经彻底落下,现在只有微弱的路灯和照亮前路的车灯。
后座上,李小沫坐了起来,把目光投向窗外。
“咋了沫沫?”怂包问道。
“没事现在七月份了,周围温度也高了。老大,开下窗户。”她咕哝地道,朝我晃了晃手。
我没质疑,摁了下身边的开关。全车的窗户都是被我锁住了的,凭他们自己是没办法打开的。不过,现在也没有关闭的必要。
想了想,我索性把四扇窗户都打开了。
“好凉快没想到锦天晚上这么凉快吗?在京北差点不被冻死”怂包伸了个胳膊出去,神情很享受。
“还好啦。不过,确实,感觉温度高了点”李小沫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
“这还高吗?明明这么凉快。”怂包问道。
“不是好像,我看的更清楚点了”她揉了揉眼睛,四处地环顾着。
“清楚点?你不是说,你是用温度来判别环境的吗?难道平时你分辨不清吗?”
我偏过头。怂包的问话微微勾起了我的兴趣。
之前李小沫说,温度越高,她就可以把事物分辨的更加清楚。现在七月份了,在夜晚虽然凉快,但是地面和花草吸收了白天的辐射温度,估计也会呈现出一个高温状态。
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平时没那么清楚啦之前我看那些草地,完全是混成一片的,但是现在我居然分得清那些草了哦哦,还有些虫子!”她伸出手,指了指刚才经过的一块草坪,有些激动。
“是夏天太热了吧也难为你了,明明两只眼睛都是好的,结果啥都看不清楚”怂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双手捂住嘴,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我见过他这幅样子。是在憋笑。
“怎么了?”我问道。他经常神经质地发笑,也不知道到底在意淫什么。
“哈哈哈哈沫沫这种情况,就是传说中的,“睁眼瞎”吧哈哈哈哈!”
他笑的几乎要倒到座椅下面去了。我脸拧了拧,一头黑线。再看后座的李小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我和怂包中间,此时背对着我,使劲地掐着怂包的脸。
我可以看到她的衣服后领,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不太白的后颈。
“你t叫谁睁眼瞎呢!你才睁眼瞎!你全家都睁眼瞎!(≥益≤)”我看不到李小沫的动作,不过也许是把手指狠狠地戳进了怂包的嘴巴和鼻孔里面。
“哎呀呀呀放开,痛痛痛痛!程哥,快让她放开!”怂包的手四处乱抓着,一不小心指甲刮到我的脸,留下了一道阵阵刺痛的痕迹。
“沫沫,回去。”我偏头,微微带了点命令的口气。
“我不!你让这个垃圾道歉!( ̄ェ ̄)”她没动,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用手攥着怂包的头发。
“行行行我道歉好吧!我全家都是睁眼瞎!”怂包认怂。
每次都是这样
李小沫收回半个身子,动静有点大,座位吱呀吱呀地呻吟着。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关系好还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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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里吧。”我望了望外面,有一家看上去人比较少的餐馆,是家川菜馆子。
时间显示晚上八点。
中午从定保出发到现在,肚子里面除了喝了点水,就没有进过任何东西了。怂包嗷嗷地跳下车,我也觉得腹中饥饿。
李小沫下车,背着手,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为何,本来应该也很兴奋的她,此时默默然地矗在那里。
从刚才她修理完怂包爬回后座,就一直盯着窗户外面,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躺下。
有点反常。
“你先进去点菜。我在外面歇会儿。”我吩咐怂包,他倒是跑步似地冲进去了。
看到怂包兴冲冲的背影进去,我走到街边,站到了李小沫的旁边。
“你不进去?他去点菜了。”我伸手指了指川菜馆子。
她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倒是不断路过的车辆的灯光在她脸上各自闪过。
“你看得见那家店子吧?”我回头确认地看了一眼,这家店子虽然和别的店铺连在一起,但是店铺里面的温度应该是不一样的,阴阴冷的古玩店和充满人烟气的餐馆子始终是不一样的。
“看得见”她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她的目光随着路过的车辆来回扫视。
“那你是怎么了?刚才你说,看的更清楚了,是关于这个的对吧?”我俯视着她的头顶,尽力地想要弄明白她的脸色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作为“小丑”,神情和正常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回来之后,本来没什么感觉来着”她答非所问,把手拱起来搭在眼眶上,做出了一副望远镜的样状:“但是现在,我似乎可以看到更多东西了。”
“更多,是指什么?”我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不知道像是草坪,现在我分得清了;还有那些汽车,之前我可以看到它们排出来的尾气和燃烧的油,但是现在我可以直接看到它们内部的管道构造了之前明明看不到的来着,因为姐姐给我说过,车子里面其实有些地方温度很低的。”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一些极其令人震惊的话。
“你说你看得见车子的构造?!”我尽量压低惊讶。
“对可以稍微看见,里面有些东西和线子一拐一拐的,我分不清是什么,学开车的人估计会知道吧(?w?)?!哦对了,你们又看不见”她兴奋地望向我,然后又失望般地低下头。
我没打算吐槽她为什么会有司机懂得如何造车的想法,只是接着问道:“那么你还看得清什么?!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我看看啊”她没有回头,但是我知道,她正在感知周围环境。
实在是太奇妙了。她的能力特殊到可以拯救世界也说不准。
“一些细节可以看到了不过,像是一张纸或者是一个平面上的东西,我还是没有办法的。”她摊了摊手:“不过,温差大一点,我就可以分辨清楚。”
“我知道了。”
正说着,怂包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说啥坏话?程哥,可以进去了,我点了麻婆豆腐的嘿嘿!”怂包挠了挠头,有些得意的笑道。
听到麻婆豆腐,我的心里不自觉地舒缓了点。这是道很出名的川菜,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道菜,基本出去吃饭下馆子,我都会点上一份。
“走走!老大,我们进去吧,在外面愣着也是愣着。我觉得自己没啥毛病啦,反而倒是升级了一样!”李小沫也是嬉皮笑脸,估计也不是很像去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吧,你们先进去。我还有点事。”
我摆了摆手,示意怂包带她进去。在外面,我还要和李前辈通报一下,李小沫身体的最新状况。
怂包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我和他在一起几年了,平时我有什么事情他都知道,现在反而有些疑惑。我给他点点头,示意他别想太多。
李小沫则是朝前走着,一只手扯着怂包的袖子,嘴里嚷着:“哎呀我们进去了进去了,老大在外面有事情,我们不打扰他了!”
