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洲说完那句话后,心里七上八上的忐忑。这件事他想很久了,但他不确定祁宜年会不会答应。
毕竟狗子现在还在怀疑祁宜年到底爱不爱他、爱他的人还是爱他一夜七次的肉-体的阶段。
孟洲想,应该找个时间和祁宜年聊聊结婚协议的事情了。
三个月的试用期快到了,他不想离婚,他想转正。
但是祁宜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说在电话中说不清,他现在急着赶去活动场地,让孟洲来北城后他们见面谈。
孟洲悻悻然挂了电话,他确实有些冲动了,但听到祁宜年去了北城,离他家那么近,就忍不住把他带回家炫耀给他爸看的欲望。
孟洲摸了摸脸,拿出手机改签机票,老婆走了,他火速打个飞的去追妻。
孟洲改签的班次是白天的,到北城时已经是晚上了。祁宜年参加的活动举行时间正好也是晚上,于是孟洲还不能立刻去见他。
飞机落地后,一股油然而生的灵感突然击中了孟洲,促使他刚下飞机就拿出手机,激情澎湃的发了条朋友圈。
是一首诗。
诗名是《我有一个老婆》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挣钱、工作,养老婆
从明天起,关心老婆和爱老婆
我有一个老婆,长的好看,天仙下凡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朋友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我的老婆我的心肝取一个亲昵的昵称
单身狗,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好看的对象
愿你有情狗终成眷属
愿你在婚姻获得幸福
我只愿
面对老婆
春暖花开
孟洲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边逐条回复评论区的留言。
:哥你竟然结婚了?那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孟洲大拇指一动,回复:是的。
然后点开右上角拉黑加删除好友。
结婚后的男人要自觉洁身自好,不能因为老婆不知道就堕落自己,那样会给男德蒙上泥点。
:这不是海子的诗吗?这算不算是抄袭?
孟洲:?
二话不说,直接拉黑加删除好友。
分享幸福的事那能叫抄袭吗?那是他和海子撞了同一条幸福的脑电波1。
:兄弟一起出来浪啊[即时位置分享-幸色夜店]
这条评论的回复孟洲想了很久,最后没回复,直接删除拉黑完事。
又发了条朋友圈。
【我已婚,家规严,门禁时间十点。以后都不会出去玩,那些想约我去夜店或去哪里一起浪的可以自觉删列表了。】
孟洲的好友列表里几乎全都是之前和他一起在外面玩的酒肉朋友。此次见他接连发的这两条朋友圈,去了趟兰城不仅老婆有了,还有了家规,家规还甚严,直接让孟洲变了一个人,说是改头换面都不为过。
不禁都大受震撼。
评论区里全是痛呼失去一个人生知己的,也有看不懂的,还有劝孟洲不要为了一株花放弃整片花园的。
孟洲一个个回复回去,大意言云此次回来的孟洲是个新的孟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希望之前的朋友,不要因为他的上进、优秀而奇怪。
回复里一片嘘声。
孟洲脸一皱,把那些嘘他的、还有诱惑他堕落的,全都拉黑删除。
孟洲回来提前给家里司机打过招呼,让来接他。
坐上车后,孟洲本来要回老宅,途中接到了胡卢和苟宿的通话邀请。他们三个人在一个群中,有什么事、叫出去玩都是在里面。
孟洲去了兰城后就把群屏蔽了,里面只有胡卢和苟宿一直在吹水。
孟洲翻看着他们俩今天约去城西酒吧、明天约去城东夜店的聊天记录,觉得每天在家伺候祁宜年的自己和他们恍如两个时间的人。
明明他之前也和他们一样到处浪到处玩,乐此不疲,此刻看着这次消息,却恍如隔世、索然无味。
孟洲接通语音电话,第一个出声的是苟宿。
“孟哥,你以后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啊?”
