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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1 / 1)

春风骀荡,吹拂着佩玖鬓边的碎发飘摇。

那柔顺的青丝时而拂上眼帘,与长长的睫羽交合。时而拂至腮边,在白腻的肌肤上撩出一小朵粉云。时而又拂到唇上,贪慕的流连在红菱似的唇瓣儿间……

惹得人妒媢丛生。

就痴痴的凝着这幕,穆景行良久未回话。

“大哥?”

佩玖又唤了声,穆景行才好似幡然醒来。接着便不自禁的咽了口,不知何来的回甘生津之意。

她突然问他这种话,显然是听到了他昨夜的那些念叨。不过在穆景行看来,佩玖非但没有畏怯之意,似乎……似乎还对此有所期待?

若真如此,穆景行倒很是庆幸。庆幸佩玖昨日醉酒,庆幸自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更庆幸佩玖听到了。

“玖儿,你……你可是知道了什么?”穆景行小心翼翼的试探。

佩玖眼中一怔,大哥说这话,倒好似他也知道了什么是的。她素来知道许多事都逃不过大哥的法眼,却也未料到果真凡事如此。

这样一来,佩玖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忖着穆伯伯也只是堪堪才说挑个吉日,并没定好具体日子。再说还是笑着说的,谁又知是不是打趣逗她的话呢?

她不该如此就急着当真的,还认认真真的来问大哥……

想到这儿,佩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略显羞涩的低了低头,“没,没什么,还是等日后再说吧。玖儿先回去了。”说罢,佩玖便抬脚往隔壁去了,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看大哥一眼。

望着那个荏弱的身影轻轻跑开,穆景行的眉心骤然跳了下。

她真的听到了。

回了房,穆景行将床前的帐幔拉上,端坐于床前,静静冥思。

厚厚的锦缎帐幔恰到好处的隔绝了正盛的金阳,帐子内黯淡无光,最适宜将没头绪的事情捊扯个明白。

佩玖已至十六,正是碧玉年华,父亲与继母之前一直在尽心为她物色良人,张罗亲事。自从那日他将这担子挑了过来,他们才稍稍消停了些。

可是他能拖一月、两月,却绝非长久之计。

之前他不敢对父亲与继母提及心事,除了怕他们不同意外,更多的还是怕吓到佩玖。他原是想着徐图缓进,先加深佩玖对他的依赖,再谋其它。

而如今,佩玖竟意外听到了他的心意,且并不抗拒!

如此,是否到了该向父亲提及的时候?

说起来,佩玖虽打四岁半就跟着继母进了将军府的门,但一未拜祭过穆家先祖,二未将名字录入穆氏族谱,三未改口喊穆阎为父亲。

这“继妹”也不过就是个口头上的说辞,从未正式入了穆家的门。

如此,他与佩玖之事,便也算不得什么违背伦常。

想及此,穆景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削薄的唇角微微翘起,明媚的似能照亮帐子里的黯淡。

他蓦地将手伸入软枕下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正是佩玖那日用过的那块儿。即便后来放在书房险些被佩玖发现,可他还是没忍心将它扔了。

穆景行一手握着那帕子,一手在上面轻抚。绵绵软软,好似那晚握着玖儿的手。他突然摇摇头,自嘲的笑笑,将帕子又放了回去。

他这是痴傻了么?竟对着一个死物视若珍宝。

可笑,可笑。

穆景行起身,撩开帐幔,顿时被那耀眼的金光刺了下!他伸手遮挡在眼前,那金线从指缝儿间穿过。

他缓缓将手移开,逐渐适应了那光,那亮。他笑笑,未来的路,他终于看清了。

他明日同父亲一同下早朝后,便要向父亲提及此事。成败在此一举,然而他没有败的余地。

他的底限是玖儿,他的命也是玖儿。

翌日早朝,梁文帝端坐于龙椅上,百官下跪,山呼万岁。

梁文帝着众卿免礼。

如每日早朝一样,臣子们依官阶纷纷上奏自己所掌之事,或需批复的,或需示下的,有序进行。

轮到兵部尚书曹衍时,曹衍神色凝重的将夜半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呈上。

梁文帝阅过后,竟是双手微微发颤。他将手中文书放下,神色略显惶惶:“北境又起动荡,且这回羯人勾结了鲜卑、匈奴,三方联手,来势汹汹……”

说罢,他求助般扫一眼台下,“众卿可有何良策应对?”

圣上面庞圆润且保养得当,故而四十有六的年纪也看不出半点儿衰颓之相。倒是今日一着急,额前眼尾沟壑丛生,显露出些许苍老之态。

穆阎眉头深蹙,心道胡人尤擅骑射,若非他那年膝部落了伤,太医嘱咐他切不可再骑快马,他倒是真想再披战甲,再握战刀,亲自上阵教训一下那些宵小!

伤痛事小,他可以不在意。然而却总有人替他在意着。

“臣愿为陛下效劳!”穆阎出列,拱手跪地。

果不其然,曹衍见状立马也跪了地:“陛下!穆将军虽战功彪炳,能征惯战,但自将军膝骨受伤,便不适宜再骑马带兵!”

穆阎心下笑笑,面上却是未表现出来。这个老东西,整日里拿他这点儿伤作话头,就是不想看着穆家频立汗马功绩,成为举国军事上的唯一倚仗罢了!

