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九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桌上敲着,每一声敲进小男孩的心里,让他如临大敌:“你是想往哪儿去?”
小男孩暗自吞了吞口水,思绪飞速运转:“谁叫你们一直不回来,太无聊就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狐九轻勾嘴角,轻佻眉尖,“走得还挺远。”
小男孩尴尬的呵呵笑起,手不自觉地挠挠脑后:“好像是挺远的,之前没发现。”
“小子,看你年龄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赶在我眼皮底下偷东西。”狐九突然挑了挑眉,在大家都不明其意之时,只听见一声响指,天衣好似着了火般一瞬间燃了起来。
突然的大火吓得男孩忘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哪儿还顾得了现在是何种处境对面究竟是何许人也,眼眸中倒映的火光尽显危险,他如遇到豺狼虎豹般慌张地挣脱掉天衣,吓得倒退了几步,若不是半生瘾的大门被锁上,他现在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赶紧逃命,躲得越远越好。
天衣在脱离男孩身体的一瞬间,火势全然消失,如火天衣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再一个响指声起,天衣恍若拥有神志般飞到狐九身边,围绕狐九欢快地转了一圈,好似走丢的小厮终于找到自己的主子般,最后轻轻地披在了狐九身上。
对于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小男孩尚且有些回不过神来,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说不出什么。
“来偷天衣,胆子不小,至于来头……”细长的食指指着男孩上下移动,“啧啧。”一脸的嫌弃全然表现在脸上。
“天……天衣?”小男孩明显是被狐九吓坏了,即使后面是紧锁的大门,也忍不住不断地往后退,“天衣是……是什么?我……我不……不知道。”就算是有意控制,颤抖的声音依然掩饰不住。
“被鹤老头调教得不错嘛,还会装疯卖傻的伎俩。”指尖与桌面相碰所发出的低沉声再次响起,“也不知道这天衣的火能不能烧死个小仙鹤。”话虽这么说,眼睛却不断地瞟向男孩,故作询问。
小男孩还是头一次行骗,从小生活优越就没经历过什么痛苦的折磨,一听狐九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哪儿还经得住狐九这样身体加心理的双重摧残,有些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件天衣蠢蠢欲动的样子,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一个没撑住竟硬生生地跪了下去,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流,说话都夹着哭腔:“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求你别拿我做试验,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狐九只是想玩玩他,并没打算动真格,也就随他去了,淡定的坐在一边喝下午茶。
“我只是听从命令而已,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我自愿的,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们什么都还没做,小男孩就一下子全招了,眼睛一下看狐九一下看我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求谁。
见狐九开始悠闲的喝茶,在一边默默无闻的我顿时出了声:“鹤三疯派你来的?”
“是,是的。”小男孩低着头,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在对视的一瞬间又赶忙将头埋了下去。
“那你之前所说的……”
“都是假的!”小男孩抢在我前头说道,还深怕我不信似的拼命点头,眼神十分坚定。
男孩见我俩突然没再说话,瞬间慌了:“你们真的要相信我!我只是一个路过就被鹤仙唤住,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真的,真的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偷偷带走一件红色的衣服而已,我不知道这是天衣!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我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他:“天界仙鹤可是归鹤三疯掌管,你可是个现行犯,凭什么让我完全相信你的话?”
“我虽归他掌管,却不代表会为他卖命!那个死老头,仗着自己在天界有个小小的职务就欺善怕恶,若不是我运气不好,现在沦落到这一步的也不会是我!”小男孩越说越来气,越说越委屈,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眼泪不停地往下滴。
我还想说什么,却见门外有个身影不停地往里窥探,见我看见她,兴奋地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开门,这番熟稔的行为让我不禁怀疑是否是旧识,把她的样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似乎并没什么印象。但转而想想也算是客人上门,视之不理有违名声,还是让狐九先将男孩带下去,自己则起身将门锁打开。
门锁刚打开,对方像是见到至亲一般握住我的双臂,视线放肆地上下打量:“小妖姑娘长得可真漂亮!”一句赞美后便自行拉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更像是她是主我是客,一坐下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闲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话锋渐渐地又转到她最擅长的话题,“小妖姑娘可有心仪对象?”
