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可想而知,但考虑到莫雅雅年纪尚小,打人的原因也情有可原,萧妈妈颤颤巍巍地将半年赚来的钱给人家付了医药费。
“你知不知道老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得这么大,为的是什么!”萧妈妈睡眼迷蒙,略微发福的脸上现出了薰红的神色,她又喝酒了,从莫雅雅七岁起,印象中妈妈没有哪个夜晚是不独自喝酒喝到烂醉的。
她说,妈妈,你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别人的小三。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妈妈如果打她,她不会反抗。
但是妈妈举起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久久的,终是放下去了,毕竟,女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慰藉。
萧妈妈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莫雅雅继续在黑暗中前行,雨下得越来越大,那是一种透心凉的寒意,人群也渐渐稀少了。
她记得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她说话,每次看到她,就犹如老鼠见了猫儿。
都说童年是无忧无虑的,但那只是别人的童年,她的童年,可以说是不堪回首甚至是受尽了亲戚们的冷眼的,大人们见了她,都赶紧带着自家的小孩匆匆离去,她们说孩子就跟他妈一样,咱千万别沾染了。
13岁那年来了大姨妈,芮邯洗澡的时候看着那红红的血液觉得很刺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病,有可能快要死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用粗纸垫了两层,然后去上学。
那一天她是哭着回家的。
萧妈妈第一次见女儿哭得这么厉害,也顿时慌了神,就问她到底怎么了。芮邯停止了哭泣,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两层的粗纸不够用,裤子被红色浸透了,她的站起来回答老师问题的时候,她的同桌——一个身材娇小,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作势的叫出声音来——“天啊,芮邯,你的屁股都被染红了。”
可想而知全班该是引起怎样的轰动。
萧妈妈不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了软软的卫生巾,并嘱咐了她关于来大姨妈时的一些禁忌。她第一次见觉得温暖之意涌上心头,末了,她听到妈妈轻轻地叹息,都是女人呐。
……
“那不是芮邯么?”
“好像是。”
“她没带雨伞?”
“芮邯——。”
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这才从回忆中抽出思绪,恍然回头,那一点希冀之光就暗淡了下去。
凌希洛携了一名陌生女孩的手,一脸微笑的向她走来,明亮的灯光照得她洁白无瑕的侧面有了阴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她却觉得,她的笑中夹杂了比凉雨更为犀利的锋芒。
她语气冷冷的说:“习惯了。”
“那可不好,”凌希洛没有察觉出她隐隐可现的怒意,依旧很热情的说,“万一淋雨感冒了那可就糟了,明天还要上学呢!这样吧,安琪,我们共用一把雨伞,这把伞就借给你吧。”
芮邯看着她递过来的淡黄色夏日风景雨伞,以及那看上去很是做作的微笑,就觉得无比恶心,她什么话也没说,她知道凌希洛眼睁睁看着她,为的就是等待那一句习以为常的谢谢。
不过,她妄想!
芮邯兀自冲入了雨中,在黑幕下逐渐消散,淹没。
她清楚地听到凌希洛耸耸肩,很无奈的对着身旁的陌生女孩说,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脾气,怪不得没有一个朋友呢。
真他妈的犯贱。
她狠狠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心里不由好多了。
凌希洛,苏木然最新绯闻中的女主角,也就是那个主动牵了苏木然手的女生。
人人都爱凌希洛,因她美丽大方善解人意,但唯独莫雅雅例外,她知道在那张看似完美无暇的面具下,掩盖着邪恶做作。
她总会想方设法让身边的人喜欢她,即便是明明讨厌的,却还要拉下脸来强装出微笑。在来末萦高中之前,萧妈妈说过,高中不比初中,所以你要学会跟其他同学相处,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也要想着去适应、去喜欢。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莫雅雅想,我没有朋友,所以万事都得靠自己。
慢吞吞磨蹭到了宿舍,已然是十一点多了,其他舍友也都还没入睡,拿着手机和男朋友聊得有声有色,她也掏出蓝色诺基亚,打开信息箱,输入短信。
“木然,我很难受,很想大哭一场,大家都不在乎我,我该怎么办?”