“是啊,穆将军忠君爱国一片赤诚之心,朕是明白的,可也还是要兼顾着自个儿身体。”梁文帝虚伸着手指,点了点穆阎,显露出对爱将的关切疼惜之情。他虽比穆阎年长五载,但穆阎这二十年在战场上,身体糟的厉害。

穆阎谢恩后默默退回原位,面上毫无波澜。头几年遇到类似状况他还辩驳几句,心下不甘,现在也倒觉得还好。家有美眷,又有众多子女,如今还添了宝儿,正是惜命惜福的大好时候。

既然有人爱给他使绊子,不想让他再披战甲,那他也乐得个清闲。况且下一代也起来了,自有能人接他的班儿。

梁文帝再扫视一圈台下,似有不豫之色:“难道满朝文武,就只有穆将军一人愿意为朕分忧吗?”

说罢,梁文帝的视线落在曹衍身上。每回曹衍拦阻旁人倒是拦的利索,可他兵部又不见有何良将举荐!

曹衍抬头与圣上对了眼,立马躬身禀道:“陛下,穆将军身体不宜骑马带兵,明威将军季刚又痛失爱女,其它几位将军或老或久伤未愈……微臣倒觉得,不如此次还是让穆济文与穆济武两位将军带兵。”

“当初二位将军初捷,便获封了定远将军和宁远将军,使得朝中老将多有不服。如今国防有难,恰恰也是他们展露拳脚,奠定功勋的良机!”

说完这话,曹衍侧头瞥了眼穆阎,果真见穆阎蹙起了眉头。不由得窃笑。

穆阎的确是愁。一来是为两个侄儿担忧,毕竟他们上回带兵只是对阵一方,此次却是三方联手,他们应付起来怕是不容易。二来也是琢磨不透曹衍这老匹夫的心思,明明不喜看他们穆家矜功负胜的脸嘴,这会儿怎么又殷勤举荐起了穆家儿郎?

圣上捊了把胡子,心下觉得此提议甚是有理,便也看向穆阎。“穆将军,你的两位侄儿如今不在朝上,你意下如何?”

自古以来,从无哪位武将是先打退堂鼓的,故而穆阎痛快出列,拱手回禀:“蒙圣上信赖,臣笃信臣的两位侄儿定能堪此重任,不负圣恩!”

听闻此言,梁文帝终是额间愁云散去,捊着胡子启口大笑,“好好好!朕这便拟旨,着穆家两位小将军再赴北境!”

之后又议了几桩小事,便退了朝。退朝时众臣亦是以官阶高低依序出午门,一出午门,穆景行便疾走几步追上父亲。

“父亲,此事定有蹊跷。”穆景行贴在父亲身旁边走边道,同时也与其它大臣们拉开些距离,脸上佯作若无其事。

穆阎也未侧头看儿子,好似寻常唠家常般并行走着,口中却放低声量骂道:“曹衍那老东西,能安好心思就奇了!”

兵部尚书曹衍,与穆阎称得上是十多年的宿敌。便是十年前穆阎那次被骗回京险些丢命,亦是脱不了此人的设局。若非菁娘仗义相救,怕是换个胆小的早将他卖了。

这恩,穆阎能记一辈子。这仇,穆阎也能记上一辈子。

穆景行自也听父亲提过那些旧事,知父亲定又想起自己当年受诓,便宽慰道:“父亲大可放心,儿子定会叮嘱好济文济武,不管旁人如何唆摆,他们只需一心盯于战事,其它一概不管即可。穆家不怕真刀真枪,也不怕暗剑伤人,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听儿子如此一说,穆阎也宽下心来笑笑,一脸春风。

顿了顿,眼看快走到停放马车之处了,穆景行才又提道:“对了父亲,儿子还有一事想与您商议。”

“何事?”穆阎侧头看一眼儿子,多少有些意外他言辞间的拘谨。

“父亲,此事事关重大,且又说来话长,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故而不宜在此处道,也不宜在家中道。”

穆阎的脚下不由得放慢了些,眉间更添疑惑,审视的打量了眼穆景行,最后笑笑:“好!你我父子也许久未曾举杯同饮了,过会儿回府换下朝服,咱们爷俩儿去望江楼吃酒去!”

见父亲如此安排,穆景行的脸上也瞬间绽出一抹明媚,忙道:“好!”

他想着有些话的确不适宜干巴巴的说,不尴尬也变的尴尬了。若是先与父亲饮上几杯,待氛围融洽,再慢慢提起,胜算便要大上许多。

父子二人各自上了马车,一前一后行在长街上。

回到将军府后,穆阎先叫来穆济文穆济武兄弟,将今日朝堂上的事说给二人听。穆济文穆济武兄弟俩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加之民间威望莫名的高,更增了二人对功名的向往。一听此事,便高兴的不得了!

穆景行这厢回玉泽苑去换下朝服,路过花窗时情不自禁的就往隔壁的汀兰阁望去。果真看到佩玖正在园子里莳花弄草。

如今春风和暖,汀兰阁的园子里正是蕃庑茂密,奇花烂漫,一片旖旎从风。隔着花窗赏花,便好似水中赏月,朦胧意境更添唯美。

且花窗那头又岂止花团锦簇?环姿艳逸,人比花娇。

“见过大公子。”

正恍神儿间,穆景行看到香筠隔着花窗给自己行礼。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心下暗自窘迫。

转瞬,他便掩下那抹不自在,大方的绕过月拱门来到汀兰阁,笑着道:“玖儿,你新移来的那几株牡丹竟也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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