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雪看着套在怀童手指上的戒指,又满意地用脸去蹭蹭,“喜欢,给童童,戴上。”
又想哭了。
丢人。
怀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路知雪隔空用羽毛挠了挠,他眼眶发酸,往日额头上翘起的那绺乌发都不精神了,假装恶声恶气地去捏路知雪的脸颊,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路知雪脸被捏住,仍旧仰头想去亲怀童的睫毛,黏糊道:“很久之前,惊喜。”
怀童抬手,布满牙印和红痕的手上,多了一枚精致的戒指。
头顶的灯光似乎有点闪,闪得他眼睛发红,眼泪涌出。
怀童赶紧垂下头憋住眼泪,没话找话的,掩饰性地问:“你是在求婚吗?”
“求婚?”路知雪瞪大眼睛,举一反三,“童童是答应嫁给我了吗?”
怀童被他的思维折服,笑了笑,“只要是你求婚,我都答应。”
他一笑起来,一张漂亮的脸霎时生动,琥珀瞳波光流转,迷得路知雪眼睛里开始闪星星,身后不存在的尾巴螺旋桨一般飞快摇动,欢喜地翘起来,贴上去。
路知雪被怀童的笑容闪得心悸,大狗一般拱进怀童的怀里,不停地重复混账话,让怀童可怜他。
闹了大概十分钟,路知雪才停下,不停地抱着怀童亲亲。
怀童满头大汗,脸也红了,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干脆由着他抱。
路知雪开心得不行,他握住怀童的手,和怀童的手紧紧相扣,欢喜地问:“童童,喜欢吗?”
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有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喜欢,太喜欢了。”怀童眼睛干涩,他埋进路知雪怀里,倏尔,愣住了。
感动突然变成哭笑不得。
他低头稀奇地问:“你捂着做什么?”
路知雪羞赧:“会戳到,童童,不舒服。”
这么浪漫严肃的时刻,怎么能让伴侣不舒服呢?
想起路知雪先前的流氓行为,怀童不由发笑,他去亲路知雪,手往下放,“我来帮你舒服。”
…………
路知雪自从上次送完戒指黏了怀童两天后,又开始忙碌,过上了只能和怀童打打视频聊聊天的异地恋生活,每天都在视频里哭唧唧和怀童哭诉工作辛苦。
他哭得可怜,怀童只能远程顺毛,被路知雪的眼泪骗得答应了许多奇怪的事。等反应过来想反悔,路知雪又开始哭诉,哭得更厉害了。
但是他哭起来雷声大雨点小,一看就是假哭,怀童不惯着他,板着脸,铁石心肠地给挂了。
从此路知雪没再敢这么哭。
怀童放假这几天里,除了和路知雪视频,多数时间都在直播,偶尔也会和fbg战队的几位选手五排,仍旧保持养老作息。
经过唐白这一事件,《挑战学院》前面两期的播放量激增。蛙蛙直播里,bck账号粉丝也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增长。不管是黑神身份,还是黑蛇身份,怀童都涨了不少粉丝。
楼下曾经出现的那辆黑色车自从那天出现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只是不同于怀童的悠闲自在的平静生活,怀家已经变得冷清寂静。
唐白的事情闹大后,怀父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往日儒雅的面容憔悴,头发都白了不少。秦娇天天更是以泪洗面,每日看着怀童的照片怔怔发呆。
怀戈依旧会每天回家,但他每次回家的行为都像是在列行公事,秦娇不再愿意下厨,怀父也没有出去和老友叙旧,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沉默无比。
每日的晚饭,都是三人坐在餐厅相顾无言,沉默地,食之无味地吃完晚餐。
他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秦娇内心悲哀。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幸福欢乐的家庭氛围会变这样?
沉默了几天,她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忧愁和哀伤,问怀戈:“童童最近还好吗?”
她出不了怀家,见不了唐白,也没办法得知关于怀童的任何消息。
饭桌的沉默被打破,怀戈放下碗筷,声音淡漠:“不知道。”
他知道,但是他不想说。
秦娇着急:“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每天都有去找他吗?”
“没有。”怀戈心知他的出现只会给怀童带来烦恼。往后他不会去见怀童,也不妄想怀童能原谅他。他只想在默默在一旁守护,只要怀童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怀父点破他的话:“是那孩子不愿意见你吗?”
怀童怎么会不愿意见怀戈?那孩子一向是最让人放心,最懂事的才对。
怀戈手指动了动,良久才说:“不是他不愿意见我。只是我不想去找他,不想给他添麻烦。”
“怎么会是添麻烦。你们是兄弟,”怀父声音苍老萎靡,已经没有以往的精神和年轻气,“你和他说,我们想他了,让他能不能回来看看我们。”
这几天的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怀父醒悟,他无比后悔先前的所作所为。他喃喃:“面子什么……又怎么比得上家人重要。”
又是不把怀童所遭受的一切放在心上,丝毫没有考虑怀童的感受。怀戈脸再次冷了,无法和怀父和秦娇沟通,打
算离开餐桌想要走人。
可秦娇捉住他的手,哀求:“你……你别走。你能不能大概告诉我,童童到底过得怎么样?”