孟洲犹豫了一下,胡卢和苟宿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和刚才随便拉黑删除都不可惜的狐朋狗友不同,他不可能真的丢掉他们。
于是孟洲道:“夜店那些我是肯定不会和你们一起去了,我们可以一起……呃……”孟洲想了想现在的自己和他们两个娱乐范围的交集,发现没有,“泡温泉。”半晌,孟洲想出来这个。
又补充,“不要鸳鸯的。”
火锅可以一起吃鸳鸯锅,温泉不能一起泡鸳鸯温泉。
他老婆会打死他的。
不。
可能直接拉着他去民政局离婚了。
一了百了。
群通话里好一会儿没人出声,半晌,苟宿才赞叹道:“孟哥,你真是真的变了,现在的你,就像一个和尚,浑身散发着光芒。”
“嗯?你等等,”孟洲打断他的话,“你才和尚呢,我有老婆好不好。”
“我说错话了,”苟宿摸了摸脑袋,“你明白我意思就好,以前一起外面浪现在突然守身如玉,可不就是和尚一样清心寡欲嘛。”
孟洲默默腹诽,他以前那才是和尚。
看起来辗转夜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全是吃素。
和祁宜年结婚后才还俗开荤。
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个屁。
他一夜七次好吗!
但这些私事他是不可能和苟宿他们说,只以朋友的立场,提点苟宿道:“二狗啊,我劝你也早点结婚,有老婆真好啊。”
孟洲发出满足的喟叹。
胡卢听完了这两人的对话,这时候出声,“要一起出来聚聚吗?很长时间没见了,互相看看。”
孟洲第一反应是抬起腕表看时间,“可是我门禁时间十点诶。”
胡卢:“……”
苟宿:“……”
他们终于明白见色忘义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孟洲马上又道:“不过我可以向我老婆请假。”
胡卢:“……”
苟宿:“……”
更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是在讽刺他们两个单身狗,十点之后还在外面闲逛吗!
是吗是吗一定就是!
夺笋啊。
孟洲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全想老婆了。矜持地给祁宜年发了个消息,条分缕析地报备了自己要去见谁、要去哪里、要去多久、要聊多久、什么时候回家……
祁宜年很快回复了消息。
孟洲期待地点开对话框。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孟洲:“……”笑容僵在脸上。
他老婆怎么这么冷淡。
是不是因为他要出去玩不高兴了?
不然他老婆怎么只回复三个字,他打了那么长一段!
他上学给班主任请假时,班主任除了签字都会嘱咐一大段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呢。
怎么到了自己老婆身上反而一句“知道了”就打发了!
孟洲舔了舔嘴唇,觉得老婆一定是生气了,正想打个电话去哄一哄,要是哄不好他就原地滑跪道歉,和胡卢苟宿他们改约在白天的时间,大晚上的他一个已婚妇男一个人出去确实不安全。
那边胡卢和苟宿等不急催他,说已经在一家清吧订好了位置,让孟洲赶快赶过去,他一声不响地就背着他们脱了单,今天得他请客,不许逃单。
孟洲给祁宜年打电话打不通,发消息是自动回复[工作中,有事可留言,之后我会联系你:)]
知道祁宜年应该是已经开始参加活动了,就没有再打扰他。
假都请了,不能白请。于是让司机转向,把他送到了胡卢和苟宿订好的那家清吧。
孟洲先一步到,胡卢和苟宿后一脚也到了。他们三个人进去,服务生过来,胡卢习惯地要了一个包厢。
孟洲顿了顿,突然想到这次是自己请客,但是……
他好像没钱啊。
孟洲咽了一口唾沫。
孟大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口袋拮据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没钱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毕竟祁宜年现在手机设置成自动回复了,指望他老婆到时候美救英雄地赶过来救场是没机会了。
于是孟洲只能叫住服务员,“不用包厢了,我们就在吧台坐一坐。”
他零钱里的三千块还勉强能支撑他们坐一坐吧台,包厢今天就是把他卖了,也得等明早祁宜年结束工作后把他买回去,才能开的起。
胡卢看了一眼孟洲,倒是没说什么。他根本没有把孟洲往没钱开不起包厢那一方面想,只当孟洲是觉得包厢闷,想坐大厅换换环境。
于是三个人去了吧台。
包厢有最低消费,大厅就没有限制了。
孟洲给他最好的两个好兄弟,一人要了一杯长岛冰茶。
本来是想要冰水的,但想想这样不够朋友。于是酒水单里选了最便宜的一种。
孟洲看着胡卢和苟宿拿到冰茶后一脸便秘的脸,想,他已经很够意思了好么,他自己都没有!
