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我过得很艰难。
除了隐青和南双,字条一事我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落相宜晚间还来看了孩子,她亲手做了一支狼毫笔,说是能让孩子更好的写字,然后便与羡予一同在楚誉的书房内研究着诗文,而我却不敢再靠近书房一步,总感觉那里都是楚誉的气息,我怕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伤心,忍不住落泪。
只要想到他现在生死攸关,我的心就好像被拉扯住一样,扯的紧紧的,撤的疼痛。
第二日,我依旧同往常一样送羡予去了书塾。
一路上,我佯装的同往常一样笑着同他说话,笑着嘱咐他在书塾内一定要好好的听夫子的话,不能与其他同龄的孩子闹别扭。
我知道,羡予因为不是我的亲儿子,在书塾内被其他孩子孤立,取笑,夫子都同我说了。
可是这孩子好像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他从不跟我诉苦,也不跟我说他的委屈,他只是一心的用工,努力,每天都自然的喊我娘亲。
这般的懂事,却让我很是心疼。
羡予准备下马车的时候,我紧紧的抱了他,我能感觉到他在我怀里身体有些僵直,但是随后,他还是伸开了手,拥住了我。
我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头。
“不要忍着,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好不好?娘亲能护好你的。”
我从小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最喜欢护着身边的人了,这点到如今都没有改变过。
我记得小时候尧胥被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壮汉小伙子欺负,将他鼻子都打出血了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冲去了他的家里,我毕竟是公主,所以那人在他爹娘的注视下也不敢奈我何,我就直接朝他的鼻子打了一拳,打的他瞬间就出血了,然后我拍了拍手,就这样搭着尧胥的肩出了门。
只要是我在乎的,我都会拼尽全力不让他受伤。
对羡予是如此,对楚誉更是如此。
孩子小声在我怀里点头应着,然后朝我行了礼后,才下了马车。
我看着孩子的背影,就像看到了楚誉小时候,虽说这两人并非父子至亲,但是一举一动,行为思绪,竟然出奇的一致。
楚誉小时候也定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间不说,什么事都小心翼翼,讲究礼数的。
想罢,也快到时辰了。
隐青早早的就备好了黄金,放在马车后处,我让马夫转了头,驶向郊外后山。
去后山的路程还是需要个把时辰的,到了山脚下,马车是上不去的,只能步行。
隐青抱着装满黄金的箱子,在山间行走着,有些吃力,当他有些累了,他便换做在肩上扛着,我说我要帮他,可是他挥手拒绝了。
行至山间深处,阳光在林间就更加错落了,这里杂草重生,树木环绕,看上去倒是一个适合埋伏的好地方,若是出其不意的在此躲避着等待围攻他人,那么一定会大胜。
“应该就是此处了。”
隐青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注视着周围,确定了一下地点后,才将箱子重重地放下。
四下都很寂静,既无鸟雀,也无野物,只有一望无际的绿植树木,将这山间遮的严严实实,看不穿,也看不清。
我提着心,一直在想着,若是见到那人,一定要问清楚楚誉的现状实况。
正在我放空思考之时,只听得拔剑之声,回头,看见隐青已是作战之姿。
“为何拔剑?”
我悄声问他,虽然四下并没有人,但是我却不自觉的降低了声调。
“我总觉得,有股杀气。”
隐青说时,他的眼神一直警惕的四处张望,好像不愿放过任何一处草木。
见他如此,我也伸手去摸腰间的弯刀,就在我刚触到冰凉的刀身时,只听见草丛中稀疏的脚步声,我正竖起耳朵听辨着方位,却突然一道银光闪现,一把亮剑直直的朝我刺过来。
我快步往后退,然后拔出弯刀抵了那人的长剑。
隐青见状立刻上前帮我,与那人揪打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黑衣蒙面之人,只见他们先是快速的将那一箱黄金拖走,然后便立刻拔刀向我们砍来。
兵刃交汇之际,我盯了那人的眼睛。
“你们到底什么人?不是说收了钱就会救人的吗?”
