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真真尴尬了。
霍去病闲得很,此行就选择坐马车,慢慢悠悠来的。态度表明,见他立在当场,霍去病立即上车。
霍仲孺连忙推儿子,快跟上。
主父偃干的事,霍光听人说过,霍去病懒得搭理主父偃,霍光也能理解。可主父偃毕竟教了他几年,霍光不敢让霍去病带上他,也不好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索性说:“娘还没收拾好。”
“快了,快了。”霍家不富裕,霍仲孺还要挤出钱来送霍光跟主父偃学文识字,因此也没钱给霍光置办太多东西。霍光他娘进屋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霍光的东西收拾好了。女人在院里听到霍光的话,连走带跑,东西往霍光怀里一塞,就推着他上车。
霍光还是不大好意思:“先生……”
“你不用同情他。”霍去病推开车窗,“今日果皆是昨日因。他以前做事但凡留有余地,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再说了,真想弄死他的公孙弘坟头上都长草了。其他人虽然恨他,也没想要他的命。顶多打他一顿。主父偃,我说的没错吧?”
主父偃不敢回答:“赵王还活着。”
“赵王胆大妄为,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行事。”霍去病表情淡淡地打量着他,“你到了长安低调行事,谁知道你主父偃又回来了。”
主父偃就不是个低调的人,压根没想过当王八。否则也不会刷履历还挑霍光刷。
“上车!”霍去病转向他弟。
霍光真真明白,他被主父偃利用了。
“先生,京师见。”霍光依然很客气的同他道别。
霍去病眉头微蹙,这个弟弟,怎么连脾气也跟他舅似的。
平阳离长安可不近,七八百里路。霍去病一来一回就把他的假期用的还剩四天。
去之前霍去病不知道有个弟弟,也没同卫少儿提。甫一到家,霍去病就令侍从带他下去休息,他前去向卫少儿禀报。
霍去病先说他才十来岁。
卫少儿一听这么小,果然没有露出厌恶嫌弃之色,只是问霍去病怎么把他带来了。
霍去病没说他那个弟弟可能很聪慧,只是说他被主父偃利用了。
主父偃这个人以前在长安不做人,卫少儿对他印象极其不好,闻言就大骂主父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霍去病知道这事妥了。随即同卫少儿商议,是不是把他送去军校。
以前皇亲国戚不知道军校的情况,虽然好奇,也懒得打听。
军校生出来,跟着霍去病上阵杀敌,立功无数,城中贵人很馋。可这所学校是皇帝个人办的,费用都不走国库,有人希望军校对外开放,也没人敢上奏。
刘彻也不想应付希望把孩子送进军校的亲戚,有次提到那些军校出来的士兵,刘彻就趁机表明态度,只收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事卫少儿听卫长君提过,盖因卫长君想把孩子送进去,卫青告诉他,陛下不同意。那学校归陛下管,他这位大将军也插手不得。
卫少儿不禁问:“陛下能同意吗?”
“不同意就由我亲自教他。”霍去病是担心主父偃把他这个便宜弟弟教歪了,到军校待几年给他掰过来,“明儿就过去。”
卫少儿:“不在家多歇几天?”
“假期快没了。”霍去病道:“回头你给他置办些衣物,他那边什么也没有。”
霍仲孺过得不好,卫少儿很开心,也不在乎多养一个人。翌日上午,兄弟俩人一出去,卫少儿就带着奴婢们买买买。
霍去病到时,刘彻不在,领小太子打猎去了。
卫青还在上林苑,霍去病就带他去见卫青。霍光顿时激动的小脸通红。
霍去病好笑:“舅舅又没比你多一个鼻子两个眼。”
“大将军啊!”霍光感慨,“还是活的!”
霍去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身后传来一声“扑哧”。
哥俩回头看去,不是卫青又是哪个。
霍光顿时惊得整个人僵住。
卫青抱着儿子走过来,打量他一番,五官跟他外甥很像,然气质截然不同,看起来是个乖孩子:“你便是去病的那个弟弟?”
“大大——大将军知道,知道我?”霍光猛然抬起头,结结巴巴的舌头差点打结。
卫青:“随去病去的那些禁卫昨日向陛下复命,赶巧我也在。还以为你们得在家歇两日。”最后这句是对霍去病说的。
霍去病:“出了点事。”
卫青喊他夫人。
桑上植出来把孩子抱走。
卫青带他们去书房,又令内侍外面守着,才问霍去病:“出什么事了?”
“碰到了主父偃。”
卫青不由得坐直:“他?”
“是他。我起初也以为看错了。”霍去病随即把主父偃的打算和盘托出。
卫青不由得笑了:“他倒是好盘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霍去病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他找过舅舅?”