苟宿端起长岛冰茶喝了一口,喝惯了酒水,再喝这些酒精饮料就有些寡淡没劲了,苟宿脸上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
孟洲吸一口气,竟然还看不起长岛冰茶,他愤愤然道:“你知道你这一口下去多少钱吗?”
苟宿单纯,一脸诧异,“多少?”
他们是缺钱的人吗?孟哥这句一定有深意。
就听他孟哥一脸痛心疾首的说:“三百。”
苟宿:“……”
哦,就这。
苟宿:“服务员,再来一杯三百!”
孟洲:“!”
他心疼地就像从身上掉了一块肉。
胡卢淡定地看他们俩个打闹,三人小群体中,他是在智商上有优越感的那个。
过了一会儿,见两人停下了,他问出自己的问题,这也是他这次把三个人聚起来想说的话。
上次他们三个一起聚时,孟洲还是以前的孟洲,只是想捧红祁宜年,这对他们这些公子哥也不是个什么大事。
本来那些莺莺燕燕聚在他们身边就是为了那些,他们想要玩人,总得付出点甜头才行。
但孟洲现在的这些表现,已经不只是玩玩、或者说动心的程度了,那得直接是把自己卖给祁宜年、直接入赘祁家的程度了。
看那朋友圈的酸诗、看那明显的和过去划清界限、看约他出来一趟还得给老婆请假,这是娶了个老婆吗?这是娶了个祖宗!
胡卢对此很不满,他不能看他兄弟这么窝囊下去。
“大舟,你想好了没,”胡卢认真的看着孟洲,“你对祁宜年是认真的吗?”
孟洲一脸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胡卢:“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一个男德满分的老婆吗?怎么现在自己去守男德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老孟家的七十二代牌位了?”
孟洲刚想说话,就被胡卢打断,胡卢道:“我还记得。”
胡卢拍拍孟洲的手,“你当初每拒绝完一朵桃花,就得给我们说一遍这都是为了不给你们老孟家丢脸,你们家七十二代牌位都看着呢,绝不能和一个没有男德的男人在一起。”
胡卢继续道:“那你现在呢?”
孟洲不吭声。
胡卢语重心长地说:“兄弟,我不是不让你对老婆好,我也觉得你以前太封建大男子主义了。”
孟洲听着觉得不对劲:“嗯?你以前——”
胡卢按下他,“你先听我继续说,”他喝了一口长岛冰茶,“但你现在是走入另一个极端了,不和我们出来鬼混没什么,这我没意见,应该的,但设置门禁时间就离谱了,还要请假,我大学都比你现在自由。”
孟洲张口想说话,胡卢没给他插话的机会,一口气都不带停顿的继续道:“我觉得祁宜年有些pua你了,现在讲究人人平等,婚姻是平等关系,而不是呼来喝去的关系。”
孟洲这次强势打断胡卢的话,“这和祁宜年没关系,”孟洲皱着眉头,听到祁宜年的坏话有些不悦,尤其这些话并不实,“都是我自愿的,守身如玉是我自愿的,对老婆好也是我自愿的。”
“至于门禁……”孟洲磨了磨牙,祁宜年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他遵守门禁是因为那可恶的男德系统,不遵守竟然还有惩罚,他老婆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些事。
“门禁也就是这段时间,”过段时间他和男德系统解绑了可不就没有了,“而且我也觉得晚上不回家是不对的。”
胡卢抹了把脸,唉,看孟洲现在这痴心这样子,他兄弟这次是真的栽人家手上了。
胡卢也不再劝,伴侣相处之间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孟洲不是被洗脑了就好。
胡卢端起长岛冰茶,和苟宿碰了下杯,向孟洲举起:“敬爱情。”
苟宿也举起杯:“敬婚姻。”
仰头干了两大杯。
孟洲:“……”六百块钱啊,一口下去就没了。
三个人分开的时候,胡卢多余问了句,“上次你打电话过来,我当时顾着陪小男朋友没在意,你说祁宜年每个月只给你三千零花钱?”