我大声的质问着,可是与我交锋的那人却弯了弯眉眼,眼尾的褶皱叠加在一起,很明显的就是在嘲笑自己愚蠢至极的中计了。
“呵,救人?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去救人?”
说罢,他将剑用力向下一压,我终是没有抵住被击退了好几步。
“别挣扎了,今日,你们注定要命丧于此。”
那人的笑声穿透了整片山林,刺激进了我的内心。
我的命,还由不得他人来决定。
我的心中好像突然激起了一团烈火,紧握着弯刀大步冲上前去,纵身一跃,弯刀直直向下插进了那人的左肩中。
他好像没有想到我一女子竟然有这般的功夫,和这般大的力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忍着疼痛眼神凶狠的举起大刀朝我砍下,谁知我一个俯身从他胯下划过,然后双脚用力一踹将他狠狠踹倒在地,我一刀便插入了他的左臂上,只听他一声嚎叫,浑身颤抖。
这么多天的功夫,我可不是白练的,现如今想要打倒我,可是需要些功力的。
“说,你们为何知道楚誉现在生死攸关?”
现在,我只想知道答案。
可是那黑衣人只是那般趴在地上紧闭着眼,没有任何言语,我用力将弯刀在他的手臂中旋转了一个度,那种绞肉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哪怕是再温顺的动物,被逼到绝境,也会变得麻木不仁。
“我说,我说…楚誉现下…因为交了假的军令而被打入夏氏地宫…日日遭受酷刑…如今没人能救他…照这样下去…不过多久…就会葬身西北…”
什么?!
心跳在那一刻,被突然放大。
我用力拔出了弯刀,鲜血溅出的那一刻,映红了我的眼睛,最终得知的真相,是我最不期望得到的。
就在我停留之际,另一个黑衣人突然冲到我的身后,趁他挥刀的时刻,我立刻转头抬腿一脚踢中了他的胸膛。
我穆黎书,绝不认输。
楚誉,我也一定能救他。
我和隐青在血光之间,奋力厮杀着,那批来者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心目中的那个誉王王妃,竟然是个习武之人,而且功力还在他们之上。
其实平时的我,跟真正发力的我,截然不同。
遇强则强,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有十几个人,最终,都倒在我与隐青的脚下,死伤惨重,我只不过无意中被一个人擦伤了一点手腕,没有大碍。
我俯身到了一个还没有死绝的黑衣人人身旁,听他重重的呼吸声,那便是求生的**。
“说,你们是什么人?又是谁指使你们的?”
我敢肯定,那夜给我扔飞刀的人,功力远远不止他们这个水平,而且看他们的穿着,应该不是什么小门小派,所以我断定,他们一定是受人指使,听人教唆的,而且他们背后的那个人,一定最不方便露面,或许,是个大角色。
可是我还没有等他说出答案,他便咽了气。
人在无法逃脱的死亡面前,是不能挣扎的。
我的弯刀,第一次,沾染了这么多的鲜血。
我没有再说话,背对着满地的尸首,就那样缓缓的走着,来时的路,我依旧记得很清楚。
隐青就那样静静的在我身后跟着,同样一言不发。
走着走着,我突然停了步子。
我抬头看着林子外的天,只觉得这天依旧那么蓝,那么广阔,朵朵白云慢悠悠在天空中飘荡着,好像无比悠然自在。
林间绿油油的颜色映衬着,又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的景色,真的很美。
可是楚誉在地牢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闭了眼,想象着眼前一片黑暗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我开了口。
“我要去西北。”
我要去西北,跟楚誉同生共死。
如若他就这般死了,我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的话,我定会怀憾而终。
所以,我一定要去西北。
我相信,命在自己手里,谁都抢不走。
我还会像小时候一般,拼了命的护着自己在乎的人。
绝不低头,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