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小周庄,时间已过三月。
三个月中,拓跋匹夫师徒走出双马山范围,一路向西,过历石山、丑阳山、凡山、即公山,终至荣余山,总长两千八百里,一路上少有人烟,偶遇村落,也是稍微逗留,隔日便继续上路。
一路上,平平淡淡,无甚趣味,拓拔槐却甘之如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始出双马山,顿觉天地之广阔不可言表。观造物之神奇,方知道之深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当上下而求索。
这一日,来至荣余山范围,偶遇一山谷,里面似有人声传来,师徒二人便兴致怏然的向这条山谷走去。
入谷处,一巨大石碑立的显眼,上书“善人谷”。
谷口不大,仅有一丈左右,有一人界碑前盘膝而坐,见有人前来。立马起身相迎。
来到拓跋匹夫师徒身边,弹衣正冠,先是一个长揖及地,态度端庄,古韵盎然,然后热情的向两人问道:“请问二位可有什么需要帮助?”
拓拔槐还未曾见过如此客气的见礼,不由的有些手忙脚乱,还是拓跋匹夫见多识广,随意的还了一个礼,笑道:“我师徒二人游历四方,路过贵宝地,不知可否进去看看,歇歇脚。”
那人闻言,热情的道:“自然可以,我善人谷欢迎一切的客人,客人自去便是,在谷内可以尽情游玩,如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名梁冬平。”
看来这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师徒二人也不多言,道谢后便牵着老黄牛,带着大黑狗,径自走进了这山谷。山谷不长,大约百丈,却是修的平滑无比,看起来干干净净。
入得山谷,顿觉眼前一亮,外面看平常无奇,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只见这山谷大约十余里方圆,里面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美轮美奂,百花争艳,郁郁葱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弯弯绕绕,青石铺就的小路纵贯南北,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人人衣着朴素干净,面带笑容。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偶遇一妇人迎面走来,路过二人身边,见他二人面生,便欠身做了个万福,温和的问道:“二位可是初来此地?”
拓跋匹夫回道:“是的,我师徒二人路过此地,便进来转转。”
妇人道:“那想必二位客人必是旅途劳累,看这少年郎的鞋子都破了,还请到家中坐坐,稍作休息。”
师徒二人一愣,心想这初次见面便要往家中请,这也未免太过热情了吧,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从这妇人的神情举止来看,不像是包藏祸心。特别是拓拔槐,他有他心通,他清楚的从这妇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善意。可毕竟是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冒然的就去人家中,况且这还是一个妇人。
于是,拓跋匹夫婉拒:“这样不大好吧?”
妇人不以为意,继续邀请:“没什么不好的,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谷内的人,最是热情好客,不管是谁遇到了二位都会邀请你们去家中做客的。既然妾身先遇到了,便是我们的缘分。所以,还请二位不要再推辞,跟妾身回家吧。好让妾身略尽地主之谊。”
师徒二人将信将疑,但既然人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再不去的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看的出来,妇人真的很高兴,步履轻快带着他们一伙往自家走去。
这一路上,不要说拓拔槐这没见过大世面的少年郎了,便是拓跋匹夫这老江湖都被这村子里的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凡遇到行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自发的给他们行礼,然后挪身让路,等他们先行走过后,方才继续前行。询问妇人缘由,妇人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是最基本的品德。”
到了妇人家里,师徒二人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事热情好客。男主人见妇人领回了两个陌生人,不但一丝一毫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为热情。
先是殷勤的将老黄牛牵了过去,在它面前放满了新鲜的草料,老黄牛都被男主人的客气打动了,从不吃草的它,硬生生的吃了几口,以此来回应男主人的客气。然后男主人便请拓跋匹夫二人屋内落座,七八岁的小孩便奉上了香喷喷的热茶,一杯茶喝完,一边喝茶,一边对他们二人嘘寒问暖。谈笑片刻后,女主人已经勤快的烧好了热水,调好了舒适的水温,邀请二人去洗澡。洗完澡后,男主人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衫,至于他们原来的衣衫,已经被妇人拿去洗了,而且已经洗好了。
换好干净的衣服后,又被请回了中堂,再次上茶,让他们稍候,自去准备晚饭。
晚饭很丰盛,但是不对拓跋匹夫二人的胃口,实在是二人的对饭食的美味要求太高了。可看着主人期盼的目光,连拓跋匹夫都不好意思不吃,而且还要违心的赞不绝口。
一顿饭在主人家的热情招待下终于结束了,师徒二人也弄明白了自己到底在一个怎样的所在。
善人谷的由来早已不可考证,谷内的人们自诩是善良的化身,他们热情、勇敢、正直、宽厚、勤劳、温和、谦逊、无私、博爱,似是每个人的身上,都具有人世间所有高尚的品德。他们以此为傲,被全员身体力行。他们将这些品德融入他们的骨子里,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直至今日,这些高尚的品德似乎已经化为了他们的本能。
在这里,没有欺凌,人人平等,和睦相处。
在这里,没有贫富差距,人人都以能帮助别人为乐。
在这里,没有苟且,人人都以偷鸡摸狗为耻,自然不屑为之,是以家家夜不闭户。
在这里,没有龌龊,人人谨言慎行,循规蹈矩,绝不肆意妄为。
这里也有修士,但从未发生过修士欺凌甚至是看不起普通人的先例,在这里,修士被人们尊敬着,供养着,修士不用进行任何的劳作,他们要做的,是保护这里的人们不被外人侵犯,还有,惩恶扬善。他们会走出这个山谷,去往各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惩罚那些需要惩罚的人。而被他们惩罚的人,他们大多不会直接杀死,而是将他们全家迁移至这里,统一关押在谷中的一个地方,一边忏悔,一边赎罪。拓拔槐不解,为什么要把恶人的家人也抓来,得到的回答是:“一人为恶,家人不加劝阻,岂不等同于帮凶。”拓拔槐深以为然。
饭吃完了,时间也已是入夜,在主人家的热情挽留下,二人留宿于此。
房间内,拓跋匹夫问拓拔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拓拔槐表示:“这里太好了,我从未想过,人间竟能有如此净土。”
“哦?你觉得这里是净土吗?”拓跋匹夫笑问,见拓拔槐面露疑惑,也不解答,而是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可好?”
