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栉还未说话,肩上的鹦鹉先叫起来。
有鬼!有鬼!有鬼!
道栉安抚性地轻点它的头,长袖一挥,我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进身体,力气似乎恢复了许多。
谢谢。我出声道。
不客气。
先生不打算回青峦山吗?
嗯。道栉站在原木架前,任由阳光斜洒在肩上。他的脸上总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天塌下来他都一如既往的坦然。
我有些感慨道:内心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远离。
“情是种毒,一旦沾染便会上瘾,既然可以摆脱,那又何必再去触碰这种毒。”他缓缓笑了,高贵、矜持却又有股坚定,还是独行来的自在。
天地本是混沌,先生将万千情谊排斥在外,实在是寂寞了些。若是无情,鸦泽和小逆都不将存在于半生瘾中,现在想想,少了他们的花店还是太过清冷。我不喜欢热闹,却也不喜欢过于凄清。
被感情左右的人才是愚蠢。
既然先生心意已决,小妖也不强求,只是这花,小妖还得回店里拿给先生。
道栉也不将就:可以。
即日启程,在出发之时才见灵狐左一提右一包的回来,一脸茫然的继续跟着我们前行,想问原因,却见自家主子扶着我一副不容人打扰的样子,默默的噤了声。
请道栉来半生瘾做客并不是我还需要他帮什么忙,这次真是单纯的体力不支让他跟随回来取花而已。
刚回到花店就见鸦泽神色匆匆,又见小逆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示意他们先行回避,却没想到道栉的目光在鸦泽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道栉并没有进店的意思,大概是里面妖气太重的缘故吧。
我不多言,从后院取出栀子,将其包得体,道栉似乎并不喜欢这种装扮,又将外面那层包装纸拆去,静静地凝视了会儿栀子,最后将它与那干枯的花枝放在了一起。
先生慢走。我不打算再收他什么,能救我这只妖已是不易。
一屋子的妖,这天地确实混沌。
我释怀一笑:多谢先生。
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既然已经破例,这是最后一次。
道栉走了,青峦山如今怎样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不会再去那个灵气充裕的地方,而我也不会再去。至于道栉今后会怎么样,或许是继续过着很久以前的生活,与鬼怪打交道,又或者继续隐居于某个山林,与世隔绝。
突然,我身子一僵,猛地回头看向鸦泽,道栉说的是……一屋子的妖,难道……
我突然想起鸦泽当初为源处理伤口,那时候还在惊讶鸦泽为何不会被毒娘子的毒侵害,如果如道栉所说,他是妖的话……
“身体虚弱的时候别一惊一乍的。”狐九怕我摔着,上前将我扶住。
我下意识抓住狐九的手,比以往更用力些,狐九想抽回手却被我拉住。
“怎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缓缓地抬起头,瞳孔中的微光在眼眸里闪烁。
狐九被我突然的行为弄得有些困惑:“什么?”
“鸦泽,他认识你的,对吧?”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恩。”狐九没打算隐瞒。
“他为什么会认识你?”声音有些微弱,”你跟我一样,活了万年……“
狐九顿然明白我的意思,将手覆在我的手上,轻轻地揉了揉:“他……”
“他是妖。”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我打断。
“你知道?”狐九有些惊讶。在鸦泽身上根本感觉不出妖的气息,小妖失去了曾经的记忆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笑得有些无奈:“只是刚知道而已。“
狐九看了眼毫不知这边发生什么,自顾自忙乎着的鸦泽又低头看了看我,眼神似乎在询问我是否还好。
我向他笑了笑:“我就问问。”抓住他的手缓缓放开,“也就是说,鸦泽从始至终都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我是谁才会至始至终心甘情愿的为我尽心尽力。”
“恩。”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爱的姐姐既然忘记了悲痛,他不会想让她再找回最悲痛的记忆。”
我缓缓闭了闭眼,消化着这突然而来的消息,深吸了口气,进了屋。
第一件事不是过问鸦泽的种种,而是给自己泡了壶茶,只有热茶可以让人静下心来,顺手给了狐九一杯,就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品茶。
“那个孩子呢?”
狐九正想安慰我几句,却没想到我很快换了话题。
孩子?他顿然想起自己把天衣裹在一个小男孩身上,现在想来,这次的出行所遭遇的一切归根到底还是那个小男孩的“功劳”。
“你们终于想起这件事了!”一旁心急如焚的小逆见两人终于将心思拉了回来,一个翻身跳到桌上,“那孩子你们前脚一出没多久后脚就跑了,拉都拉不住,怪机灵!”小逆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似乎让一个小男孩跑掉是他毕生的耻辱。
“跑了?”语气上扬。
小逆一本正经地冲着狐九点点头:“嗯嗯,跑了!”那样子着实可爱。
唇角微微上扬,品茶如饮酒般妖娆:“不错嘛,还知道跑。”将两腿叠放在凳子上,单手撑桌饮酒,好不逍遥。
“你的天衣被偷走了,偷走了!你居然这么放心!”小逆急切地看着狐九,见对方毫不在意后又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你们这次出行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嗯,大事确实有。”我淡定地品茶。
“难怪……”小逆顿时用一副同情的目光看着狐九,“老大伤了脑子多可怜啊。”
一巴掌朝小逆的脑袋拍去,然后使劲蹂躏:“臭小子,想造反啊你!”狐九又好笑又生气……
被收拾的小逆一脸的可怜巴巴,两只大眼睛似乎都能落泪。
手臂越过小逆,给自己满茶:“天衣挺贵的,你若不想要给我也行,给个小贼倒是糟蹋了。”
见我开口,狐九满意地轻点头,笑得暧昧:“既然小妖想要,自然不能给别人讨了便宜。”说罢,打了个响指,没过阵子便见一袭红衣从远处而来,上面还吊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