似乎是怕他拒绝,她又补充:“大概就好,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大概。”
这几天,她寝食难安,不敢踏进厨房,也不敢靠近怀童曾经的房间。思念和罪恶感撕扯内心灵魂,让她煎熬无比。
她每每想念怀童,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聊以慰藉的照片和物品。
怀童从小到大拍的照片、全家福、包括房间里的东西,全部都没了。这些东西都在一年前被她扔掉,被她亲手扔掉。
还有那把锅铲……她剩下的,唯一的,怀童送给她的礼物,也被她丢弃了。
是她的错。
秦娇心痛得无法呼吸。
网上关于怀童的这么多消息,如果是有心想要寻找,怎么会不知道?
但怀戈还是说了,他语气平静:“他很好,有新朋友和喜欢他的粉丝,有一位好心人一直都在照顾他,路知雪也在他身边。”
“他过得很好。”
“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
秦娇失神地松开他的手,喃喃:“路知雪……原来他喜欢童童,难怪当时不愿意和小白联姻。”
唐白,又是唐白!
怀戈脸彻底黑了,他冷漠地揭露事实:“还想着唐白?母亲,请您醒醒。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因您还不明白吗?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唐白!再者,当初因为您和父亲为了唐白,不理智的和想要和路家联姻的决定,路家已经切断了和怀家的所有商业往来!您知道公司因此遭受了多大的损失?我那时又有多焦头烂额?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公司救回来?!”
秦娇如遭雷击,面如纸白,怀父也沉默地低下头。
怀戈不顾他们难看的脸色,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还有父亲您一直关心的面子。为什么在路家拒绝和唐白联姻后,怀家会丢这么大的脸?路知雪甚至连怀家的联姻请求都没有打开看过,但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知道我们家要和路家联姻?”
他盯着怀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唐白爱慕虚荣,把这件事情作为资本到处和别人炫耀。”
“就这么一个烂人,父亲母亲还要护着他吗?”
怀父手指颤抖地放下餐具,心中充满懊悔,声音痛苦:“我们没有想过要护着他。”
记忆中的,怀童是合格的好儿子,不知道要比唐白省心多少,他当初为什么会想要维护唐白?就因为那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吗?
可笑,他真是太可笑了。
怀父后悔地摇头,嘲讽地苦笑。
秦娇也着急地辩驳:“我没有要护着他,我只是,只是感叹!”、
她知道唐白有多可恨,但是她的内心还没有能快速转变。即使对唐白没有这么深的感情了,甚至还有点怨恨唐白,她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下意识想到唐白。
这只是作为一位母亲的本能,她无法忤逆的本能。
怀戈洞察人心,怎么会不明白秦娇的心思。
她分明是对怀童感到歉意的同时,又放心不下的唐白。
“算了。”怀戈低声,手指因为心中的酸楚微微蜷缩,“公司还有点事,今晚就不回来住了。”
助理就在门口等怀戈,看向失魂落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秦娇和怀父,又看向三天下来平均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的怀戈,不由为自家总裁抱不平。
这是怀戈第四次以这个借口离开家,但是秦娇和怀父依旧没有过问太多,没有一次关心过他。
如果怀少爷还在,定然会叫住怀戈,严肃问话后再教训一通才放怀戈走,偶尔还会偷偷探班,给怀戈送饭,送汤。
只是现在……
触及怀戈布满血丝的眼睛、眼底青黑的面容,助理不忍地移开目光。
说白了,怀家真正关心怀戈的人只有怀童,现在怀童不回来,就再也没有人会真正地关心怀戈。
要是他生在这么个关系畸形的家庭,换他他也疯。助理叹气。
临出门前,秦娇又把怀戈叫住。
她红着眼眶欲言又止:“你带我去看看怀童可以吗?我想见见他。”
“母亲,请您弄清楚一件事,”怀戈背对着她,如山的背脊坚毅又透着冰冷,“不是我们不想见怀童,是怀童不想见我们。”
………
一周后,《挑战学院》第三期开拍前夕,裴砚山又收到了一笔来自怀家怀戈个人投资。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怀戈这笔投资的用意可想而知。
裴砚山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理智地认为节目组只要有路知雪一个金主爸爸就够了。于是,在路家一行壮汉保镖的见证(威胁)下,他义正言辞(肉疼)地拒绝了怀戈的投资。
好在他拒绝后,路知雪又追加了投资,并且比怀戈的投资要多得多。裴砚山才又再次笑成了菊花脸。
副导演不免感慨,《挑战学院》签下怀童后,路家的投资一直大把大把地给,像是财神爷撒钱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挑战学院》已经成为路知雪为怀童打造的
定制综艺。
裴砚山从不介意他们这样说,因为怀童有这个能力。况且他非常喜欢怀童,也乐意为怀童做节目。
节目开拍前,怀童还在沙发上打瞌睡,眼睛一闭一睁,就发现休息室送来了一大堆lol游戏手办和英雄玩偶。
牧东在拆包裹,小乌在玩偶的海洋里游动,听到怀童起床的动静,两人纷纷回头。
怀童新奇,“怎么来的?这期的主题应该也用不到这些吧?”
