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看了看身边的谢氏,轻声问道:“怎么,你认得这位夫人?”
谢氏抿了抿嘴道:“那就是蒋家夫人。”宋氏眉毛一挑,她自然是知道蒋夫人是谁的,没想到……如今这般的场景倒是尴尬。
在蒋夫人身边还有另一行人,倒是徐萦不认识的,宋氏倒是引着徐萦上前去拜见那位夫人,“这位是郝夫人,郝大人乃是你舅舅的同年,快来见过。”
徐萦便过去见礼,那位郝夫人含笑点点头,随即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徐萦,眼中有了几分的笑意道:“贵府上养的好好的闺女,真是叫我羡慕的很。”
这话却不是和宋氏说的,而是和一旁的谢氏说着。谢氏便也笑着道:“都是太太夸奖她,她可是淘气的呢。”
徐萦见到谢氏倒像是认识这位夫人似的,只是未听过这位郝夫人的名头。刚刚舅妈说这位郝夫人的丈夫乃是舅舅的同年,舅舅一直在江南为官,难不成也是江南人士不成,只是如今怎么上了京都来了?
几个人说的倒是热闹几分,反而将蒋夫人落在一边。蒋夫人也不气恼,告了声退,自顾的进到寺内去了。
宋氏和谢氏对视了一眼,这才和这位郝夫人向寺内走去。随着郝夫人前来的还有两位姑娘,想来也是郝家的女儿。
徐萦便和谢琇上前相互见了礼,几个人便跟在谢氏等人的身后进了寺内。
谢琇便和这两位郝家的姑娘搭话,果不出徐萦的猜想,这位郝大人便是江南人士,也是一直在江南为官的。
可是如今上京并未是郝大人上京,而是郝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上京来,因郝夫人娘家现今在京都,两个女儿也都说了亲事,便都是在京都,准备从京都发嫁的,故而郝夫人这才领着人上京来了。
谢琇和两位郝家的姑娘说的很是热闹,徐萦却只陪在一边不怎么说话。一旁的郝家的二姑娘看向徐萦道:“我瞧着徐姑娘倒是不大说话呢,可是我们冷落了不成?”
徐萦忙转头笑道:“哪有,你们多说的是江南之事,我从未去过江南,一应风俗人情俱是不知的,自是说不出什么。”
郝二姑娘和郝三姑娘对视了一眼,随即郝三姑娘笑着对徐萦道:“这有什么的,随我们多说一些,便也知道了,徐姑娘不知道江南的事情,我和姐姐不大熟知京都的故事,我们且多说说话,可不两下里都知道了。”
说着便和郝二姑娘对视笑了笑,郝二姑娘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郝三姑娘笑着摇摇头。郝三姑娘便来到徐萦的身边,娇笑着拉着徐萦的手臂道:“莫不是姑娘不愿和我们说道不成?”
这位郝家的三姑娘瞧着倒是个热情的人,徐萦一时推拒不得,只得说些京都的风土人情来说话。
郝三姑娘颇为认真的听着,道:“别的倒也是罢了,可是没想到京都这个时节还未暖起来,不过啊,我倒是觉得比家里好些呢。”
徐萦不解道:“这是为何呢?”
郝三姑娘笑道:“都说江南风景好,可我瞧着京都虽是地处北地,然气候甚是好,就是冷天,屋里点上地龙,出门披上斗篷,都舒服的很,在南边的时候,有时候阴冷的难受的紧呢。”
徐萦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南边的,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北地虽冷,倒也不难过呢。”
几个人这才说笑的热闹了起来,徐萦的心却是渐渐的静了下来,她看着前面也说的有些热闹的谢氏几人,还有不时拉着她说话的郝家两位姑娘,自然没错过她二人眼中的那份打量。
原来如此呢,徐萦心内不免失笑,怪不得昨晚那般的表情,却原来是这么回事情。去年就听墨冬说起,谢氏似是有意从江南那边给她选个人家,毕竟娘舅家都在江南,母亲也是想着能有人照看自己。
这位郝夫人如今想来便是谢氏为自己挑选的人家了,这郝夫人上京来也不独为自家的女儿送嫁。郝夫人有一次子,今年春闱,自打去年年末便来了京都,正等着今年春闱入场。
这些话也都是郝家的两位姑娘谈话里露出来的意思,徐萦闻听,也只是笑笑的不说话。
待用过了斋饭,便也都去寺内的客房出休歇一会儿去了。徐萦便坐在床上,莺歌和燕语忙着给徐萦收拾些被褥,好叫徐萦能好好的歇一歇。
莺歌一边收拾一边笑道:“这位郝家的三姑娘,倒是热情的很,一直说个不停。”燕语也跟着搭话道:“可不是,不说这位三姑娘,单看那郝家的二姑娘也是个好性的人,郝夫人更不必说了,最是和善的。”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也不过是看出些苗头来。想着说些话,好歹也叫徐萦能够顺顺心意。
可是徐萦一概都没听,反而站了起来道:“我出去走走罢,你们不必跟着了。”
莺歌和燕语手上一停,互相对视一眼,燕语便上前道:“姑娘可是要去何处?”