我似乎看见那双充满期待的眼里掩盖不住的精明。
“有。”回答得毫不含糊。
眼前之人虽未见过,却能从言行举止上大致断定她的身份,再加上她唇角偏下处那一颗豆大的黑痣,眼前的人想必就是经常能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张大娘。
每逢镇上有喜事,花轿旁都会跟着一位穿着朴实但颜色艳丽,笑得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兴的妇人,她不是新娘的亲属,而是这位张大娘。其实张大娘生性善良,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啰嗦得很,自己嫁的幸福还不够,毕生的愿望便是凑得家家幸福,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能把一头母猪活生生的说成天女下凡,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媒婆的形象。
我的回答显然在对方的意料之外,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小妖姑娘的心仪对象是何许人也?”
见张大娘不是轻言两语能哄骗的主,正思考着自己的心仪对象是谁更能打发她时,身后突然多出个声音。
“是我,您看行吗?”说完还不忘光明正大地朝我抛了个媚眼,恶俗的性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话一出,惊的可不只张大娘一人,我惊愕地回头,也不知狐九将小男孩带回房里后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现在的他正似非似笑的倚在门边看着我。
“穆……穆九爷!”张大娘吓得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张大着嘴,视线从狐九转移到我身上。
从我房间里出来的狐九现在着实容易让张大娘误会,我却突然找不到理由搪塞,只能沉默,我的沉默在大娘眼里更像是默认。我俩的进展在大娘眼里算是突飞猛进,我也算是还没名没分,但介于狐九的身份,张大娘虽是惊讶,却又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在理解的同时,看着我的那双眼里又透着一丝惋惜,似乎在说: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狐九那个混世魔王闹得没名没分了呢。
我本因为沉默顺手倒了杯茶压压惊,哪知当我看到那副“你好可怜,我好同情你”的表情时,差点儿呛住。
张大娘终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时,尴尬地轻咳几声准备离开时,双目突然放光,犹如饿狼看见羊一般。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鸦泽搬着一盆还没开花的腊梅出来。
“你不是……”张大娘兴奋地跑到鸦泽面前,手指着对方半天都没说出个名字。
鸦泽看见张大娘的一瞬间明显知道对方是谁,礼貌地点点头。
“还真是你啊!”
“你们认识?”对于鸦泽和张大娘认识这件事,我还是很惊讶的。
“是啊是啊,在陆家门口见过一次!”张大娘像是找到了新的话题般,兴奋地拉着我,“上次是他给陆家送花,还替陆家的二小姐挨了顿打呢!”
此话一出,在场除大娘外的三人表情皆变,张大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顿然噤了声,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怎么回事?”我微皱眉头看向鸦泽,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后又将目光移到张大娘身上。
“这个……”张大娘一脸为难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像是做了决定一样,一下子坐了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大娘打量我们几眼,继续说道:“那陆家的二小姐说来也长得倾国倾城,唯独有一点呢,就是眼睛看不见。”张大娘看着我,“你有所不知,陆家二小姐可不是陆家夫人所生,是陆老爷在外面的孩子,这不,被陆老爷带回家后,陆夫人哪里容得下她!可谓是趁陆老爷这几日不在,想方设法的害她,上次诬陷陆二小姐偷了陆夫人的首饰,被一群下人围打,正巧被这小伙子看见,你说,一个瞎子能跑多远?要不是这好心的小伙子帮忙,指不定又得添多少伤呢!”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陆家可不会让一个外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张大娘深叹口气:“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还不是上次陆夫人请我去我才知道,陆夫人想给陆家二小姐谈门亲事。”
打开了话匣子。想让张大娘收住还真不容易,这下什么都抖出来了:“陆夫人想给陆二小姐找个丈夫,却又要人当上门女婿,你说,这不是打男方的脸吗?除了穷小子,哪个富家公子愿意放下尊严做个上门女婿?还真是为难死我了!”说着还不禁叹了口气,一脸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