牧东耸耸肩:“突然有人送来,也没说是谁送的。”
没说是谁送的?
怀童皱眉。
“没说吗?”他蹲下,拿起一个手办,端详。
玩偶和手办都有新有旧,有部分是绝版的,多数是怀童喜欢玩的英雄。
怀童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没说是谁送的,并且送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
联系先前楼下停的那一辆黑车,怀童倏尔猜到了送的人是谁。
他放下手中的手办,声音毫无波澜:“退回去,我不需要这些。”
牧东和他的脑电波连上了,把小乌抱起来,嘟囔:“真是不死心。”
上次被他揍过一次是没再来过,现在看来还没死心,开始换计划,用怀柔收买政策了。
他起身,对怀童说:“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买给你,不需要这些。”
在玩手机的怀童回过头,拒绝:“以前幼稚的时候喜欢,现在不怎么喜欢了。”
牧东:“真的?”
一人一蛇,两双眼睛看过来。
怀童拿着手机,淡定点头。
牧东:“你先把手机的淘宝页面关了,不然说服不了我。”
淘宝搜索框:lol手办、lol玩偶
怀童:……
我说我就看看,你们相信吗?
怀家公司,顶层总裁办公室。
“怀总,这是刚刚整理好的文件。”助理拿着文件推门而入,想起方才的电话,他又犹豫地说:“您送到节目组的玩偶和手办都退回来了。”
助理边说边观察怀戈的脸色。怀戈这段时间为了收集这些手办和玩偶,不眠不休地跑了好几个地方。有些还是绝版的,市面上买不到,怀戈费尽心思找了很久才找到。
现在全部被退回来了。助理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
怀戈却看向他,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助理汗颜,总裁怎么知道怀少有说别的话,这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他斟酌地说:“送的人说,二少发现是我们送的了,一定要让我们退回来,还说,还说以后不要再送过来了,他不需要。”
不收吗?
怀戈眼神黯淡,“那收起来吧。”
以后一点一点送,送得隐蔽一点,总会有收的那一天。
再大不了,他再去求求那位pd,让他帮忙送给怀童。怀童是喜欢这些的,喜欢手办、玩偶,只是都被秦娇和怀父扔掉了,他也没有阻止。
他是罪人。
为什么不阻止?如果他阻止了,怀童当初是不是就会少一点难过?
怀戈的呼吸快要停止,一天没有进食的胃绞痛,喉咙里除了苦涩的烟味还涌上血腥味。
助理汇报完,看到怀戈的脸色,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文件帮怀戈接了一杯水,“怀总,您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身体。”
怀戈最近脸色差得很,作息和饮食也乱得不行,还不停抽烟喝酒,像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
哪有人这么折腾自己身体的?助理实在是无法理解。
怀戈明明也不爱回怀家,每次回别墅的路上眉头都皱得跟什么一样,从别墅回公司的脸色也不好,精神萎靡,好似看到什么痛苦的东西,被折磨得精神不振。
可即使这样,怀戈还是每天强迫自己回去,仿佛在进行自我折磨。
怀戈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吧……
助理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呆了,心虚地低下头把接好的温水递给怀戈。
怀戈接过,神色不变地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味,喝了口水,嗓音沙哑地道谢:“多谢。”
助理重新拿起文件,摇头:“这都是我该做的。”
这都是我该做的……
怀戈眼睫低垂,手指摩挲杯沿,思绪飘远,再次想起了怀童。
怀童上了高中,总是逃课打游戏,学习也不认真。怀父便提出要为怀童找补习老师,怀戈拒绝了。他知道怀童只是玩心大,成绩并不差。但怀父不放心,他就让怀童每天放学来公司,在他的办公室里写作业。
就算是在办公室里写作业,在怀戈眼皮底下,怀童还是会仗着怀戈对他的宠溺,写一会儿,划半小时水,还会点各种外卖,拉着怀戈一起吃。
怀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由他了,有时候还会陪着他一起闹。
有怀童这个弟弟,怀戈总是骄傲的。
怀父总说他宠怀童宠得太过。但是怀戈不以为意,他甚至想,就算以后怀童被他宠成小废物,他也愿意养着他。
但这一年来,怀戈也看到了,怀童不是小废物,他有强大细腻的内心,他撑过来了。
怀戈眼睛有些湿润,痛苦自责
地握紧手中的玻璃杯。
那些苦难和痛苦,大部分都是他给予怀童。他不配为怀童的哥哥,也不配为怀童骄傲。
“帮我找一位可靠的律师。”怀戈深呼吸平复情绪,血腥味再度涌上,他又去接了一杯水,“把我的资产全部转移到怀童名下。”
发呆的助理猛地抬头:“?!”
怀戈无视他的目光,看着水流,眼神失焦,喃喃:“还有遗嘱……要快点立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就,怀戈是不想活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