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尧走远之后,站在原地的肖博衍侧眼看向时越,那眼神里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哀伤,“时越,你说,这次阿尧能撑得过去吗?”
“能。”他答。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撑不撑的过去,岂是他一人说的算的。
肖博衍把目光收回,望向前方消失的背影,道:“你哪来的自信?”
“我一直都不自卑。”
“算了,你肯定不懂那种亲眼看着爱人逝去的痛苦。”
肖博衍以为时越不懂,可他不知道,自己旁边的男子只是想用他的方式来缓和这种哀伤的气氛而已。
接着,他顺着肖博衍的话答道:“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虽然,他的心里也不缺定江景尧到底能不能从这痛苦中走出来,但,作为跟阎王爷打过无数次交道的人来说,没那么轻易倒下。
时越觉得现在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想着先离开,去查万九阁爆炸一事。
就在他刚要准备走,“时越,关于攻打万九阁的事情……”肖博衍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他问。
“什么时候开始?”
男子顿了顿,好像是等自己整理好语言之后,才打算开口。
“本来计划的是等林小姐醒了之后,但现在看来,等脸谱先把林小姐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说吧。”
他继续道:“不过,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估计,你的好兄弟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肖博衍顺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也是。”
他的话语一落,站在他前方的时越突然笑出了声,“真难得!”
“怎么了,你笑什么?”
“跟我的想法一样。”他说。
的确,他跟肖博衍两人难得有意见统一的时候,以前多半是各执己见,谁都不服谁。
闻言,肖博衍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时越,你可真够无聊的。”
“那好,问你一个有趣的事儿,你的那位小于,什么来历?”一字一句间,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说话的口气也多了几分认真。
关于那位叫于嘉卓的大学生,从他出现的第一面,时越就想打听他的来历。
时越总觉得,这位大学生似是有人刻意早就安排在这的,不然,肖博衍不过才挂断电话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出现了。
实在是可疑。
但,他又希望自己是多想了。
接着,肖博衍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他啊,是陵城第一医科大的学生,今年毕业,正好来了这家医院。”
“具体呢?”
还具体?时越这家伙,今天的话怎么那么多,肖博衍心里想。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查户口的。”
他笑了笑,“你去查户口也不错。”
“时越!你他妈的一天不找事,心里痒痒是不是!”他低斥道。
时越见状,立马收起自己的笑容,他怕自己再这样对他,肖大医生肯定又跟他吵起来。
他一本正经道:“说真的,我感觉那位叫于嘉卓的身份没那么简单,总感觉他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闻言,肖博衍的心里不高兴了,毕竟,那位小伙是他找来的人,说他有问题,不就是在间接再说,自己有问题。
“时越,你最近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学生都快被你说成盗贼了。”
“我说的很直白吗?”时越觉得有些搞笑。
他反问,“你以为你表达的很委婉?”
“总之,还是小心着他点儿,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任何纰漏都不能有。”
“时越,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简直就是,比他以前任何时候说的话都要多出好几倍。
“那你好好听着。”男子随意的说道。
肖博衍冷哼一声,“放心,我保证认真听,就连标点符号我都不放过。”
医院,地下室内。
江景尧独自一人斜靠在太平间门口旁的墙面上,不敢再继续往前靠近。
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孤独,寥落。
他该怎么办?
这句话在他心头萦绕了无数次,
反复问了无数遍。
可终究,像个谜团一样不得解。
他现在像着了魔一样,不敢陵城,更怕这件事会传到爸妈的耳中。
其实,在大厅时,肖博衍对他说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但,他不敢通知他们过来,怕他们会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江景尧缓慢的直起身,机械的走到太平间紧闭的大门前,毫无预兆的一下子跪了下去。
没有任何的前奏。
他跪在那里,就像是在对自己信仰的神明虔诚的忏悔认错般。
半响之后,阴冷空旷的地下室内响起了男子那沙哑哽咽的声音。
“小晚,哥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呆在这冰冷的地方,可是,我……”他隐隐约约带着哭腔,欲言又止。
他的眼中噙着泪光,闪闪烁烁,渐渐地,打湿了他那浓密乌黑的睫毛,一瞬间,泪水决堤。
“我没办法就这样看着你离开,我……实在……实在是……做不到。”
跪在地上的男子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抬起,在他就快要触碰到那扇门的时候,弯曲的手指却微微颤了一下,最终,在距离那扇门几厘米远的位置停住。
他的手就这样悬挂在空中,想触碰却又不敢。
随后,江景尧抬眸,一片茫然,无措的眼神一点点顺着那扇门往上看去,整个过程,就像是在走一条充满荆棘的小路,每一步,都是那种刺骨的痛感。
接着,他又慢慢的垂下眼帘,脑袋贴在那扇冰冷的门板上,整个人跪坐着靠在门板上,沙哑道:“小晚,原谅我没有勇气走进这间房间,原谅我当初做的那个错误的决定,愿谅我……”
江景尧想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个错误的决定,他就恨不得现在杀了自己,恨不得将他自己扔进十八层地狱。
他握紧拳头,指尖仿佛要掐进血肉里,用力的捶打着眼前的门板,一下比一下重,直到那间冰冷的单扇门染上了一道道红印,跪坐的男人仍无任何的痛觉。
许是他现在太累,精力又消耗的太多,一直在捶打着门板的那只拳头终于停了下来,无声的落在地面上。
他低声呢喃着:“小晚,哥觉得自己现在就一混蛋,一个充满胆怯,懦弱,无能的大混蛋!
明明有些事是可以避免的,明明有些事是可以阻止的,为什么哥那么笨,笨到会以为,傅庭琛会保护好你,万九阁的人会让你苏醒……”
慢慢地,他的那双失了光亮的眸子疲倦的阖上,即使是这样,男子的嘴里还在一直念叨着:“小晚,哥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夜空还是出现了裂痕,满是残缺,甚至变得灰暗不堪。
守护着它的亿万繁星还是没有让它恢复往日的明亮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