徐萦吸口气,抬头看着门口道:“不去哪里,也不过是四处走走。”
说着便抬腿出了门,似秋正在外间,看见徐萦出门去,忙跟了上去道:“姑娘去哪里,奴婢还是跟着姑娘的好。”
徐萦没甚力气道:“也走不大远,不必跟着了。”
似秋紧紧的跟在徐萦的身边道:“现今前来寺中敬香的人不在少数,奴婢也是恐有相撞,好歹跟着姑娘稳妥些。”
徐萦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便由着似秋伴在自己身边走着。
似秋见到徐萦并未推拒自己,心内便松口气,看来姑娘也不过是想着自己走着自在些,心内放下几分,却还是牢牢跟在徐萦身后。
徐萦正自顾的走着,心内也是有几分的烦乱。她如今倒是有几分抗拒谈论自己的婚事了,谢氏一刻不停歇的想着自己的婚事,倒叫她有几分紧张了。
每每看见别人那番打量自己的目光,就觉得身上不舒服的很。可是有不能推却,谢氏一片心思都为了她,徐萦也不能如何,只能暗自咽下那些不舒服罢了。
正想着烦忧,忽而袖子被人拉了拉。只听似秋在身边道:“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徐萦回过神,四处瞧了瞧,原来是往山顶去的路。怎么不知不觉的来了此处,徐萦看了看还有几分萧瑟的景色,便对着似秋道:“咱们绕一条小路绕回来,然后就回去。”
似秋便跟在徐萦身后,好在徐萦往日在这路上走得多了,自然也知道些小路,七拐八拐的,不过是从山上绕了一个小圈子,从另一个方向往自己的院子去。
眼见过了前面一处灌木丛,便是寺中的园子了。徐萦正和似秋走着,只听前方传来说话声音。
“我瞧着那徐家姑娘倒还好,瞧着也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呢。”这话是……徐萦一听,倒是好似今日那位郝家的二姑娘的声音,这怎么还背着人说自己呢?
徐萦便顿住了脚,回头看了看似秋,似秋也看了看徐萦。二人一同向灌木丛那处走了走,倒是能听得更加清晰些了。
“温和又怎么了?你刚没听那蒋家的人说,这徐家姑娘可是不大好的很。”这话,是郝三姑娘的声音?似秋听见不禁皱了眉头,刚刚瞧这位郝三姑娘和自家姑娘说的还热闹呢,回头就这般说起徐萦,似秋听着就有几分的不喜。
郝二姑娘倒是停了停,随即道:“那也不过是片面之语罢了,想来也未必做的真。”
郝三姑娘便道:“这可说不准,当初那石家和她定了亲事,这石家就那下场,这蒋家原不也想结亲不成,可是刚刚你没听那蒋家的下人道,这徐姑娘听闻在西安府那边也是议过亲事的,结果不知怎么没成,这蒋家又退了亲,说不准真的有什么不详呢。”
郝二姑娘忙道:“三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你刚不也听那两个蒋家的下人那里闲话了,都说亲了这么多人家,一个都没成,下定的那个又满门覆灭,如今二哥可是要春闱的,日后前程上的事情若是受此拖累,岂不糟心。”郝三姑娘有几分不满道。
郝二姑娘倒是没说什么,郝三姑娘见状便道:“你瞧,这也不独是我说的,想来啊,这京里想来也是传了这些话来的,若不然,她徐家在南边又无什么根基,怎么巴巴的要说到咱们家来。”
“浑说什么,你忘了谢大人了,徐三夫人的娘家可是在江南的。”郝二姑娘道。
“那也是姓谢,不是姓徐,到底是差了一层,如何能论。她又是长房嫡女,不在京中寻人家,反而舍近求远,其中可不是有蹊跷的。”郝三姑娘还待说,却叫郝二姑娘打断了。
“好了,我们也别说了,左右这些都是父亲母亲定下的事情,咱们又能如何不成?”郝二姑娘边说边拉着郝三姑娘向回走去。
郝三姑娘随着郝二姑娘回去,声音远远的还飘来“就是做不得主,也该告诉母亲,可不能让母亲蒙蔽其中,否则岂不误了二哥的前途。”
似秋在一边听着气的脸色通红,还是徐萦紧紧的拉着她,只怕这丫头忍不住冲出去和人理论,只怕到时候反而愈加的丢人了。
等到郝家的那两位姑娘离开后,似秋这才气愤的跺跺脚道:“姑娘!这……这……这郝家的姑娘早先瞧着还好,没想到还会背人说闲话,这……”
似秋简直要气晕了,更恨那个蒋家。分明是那蒋家公子行事不妥,怎么到了她们的嘴里反而是自家姑娘的缘故了。
徐萦咬唇低了低头,随即哑着声音道:“罢了,你这么冲出去又能如何,嘴长在人家身上,说什么又哪里由得我。”
似秋也不免红了眼睛,看着自家的姑娘,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哭腔道:“姑娘莫听那等人的闲话,不过是些乱嚼舌根的,早晚叫她们烂了舌头!”
徐萦不免失笑看着似秋摇头道:“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这里可是佛寺,说些什么呢?”