她写完短信,输入了那个熟悉的、但从未拨过的号码,苏木然的手机号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他qq签名看到的,于是就偷偷地记下来。
她很想把自己的全部故事都一五一十跟他讲,但最后,她还是把写好的短信,存入了草稿箱,等哪一天自己真正鼓足了勇气,再把信息发出去。
雨还在蒙蒙下着,并没有消停的意思,这种缠感情,让人觉得很受不了,心烦。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起来了,莫雅雅心头一怔,欣然无比,想这也许会是苏木然发来的短信,他大概是看出了她整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的,所以特意发短信来安慰她。
但发信人却另有其人,是一个叫做“飞鱼”的网友。
关于飞鱼,莫雅雅想到了一年前自己刚刚开通qq空间的时候,总会有一个q名为飞鱼的人给她留言,一天一条,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天,从未曾间断过。
“我希望那个女生能够过得好。”
“我想给她幸福,但我害怕幸福的代价。”
“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长地久的誓言么?”
“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爱恋你很久了,你会如何呢?”
……
最初,莫雅雅只当他是个疯子,也许是失恋了憋在心里难受,就到她的空间来大吐不快。但后来,“飞鱼”主动提出要和她语音聊天,语音那边的他,哭得像个孩子。
“飞鱼”说,怎么办?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他们闹得好凶,不要我了,反正我也是多余的,不如死了算了。
莫雅雅啪啪啪将键盘敲得飞快,飞鱼,别这样,你至少还有爸爸妈妈,但我却从一出生就只有妈妈一个人,受尽了屈辱。
“飞鱼”说,今天有人说我妈妈的坏话,我一气之下跟他打架,把他的门牙打烂了,校长打电话叫来了家长,我的妈妈在一旁哭,于是我也哭。
莫雅雅本想将他拉黑,但这个时候却犹豫了,最后,她还是将他留在了好友名单了。
毕竟,他们是同类人,没有理由不相互取暖、安慰的。
“莫雅雅,你要快乐呀。”
这是“飞鱼”发过来的短信内容,莫雅雅想,如果这句话是苏木然说的,该多好啊。
她迷迷糊糊入睡,梦中的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淤泥之中,她拼命呼叫着苏木然的名字,但他却牵着凌希洛的手漠然离开,她好害怕,双手拍打着,祈求抓住一条救命的稻草,但她什么都抓不到。
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看手表,是凌晨两点十五分,眼角还残余着冰凉的液体。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尽头啊?
五月是多雨的季节,但像今天这般晴朗无云、阳光散漫的天气倒是很少见,莫雅雅伸了个懒腰,又是无聊的一天,昨晚上的难受不堪,终于可以得到片刻的缓解了。
宿舍里的女生正兴冲冲地议论者着,当红主持人阿伟今日要回校,他也是末萦中学毕业出去的。
莫雅雅对于什么阿伟压根就不屑一顾,她的生活平静而有规律,从来不肯轻易改变,所以热闹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
但见到阿伟的第一眼却令她足足呆立了十秒多。
但见到阿伟的第一眼却令她足足呆立了十秒多。
童年的记忆像是春蚕的茧子被人慢慢一点一点剖开一般,嘴角扬起的狡黠的笑,分明除却那个人,再无可寻。
他说,小丫头,你要记住,别人抢你,骂你,你越是不还手,他们就更加变本加厉,所以你必须要学会像刺猬宝宝一样保护自己。
胖虎,他是胖虎。
少年在经历过了一场时光的洗礼之后,菱角分明,线条清晰,犹如黑色漩涡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透露出的异样的光。
一瞬间,似山洪决堤、大雨倾盆,莫雅雅顾不得平日里的矜持,一下子抱住阿伟大哭、大笑起来,他终于回来了,一定是他,她记得的。
“胖虎!我是莫雅雅呐!”
在他面前,她更希望自己永远是那个爱哭的、需要保护的小女孩,那个会帮她把玩具抢回来的少年,此刻终于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阿伟先是一怔,正纳闷着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小名,而后恍然大悟一般。
他问,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
她才不会让他看不起呢,所以,她擦干了泪水,很倔强地说,很好。
是的,很好,像刺猬一样用密密的刺将自己保护得牢固,他说的。
从那一刻起,莫雅雅的生活彻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她不再是一个人,有了阿伟,再大的困难也不怕,于是,那天晚上,她发消息给“飞鱼”。
“飞鱼,你知道吗?他回来了,我好开心,再也不用害怕了。”
等了很久,“飞鱼”才发来了一个字——“嗯。”
意味深长。
阿伟给她讲了这些年来他的故事,他说,生活就像一个大染缸,随时随地都在想办法将可怜的人儿染得五颜六色的。
他干过服务生,为别人端菜的时候,将菜汁弄到了客人的衣袖上,客人很生气,他就跟客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