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褥间,我还是忍不住的隐隐哭了一场。
楚誉他说的那番话,深深的刺痛了我,我想到他的表情,言语,就感觉好像全身被锁在寒气中,冷的哆嗦,在这样的黑色中,我就格外觉得伤感。
他说,他不过是听从父命才娶了我,为的只是后梁与羌勒的和平安宁。
这句话不假。
毕竟我初始也是这般,只是因为不让两国交战,不让阿爹失信,所以我才嫁给了他,而不是因为我有情于他,可是他今日说同样的话的时候,所有的神情和语气仿佛都在告诉我,他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我了。
真话与假话,其实不难分辨,虽然我也恐惧他是不是真心不在意我了,但是我思前想后还是确定楚誉绝对不会变,他今日故意说气我的话,就是为了让我离开这危险重重的夏氏,他不想让我涉险,他想让我活着。
我都明白,我也理解。
毕竟我第一眼看他的时候,他还是用以前那种温柔的眼神,唤了我的名字。
这就说明,后面他的演技,确实高明。
我差一点,就真的被骗了。
他在这夏氏这么久,所经历的苦难,陷入的困境,我都一概不了解,我只知道他好像知道自己命运一般,想要拼命将我往外推,可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想走,见他越是忍着,我就越是想要在他旁侧。
他此时会不会同我一样,回想着刚才说的话,有些许痛心呢?
对于今晚,我只不过有些委屈。
我本以为我千里迢迢不顾一切来救他,好不容易费劲心思进入了地牢得以与他见面,他会高兴,他会告诉我,我们绝对不会葬身于此。
可是他的冷眸,让我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心中还是有些藏不住的酸涩之感。
夫妻之间,本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穆黎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临阵脱逃的蠢才,他怕我死,怕我送命,但是他不知道,我穆黎书从小就有一种老天庇佑的运气,阿爹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一生果勇,老天爷不太敢收我。
只要我这一步还没有死,那么我就一定要坚持到下一步,不到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我都绝不认输。
所以既然我现在还活着,那我就一定要想办法救楚誉出来,毕竟他现在身处险难之中,太多的身不由己,他没有办法同我倾诉。
我手中紧紧握着那只玉佩,这么久已经在我手中把玩的越发圆滑透亮,而且我觉得冷时,它却是温热的。
我用玉佩捂着脸,缓缓闭眼。
我好像在天将明时,才浅浅入睡,在湿透的枕巾上,梦到了楚誉的背影,梦到了我们在四处游山玩水,欢喜愉悦。
一定会实现的吧,哪怕要经历需求困难险阻,我也一定会昂首向前。
楚誉虽假言说他与我无情,但是我却喜欢着他,无法自拔。
此时乌鹊依旧站在楼宇高阁上面悠悠的叫着,看着月落日升,寒风褪尽。
树上的绿叶十分鲜艳,在这样的一座夏宫之中,好像唯有这是唯一的一丝生气,甚至还吸引了不少鸟雀前来,最高的枝干上还被建了鸟巢。
黎明之际,是天空最美的时候,太阳在东方亮起了一片火红,照着城门之上夏氏大旗,反射出一道金光,天空蓝红交汇之处,还掠过一行大雁。
夏亦瑶这时才缓缓从地牢之中走出来。
昨夜,她就在那颗高大的树上休憩,她本来是想寻一个安静之地,然后细细的想一想自己,想一想自己这么多年,夏氏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想罢,她只觉得自己不愧被众人畏惧,这些年她杀的人,应该已经能堆积如山了,可不就是女魔头么。
就她这般,竟然有时还想着归隐山林,做个无忧无虑的药女,行医救人。
自己此时都觉得这样的思想着实可笑。
她真的只是在休憩,可是无意间的侧头,她就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准备好了短刀,蹲起警惕的注意着,之后她才隐隐约约看清了,是那个叫阿锦的女子,夏兖各槡今日选中的正妻。
她好奇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飞身下去抓了她,而是目送着她进了地牢。
她所做的一切,同楚誉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知晓了。
当她知道那个她第一眼看就有些羡慕的女子,竟然就是她一直好奇的楚誉的妻,就是那个占据着楚誉最深处的位置,而且能让他目不转睛的妻时,她还是羡慕了。
她不过感叹,这女子,竟然远从后梁单枪匹马赶来,还混进了夏氏之中,拼死只为了救楚誉,确实不像是一般女子所为,这样的胆识,也确实像是能让楚誉注意的性子,能让楚誉欢喜的女子。
到如今,她竟然有些看不得这样的浓情蜜意了。
她终是没有抓她,甚至还调走了在地牢外面看守的狱卒,她只不过是想确定这女子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然后禀告夏王,看如何处置,是将她也关进去威胁楚誉交出军令,还是直截了当的杀了她。
可是她的心底,却不可否认的多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她除了有些羡慕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之外,她自己的心还有些动摇了,她想着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为一件事情如此不顾后果的拼命过。
她的这一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从小到大,她不过都是夏王的一个工具,她从来就没有为自己而活,她也不知道,为自己而活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别人的感情,就会想到爀然,想着之前曾有一个人也这般的在乎过信任过自己,自己似乎就找到了一点平衡,可是转念又想到,是自己亲手杀了那个唯一关爱自己的人时,她的心中就莫名涌起了无数的苦涩。
她闭眼,见到的是那个背着竹篓的女孩,在大雨里狂奔,门口烛火照耀的地方,有一个男子在等她。
女孩停下了脚步,然后口中笑着念了一句。
“爀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