态度一改之前的安静,简直可以说是比变脸还快。
俩人拉扯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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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手机。
之前,还在郑氏修理行的时候,我就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一会儿要问李小沫的问题,主要是关于她姐姐的实际年龄以及她和她姐姐之前所经历的事情。
前一个可以直接问,但是后一个得慢慢来,旁敲侧击。
不过,现在最切要的是,给李前辈发消息汇报李小沫的异常情况。我不觉得这单纯是因为七月份的夏天很热。
因为连她自己本人也露出一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刚想打开短信界面,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刚才接到了一通来电。因为平时没有什么事情,boss联系我的队伍也会联系怂包的手机,我就一直开着静音。
这通来电只有一通,显示未接,估计是刚才开车的时候打来的。
来电显示地区是,京北市。
我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了,谁会给我打电话过来?是打错了吗?
一想到“打错”这两个字,我脑海里就下意识地想到了之前那天晚上在宾馆里,李前辈仅凭着一眼就背下来的我和怂包的电话号码。当时我也觉得会是打错了,但是事实狠狠打了我的脸。
有回一个电话的必要。我点开了界面,手指悬停在绿色的拨号界面上,在犹豫着。
如果真的是打错了,那完全不必担心。
但是,如果对方动机不纯。
我看着一般拨通电话后,显示时间的地方。
如果对方动机不纯,我需要在尽快短的时间内挂断电话。虽然这一路我、怂包和李小沫开着车大摇大摆毫无遮掩地来到锦天,但是一些可以注意到的细节还是应该加以注意。
时间短,对方锁定到我们所在地的可能性就越低。
想着,我的手指摁了下去。然后把它放到了耳边。
铃声是极其普通的嘟嘟声。但是,只响了两下。
对面接通了。
我心里开始默默读起秒数。
“喂,你好,请问你是?”出于礼貌,我先问道。
“你叫程兮是吧?”
?!
我拿开手机,下意识想要挂断。
“别别!别挂嘛,我知道你们现在在哪,也知道你们要在锦天干什么,不要着急嘛”
从声音判断,是一个接近中年的成年男性。
我又把手机拿了回来。没办法,从口气判断,对方没有虚张声势,是真的知道。
“你是谁。”我没有用问句。
“你可以叫我老鹰,就是英文里面eagle的那个老鹰。”对方声音有些爽朗,但是又给人一种暗藏杀机之感。
“老鹰。好,我记住了,你要给我们说什么。”我保持着对可疑人员一贯的冷漠口气,继续道。
“态度好一点嘛,我好歹还算是你们的上司。”
上司?
“你是档案科的。”我说着,用句号代替问号。
“对。鄙人定保市,哦不对,准确来说,是整个北河省档案科的人。所以,不要惊慌,我找你们总是没有坏事的”对方的口气有些轻浮,显得戏谑。
“那好。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我在语句里带了点疑问。现在的境况下,没有人有必要说这样的慌。他估计真是北河省的人。
“简单!很简单!你们肯定可以接受的!我给你保证!”对面听到我的口气缓和,似乎高兴得不得了,语气有些激动。
我默然,没有说话。
“哈哈我有些激动了,咳咳。不过,你们要做的事情真的很简单!听好了,你们这次来锦天市,就是为了找302号转移走的刘晓案的赃款对吧?”
我微微有些惊讶。这个人,似乎知道不少东西。
“我要求你们,哦不,说重了点,抱歉!我请求你们,放弃目标。”
放弃?
“你说什么?放弃什么目标?”我确认地问道。
“放弃你们正在追查的目标,放弃追查赃款。我知道你有点难以理解,现在我这里事情比较多,一会儿我会给你发短信的,到时候你慢慢看吧!”
“慢着!你说清楚,为什么?!”感觉他要挂断,我急忙出声。
然而对面的回答,是挂断电话后的嘟嘟声。
我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望着通话界面,显示通话二分十秒。
周围的车辆来来往往,轮胎碾压地面,路人窃窃地低语,路灯罩子里不停碰撞的蛾虫,杂乱的声音一齐地灌进了我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