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博衍转念一想,也是。
这位小伙是在上周入职的这家医院,听说是毕业于什么医科大,还在就读期间拿过不少奖项,听他们的老师都说,他是个医学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什么大学来着?
好像跟他一个。
叫,陵城第一医科大学。
没错,就是这个。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接着询问,“那你还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这具尸体应该是昨天晚上遭遇的意外,大概在深夜。而且,从它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程度来看,爆炸的破坏力还不小……”
接着,肖博衍的手里对了几张叠合的A4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体,好像还有一小部分的图像。
这是之前,他给林星晚检查身体时的报告,里面有她的身高,体重,血型等一些基本的信息。
“小于,你有没有办法,通过这份报告来确定一下,眼前的这具尸体是不是报告上的女子。”
他思考了一会,“恐怕这有点困难,因为,以这种看的方式来检验尸体实际上是不严谨的,这样只能大致判断出这人生前的年龄,体重,以及身高等这些表面能看出的东西,具体,还要通过专门的仪器来鉴别。”
“不过啊,单纯看身高,体重,年龄,我能确定,这具尸体百分之百与报告上的女子符合。”
“这样,我这就送去检验科检验,你先留在这里替我看一下,我去找几个人过来。”
肖博衍走后,独自留在太平间的男人不由得嘴角肆意的上扬,双眸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往日的温和,转而变得深不可测。
原来,这就是老大说的尸体。
要不是因为刚才的报告,他还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怪不得,老大突然打电话来,让他今天留在医院,先别离开。
还连带着说了一些让他一头雾水的话,不过,现在看来,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老大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要这具尸体名正言顺的变成林星晚。
不,它现在就是林星晚,因为,从他接触这具尸体开始,它,注定会是这名女子。
只是,他不明白老大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为此,还大老远从那里来到万古市。
过了一会儿,肖博衍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一同把尸体转移到检验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医院大厅内的江景尧内心备受煎熬。
他正坐在长凳上,双手合拢的撑着额头,而手肘顺势抵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失落,孤独,无助。
陪着他的时越一直坐在他的身旁,见男人这样,他的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接着,时越一改往日对他的尊称,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因为,他现在是在以兄弟的身份陪着他,而不是上下属。
“江景尧,你也别太烦心这件事了,说不定,它不是林星晚,又或者,她早就被人给救走了呢。”他在一边耐心温声的安慰道。
但,男人只是一味的垂着脑袋,保持沉默。
时越继续说,“我那天晚上去找你的时候,床上并没有林星晚的身影,所以……放宽心。”
江景尧依旧还是老样子,似是根本就没把时越的话听入耳内。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在这二十分钟之内,时越一直在一旁默默陪着,见他不说话,他也选择沉默。
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直到,长凳的前方有脚步声急促的往两人方向传来,垂着脑袋的江景尧才机械似的抬头,接着就对上肖博衍那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的脸。
“阿尧,结果,出来了……”他的话语异常的沉重,同时,也异常的艰难。
“好,坏?”江景尧坐在长凳上淡淡的说道。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就如同古代刑场上的罪犯,就等着执行人的一声令下,他便会人头落地。
而这执行人,就是那所谓的结果。
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受刑的罪犯。
隔了半响,肖博衍微不可察的无奈的叹了一声,才慢条斯理的用着他以为最委婉的方式说着。
“阿尧,你还是尽快通知林星晚的父母来万古市,毕竟,这尸体已经停放在太平间太久,是该……”
他是想说,死者已逝,如果不尽快下葬,是对死后的不尊重。
可这话到了嘴边,肖博衍还是决定憋了回去,现在已逝,下葬等词对江景尧来说,都是极易敏感的话。
接着,肖博衍就看到坐在长凳上的江景尧缓缓起身,低着头,垂着眸,慢吞吞的吐出三个字,“我知道了。”
“阿尧,你……”肖博衍还未将“别”字说出,转而就看见江景尧抬起脑袋,嘴角挂着惨笑,眼里满是落寞的神情,语调异常平淡道:“虚!安静,不要说话。”
那声音很淡,淡到让肖博衍以为,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对他来说就是在无关痛痒。
这货,是真没听到,自动屏蔽,
还是,听在了心里,而在故作镇定。
不过,肖博衍更相信后者。
想到这里,他重重的喊了他一声,“江景尧!”他怕这样下去,这货会生病。
哪有人把情绪都压在心底,等它慢慢消化的。
更何况,林星晚的事就算他当面发泄出来,恐怕都无法消化。
突然,医院的大厅内沉寂了片刻。
江景尧现在的心里很乱,是那种他控制不住的乱法。
又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幽幽道:“会吵到她的。”
说话的时候,江景尧的声音很轻,又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空旷和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抬眸看眼前的肖博衍和时越两人,由着自己垂落着脑袋,机械的转身,又机械的转过身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
他的每一步不似平常,有力,矫健,反而是多了些无力,麻木,虚浮。
其实,江景尧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虽然,结果已经出来,可他还是觉得林星晚活着。
活在他的心里,活在他的身边,活在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小晚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他可是她最敬爱,
最疼她的哥哥,
是她喊了近二十年的哥。
她怎么肯……抛弃他!
还有,万九阁为什么会爆炸?
又为什么把他的小晚给带走……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祈求过什么,只想让那些爱他的人以及他爱的人平平安安而已。
难道就连他这点卑微的祈求,上天都不肯允诺他一点吗?
他该怎么办?
远在陵城的爸,妈又该如何?
2019年的春节,难道要跟他们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做不到,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但,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