卫青抬抬手:“别担心,没有。只是想到陛下曾说过,虽未明说,那意思是主父偃还会再回来。去年我去军校,碰到东方朔跟春陀二人,聊起主父偃,东方朔言之凿凿,主父偃一定在辽东。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盖因这样才能跟陛下的话对得上。没想到,他竟然……”看向霍光,“陛下若知道他还跟以前一样,尽干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绝不会再用他。”
“先生在乡里呆了两三年也没用?”霍光问。
卫青:“他无需到平阳那么远的地方,在京郊乡下待三年便可。”
“所以大兄说他自作聪明?”霍光问。
卫青微微颔首:“他大概以为陛下任人唯亲,得知他这几年在教我外甥的弟弟,一定会让他官复原职。岂不知陛下是任人唯亲加任人唯贤。否则,去年去病那一路军领兵之人,就不会是皇后的外甥,而是陛下的外甥,平阳侯之子曹襄。”
这点霍去病承认,“金俗公主和南宫公主也想把儿子送去舅舅身边蹭个军功,陛下就没同意。”
霍光的神色很复杂:“大兄若不去找父亲,那他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青笑道:“你还是太小。朝廷出击匈奴时常要经过平阳县。这次走得急,去病没在平阳县停留。下次若停在平阳休整,他一定会撺掇平阳县丞把你父亲带去见去病。除非匈奴此后再也不侵扰代郡。”
“大将军,大将军,边关急报。”
卫青连忙起身。
霍去病打开门,进来一身着甲胄的士兵。
卫青慌忙拆开,看清楚内容,顿时忍不住拍腿大笑。
“好事?”霍去病问。
卫青:“匈奴来降。”
“真的?”霍去病连忙抓过去,一看是真的,高兴的就往外走,到门口想到主殿那边没人,就连他姨母也跑林子里套兔子去了,“我这就去找陛下。”
卫青道:“不急。这等事陛下早料到了。”
霍去病停下,“何时?”
“你我回来之后,陛下说以前匈奴认为大汉只有我卫青一人能打胜仗,虽然怕我,并不感到惶恐。我总有病或不行的时候。如今我还未老,又出个你,陛下无需担心我倒下他无人可用,害怕的自然就变成匈奴。陛下还以为明年秋,毕竟那时正是我们丰收的季节,能很好的安置他们。”
霍去病道:“我们去那边等着?”
卫青今天有空抱孩子,就是没多少要紧的事处理,闻言出了书房,看一下天空,快午时了,“陛下也该回来了。”
刘彻这次带的人多,重点还是教儿子射活物,午时三刻才回来。
卫青都打算回他那边用饭了。
刘彻看到他,甲胄往地上一扔,准备进去,脚步一顿,看到霍去病身侧低着头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霍光,怎么跟前世他第一次见到时很不一样。
那时也是这一年,按理说不该有所变化才对。难不成他跟他一样,也有前世的记忆。
刘彻转向卫青,希望先听听他怎么说。
卫青先解释一下霍仲孺的身份,然后才说起霍光。最后解释霍去病为何要把他带来。
刘彻听到“主父偃”三个字,明白了。
那时霍光也识字,但是霍仲孺教的。他哪能跟主父偃比啊。不怪这个霍光跟前世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刘彻还真说不上来。
“霍光?”卫莱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青又解释一遍。
卫莱佯装好奇:“哪儿呢?”脚上脏兮兮的鞋脱掉就往屋里去。
刘彻连忙提醒她:“地上凉,穿上鞋。现在是十月,不是七月。”
“你何时变得这么唠叨?”卫莱瞥他一眼,接过婢女手上的鞋往地上一扔,趿拉着鞋就进去。
刘彻又想家暴:“你能先穿好吗?”
“又没外人。”卫莱一边弯腰快速把两只鞋提好。
刘彻放弃了,转而问霍去病:“主父偃没同你一起来吧?”
“他想来,我没给他机会。”霍去病道。
刘彻不吝夸赞:“合盖这样。”
霍去病得意的笑笑,把捷报递给他,就盯着刘彻的表情。
刘彻一点不意外,轻笑一声:“朕还以为他们多有骨气。去病,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霍去病不敢置信地指着他自己。
刘彻挑起眉头:“一群降兵还值得你舅父这个大将军亲自受降?”
“不值得,也不能让你舅父去。”卫莱开口道:“给他们这么大脸,定会干些不要脸的事。你过去也不要太给他们脸,一切公事公办。”
霍光不禁看一下卫莱,像是不敢相信这种事,皇后也能插嘴。
刘彻道:“去病,皇后说的极是。来人不少,你一个人定忙不过来,从朝中挑几个人。以往提过同匈奴和谈的人,万万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