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全场寂静。
为了规避风险、绞尽脑汁的医生,比比皆是。
但真正践行了踏入医学之路时立下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把病人生命、利益放在第一位的,那可就太罕见了。
许秋敢制定这样的手术方案,他的能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一颗赤诚之心。
这大概是医学技术越来越先进、科技化的当下,一部分医生最需要磨炼,也最欠缺的东西之一。
……
闫自强那四位人工血管受试者的临床研究还没搞定,许秋这边,又迎来了新的高难度手术。
陶昌翰在全院的关注下,开始了术前准备。
当天剃头。
手术前一晚,灌肠,并给苯巴比妥0.1g口服,以保证病人安静休息。
很多颅脑手术不允许灌肠,原因在于很大比例的病人有颅内高压,灌肠会致使病情恶化。
但陶昌翰的瘤子很小,不存在任何占位、增压效应,因此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手术当日早晨禁食。
术前一个小时,再给苯巴比妥0.1g,阿托品0.4mg。
“爹,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把你的遗产全部送给你最讨厌的荷姨。”陶女安慰着父亲,给予他活下去的信念。
陶昌翰淡漠地瞥了女儿一眼,虽然没有情绪,但眼睛里传递出的杀意相当明显。
刘素素过来打断:“你少说两句,要上手术台了,别让病人情绪激动。”
王凡倒是很随意,说道:“放心,许哥说了,他现在属于缄默症,兴奋不起来的。”
刘素素:“……”
话虽如此,但,术前能这么轻松和病人插科打诨的家属,她还是头一次见。
很快,陶昌翰就被推上了手术台。
随后手术团队相继进入手术室。
尽管影像无法完全探清肿瘤的全貌,但,影像科在这台手术中发挥的作用依旧相当巨大。
术前,做了ct骨窗超薄扫描,了解了颅底、岩尖骨质的的情况,随后利用cta和mri检查图像融合入神经导航系统定位,提前标记出了颈内动脉、岩浅大神经等重要结构。
“手术开始。”
随着许秋的声音落地,众人的注意力凝聚到了极点。
第一步,皮肤开口。
这已经是基础中的基础了,许秋提刀从右侧开颅,头皮切口自枕外粗隆起,在中线左侧向上七厘米后,又横行八厘米,在这个部位往下一撇,切口终点抵达乳突。
翻转皮瓣。
一个规整、漂亮的头皮切口便展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血好少!”
“这是用手切出来的?比机器人手术的程序还要完美啊!”
韩进行等人大睁圆目,感到不可置信。
场上,魏安和金玉成一样,也搞过内镜机器人手术。
这种新时代的手术,可以将内镜连接到rosa的机械臂上,采用额中回入路,在内镜下操作从而减少对正常神经组织的骚扰及影响。
优点十分显著:比如通过力反馈提高内镜的稳定性,允许快速操作和微调;机械臂不仅是“主刀”,也能作为影像设备,随时进行神经导航。
因此,它在经鼻蝶手术、脑室内肿瘤切除术以及第三脑室造瘘术上运用得十分广泛。
然而此时,尽管魏安完成了这么多台机器人手术,当他看到许秋的手法时,依旧不可避免地恍惚了刹那。
他无法理解,人持刀,为何和机器人持刀,稳度、精准度都不相上下!
“钻孔。”
另一边,许秋并没有给其他人缓冲的时间,接着手术。
右侧四个颅骨钻孔,左侧两个。
首先用线锯锯开钻孔之间。
接着,换咬骨钳,把跨矢状窦的古桥咬断。
向右翻转骨瓣后,用咬骨钳咬除骨窗下缘的骨质,显露横窦上缘。
“切开硬脑膜。”
眨眼间,就来到了第三步。
做三角形硬脑膜瓣……
蛇形固定牵开器向上向外牵开枕叶……
显露小脑幕游离缘……
许秋的操作行云流水,右侧切开小脑膜后,毫不停顿又钩起了小脑膜的游离缘,迅速剪开。
旁边,金玉成一直备着双极电凝。
一般的手术进行到这里,很容易导致小脑膜血管出血。
他伸着脖子,考虑着一会儿要不要主动请缨,帮许秋做止血,好好露一手。
毕竟这几个月里,金玉成一直在偷偷努力,就等着重新给许秋打下手时,惊艳所有人。
“咦,出来了!”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惊呼。
脑外科的小主治钟文惊骇万分地盯着术野。
明晃晃的脑袋里面,四叠体池、环池和大脑大静脉赫然出现在眼前,在蛛网膜的覆盖下,像是欲拒还迎的小姑娘,时隐时现。
金玉成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眼术野,看了眼双极电凝,又看了眼淡定的许秋,突然凌乱了。
我这等着止血呢。
结果,你一根血管都没破,就这么显露成功了?
这不应该啊!
真有人做颅脑手术不需要用到双极电凝啊?!
金玉成霍然看向韩进行,问道:“韩主任,你们医科肿瘤院……”
韩进行沉默了几秒钟:“别问我,我没见过能避开所有血管的人。”
金玉成偏头:“魏主任?”
魏安直接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区,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震惊。
……
手术即将来到最重要的步骤。
当切开皮肤、钻开骨瓣、切开硬脑膜,分离出各种颅脑结构后,接下来就是破入肿瘤所在的区域,找到肿瘤!
这一步,所有人都提着心,紧张万分。
一颗连影像都难以勘探到的瘤子。
多次核磁、重建,都无法得到更准确的信息。
而现在,是距离揭开它的谜团最近的时刻。
也只有开颅手术,才能观察到这个肿瘤的真面目。
“小心着点。”
“别挤别挤。”
“我猜是黑色的,我喜欢黑丝。”
“我打赌应该是肉色,肿瘤这么小,一般不可能坏死,不会是黑色。”
此刻,金玉成、韩进行等人都搓着手,又期待,又有点不敢接受。
像极了开盲盒。
又像是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充满着小心翼翼,想要粗鲁,却又克制。
完全不像是许秋,刀法凌厉,但落在病人的术区时,却显得温柔又利落。
肿瘤:温柔吗?拿命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