拓拔槐不疑有他,欣喜的表示:“再好不过。”
第二天,拓跋匹夫问那男主人:“此地甚好,我师徒二人想长住于此,不知可有什么办法?”
男主人听到拓跋匹夫对此地的赞赏,觉得甚是高兴,与有荣焉,热情的为师徒二人解答:“只要心有善念之人,我们都是非常乐于接纳的。可是经过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后,现在却需要一些考验,才能在我们这里定居。还请二位不要嫌弃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拓跋匹夫笑道:“考验乃是应有之事,兄台不必介怀。却不知是什么考验。”
见拓跋匹夫对所谓的考验并不反感,男主人似是松了一口气,轻松的道:“其实考验很简单,只需要得到谷内一百人的认可,拿到他们的手中的认可牌,便可以了。”
“什么是认可牌?”
“先生也知道,谷内还是有一些罪人的,而那些罪人若想获得重生,便需要得到我们谷中人的认可,认可牌这东西便应运而生了。后来因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谷内捣乱。所以大家决定,外来人想要在谷内定居,也要得到认可牌,不过那些罪人需要得到一千块,而外来人只要得到一百块便可以如愿了。”
“原来如此,多谢兄台告知。”拓跋匹夫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不用谢,我观二位定是心怀善念之人,我家中有三面认可牌,便赠与二位了。”男主人说着,进到里屋,拿出三面木质的令牌交到了拓跋匹夫手里。
师徒二人再次道谢。
当天中午,为了答谢这家人的慷慨,拓拔槐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这一家三口一吃,顿时赞不绝口,连声答谢拓拔槐让他们吃到了如此美味。这还是拓拔槐在师父的授意下,并没有做的特别好,与自己真实的水平差了老远。要是显露出全部的手艺,只怕他们连舌头都能咽下去。拓拔槐问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拓跋匹夫告诉他,你不能以后每天都给他们做饭吃,所以不能把他们的口味养的太刁,否则的话,他们以后吃什么都会索然无味的,那就不是在谢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了。拓拔槐深以为然,并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不可以随便给别人吃自己做的饭食。
因为谷内并没有客栈之类的存在,故而拓跋匹夫师徒只能继续借宿在这家人家中,作为答谢,拓拔槐接过了一日三餐的活计。
而同时,拓拔槐开始在谷内收集认可牌。拓跋匹夫那懒散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拓拔槐要收集的不是一百块,而是两百块。
而拓拔槐的做法也很简单,随意的做了一些点心,然后挨家挨户的去拜访,在他的美味攻势下,没几天的功夫,两百块认可牌便到手了。
然后在那男主人的带领下,师徒二人拜见了谷主。
谷主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竟是晖阳境的修士,没有任何的为难,很快便给他们办好了一切相关的手续。
拓跋匹夫随意的在山谷内选了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在谷中那么多热情的人们的帮助下,很快,一所美轮美奂的庭院便建好了。
从那天起,师徒二人便在这里定居了,好像又回到了在小周庄的日子,拓跋匹夫整天在睡觉,拓拔槐除了偶尔出去转转,剩下的时间都在练拳。
仅仅离开小周庄三个多月,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有时候拓拔槐在想,难道自己天生就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里还是跟小周庄有所不同的,这里没有妇人们的泼妇骂街,没有男人们的争勇斗狠,没有孩童们的嬉笑怒骂,没有市井间的讨价还价,没有邻里间的家长里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祥和安静,安静的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安静的似乎连生机都已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