似秋噘嘴道:“她们能背后说人闲话,且不让我说上一两句了。”
徐萦深深叹口气,向外走了两步,看着郝家两位姑娘消失的方向缓缓道:“说这些闲话的,又哪里仅仅是你我今日听到的,早先的闲话就没断过……”
似秋瞧着姑娘愈加落寞的神色,心内自然是酸楚不已。刚想上前劝说两句,就见徐萦身子一僵,抬头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此刻也正看向徐萦这边来。
徐萦看着那身影,心跳都停了几瞬,随即看向他出现的地方,拿不准刚刚他是不是一直在那处,还是刚好出现。
清弘法师自是看到了徐萦,想了想还是缓缓迈步来到她身前。
徐萦看着近前来的清弘法师,心内乱入麻,他刚刚听到了郝家两位姑娘说的那些话了吗?徐萦又是尴尬又是觉得出丑的很,想笑一笑冲破几分尴尬,却又有几分忍不住的哭意。
几次扯起嘴角之后,还是努力牵起嘴角,声音断续且发颤道:“这……这……”徐萦也不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敛了几分笑意看着清弘法师,开口道:“看来……母亲又得失望了。”
清弘法师只看着她。徐萦反而一下子放松了似的,她低头笑笑,随即抬头看着清弘法师缓缓道:“总是说亲不成,听那郝家的言语,只怕又得辜负母亲一片苦心了。”
随即对着清弘法师扯扯嘴边笑道:“想来……我日后还得时常陪着祖母过来礼佛了,只望贵寺不怕叨扰才是。”
哪有未出嫁的女儿时常出门礼佛的……除非是那些年长且嫁不出去的姑娘家,于家中无甚立足之地,只能依托佛门之地,不过那种日子也是清苦的很。
徐萦本是有几分打趣自己的意思,虽这打趣甚有苦意,可是她的心已经渐渐沉寂了。如此便也好,既然无心他人,与眼前之人又无可能,反道不如这般心如止水,清静度日的好。
清弘法师心中却有怒意。他刚刚听见那二人说起徐萦,言语之中带着的那份中伤之意,简直叫他险些失去控制。
怎么可以,他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可以由人如此说!待见她那落寞又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清弘法师心中忽然一钝痛,随即又是一亮,仿佛有什么通透了一般。
他上前几步,几乎贴近徐萦,不等徐萦表现出愕然,低头凑近徐萦道:“那是她们有眼无珠,那等人,又岂能配得上你。”
徐萦看着忽然紧贴着自己的清弘法师,耳边传来似秋的轻呼声,却只听得入耳他的那一句……她直直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其中真切的映着她的身影。
徐萦只觉的喉头一酸,眼中已有泪意,还未反应过来,已有指尖轻扶去她的泪水,只见眼前之人轻声道:“傻丫头,哭什么,他们有眼无珠,还好,有我不是吗?”
徐萦愕然无语,只愣愣的看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恰此时,微风轻扫,一阵细雨飘落,洋洋洒洒的竟然下起雨来。竟是今年初春京都的第一场春雨。
凉凉雨滴打湿了徐萦的脸颊,衣衫,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雨滴打散了,恍然间手腕便被人拉住,一路离开此处。
徐萦眼前只有着月光白的裟衣,眼中再无其他的风景人物了。这一路院落重重,不知走了凡几,最后竟是进了一处屋子,她余光扫见似秋似是被一个小沙弥引进了旁边的屋子。
眼光刚刚略过,门便被清弘法师关上了,这下,双眸刚好对上了转过身来的清弘法师。
清弘法师带着徐萦在矮榻上坐下,自己便蹲在了徐萦的前面。徐萦愣愣的看着他,许久不能言语。
清弘法师从袖口摸出自己一条方帕,轻轻拭去徐萦脸上的雨水,随即笑着看她道:“怎么?难不成被雨浇傻了?怎么不说话?”
说话?说什么话?
徐萦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瞧着倒是有几分的熟悉,随即便认出来,原就是之前的小院,倒是打扫的甚是干净,这榻上还有褥子,似有人常在似的。
清弘法师见徐萦手低头看着榻上的褥子,便道:“我出关后,倒是常常来到此处。”
徐萦抬头看向清弘法师,清弘法师便看向她笑道:“只是倒是没了你在了。”
徐萦看着他,仍是不知说什么。清弘法师低头轻轻一笑,随即抬头看着她缓缓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想不清什么,阿萦,我看得清我自己的心,我也看见你的心,我不逼你,你要如何我都随你,你若是想忘却,今日之事从未发生,出此院门,你仍旧是你的名门贵女,我依旧是我的法师,再无相交。若是……
若是……你信的我,阿萦,只要你等我,我必不负你。”清弘法师渐渐握紧了徐萦的手腕。
徐萦先是有些发抖,随即看着清弘法师的眼睛,不自觉的被其中的坚定感染。她又有什么怕的呢?人生匆匆几十载,她为何不能拥有她自己想要的呢?
徐萦渐渐平稳下来,轻轻挣脱了清弘法师的手,清弘法师神色一变,却见徐萦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愈加用力,指骨都渐渐发白,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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