胡卢也是看孟洲付账单的时候一脸肉痛才想起这件事,不然这帮大少爷都不在意钱的数字。
“是啊,”孟洲叹口气,“但其实他对我还是挺好的,第一次给过我两千万,后来我捐楼没钱也是他给了我两千万。”
胡卢:“……”
胡卢叹口气,拍了拍孟洲的肩膀,“长点心吧,藏些私房钱。”
孟洲十分感动好友的建议但是拒绝,“背着老婆藏私房钱是不对的。”
“……”胡卢没继续劝,转而道,“至少,零花钱涨涨吧,三千块钱能做什么。”
苟宿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你连请兄弟们喝酒都没钱,只能喝长岛冰茶,”苟宿又想到今晚上喝了一晚长岛冰茶的感受,心中火起,“你早说这顿酒就我请了。”
孟洲觉得自己有被羞辱到,“说好我请就是我请,不就是涨零花钱吗!”孟洲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回去就和祁宜年说,其他大事我不能做主,就这小事,没问题的。”
那不就是他撒撒娇就能做到的事吗?
孟洲绝对自信。
祁宜年举行完活动已经很晚了,公司给他安排了酒店,他就近住了,临睡前看到孟洲找自己的电话,想了想,没有拨回去。
对方说不定已经睡了,这时候打过去还会打扰到。
祁宜年只发了消息过去,说自己在酒店歇下了,让孟洲不要担心,有事明天找他。
第二天早上,祁宜年睡梦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但他昨晚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酒店安保措施很好,房间里也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祁宜年睡眠一向浅,这样睡梦中都不安稳,索性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见孟洲一颗大头杵在自己面前。
祁宜年:“……”
孟洲安静地望着祁宜年,祁宜年不动他也不说话。
孟洲一大只这样子趴在床头,就像大清早将头搁在床边盯着主人等对方起床的狗狗,等着开饭,或者只是想新的一天第一眼就看见你。
祁宜年就这么睁着眼睛看了孟洲好一会儿,突然弯起眼睛笑了笑,手也摸上孟洲搁在床边的脑袋,“你怎么在这?”
祁宜年一直是比较独立的性子,过去很漫长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生活,而孟洲以强势的姿态进入他的生活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
但很神奇的,祁宜年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孟洲的样子。
孟洲把头在祁宜年脑袋里蹭了蹭,他今天有求而来,很是乖巧,“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没理我。”
“我在工作,”祁宜年耐心解释,“后面给你回消息了,你看见了吗?”
孟洲点点头,“你说有事明天找你。我找你的经纪人要的备用房卡。她一开始还不给我,”孟洲怒,“我掏出电子版的结婚证和《婚姻法》都不行,她让我给你发消息,是打开聊天框看到昨晚的聊天记录才放我上来。”
祁宜年失笑,“所以你是来告状的吗?”
房间正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两边垂着轻如薄纱的白色纱帘,阳光从玻璃窗倾泻照耀在酒店的乳白色大床上,给躺在其上的祁宜年罩上一层亮金的光晕,这一刻有一种奇异的宁静与美好。
孟洲有些看呆,在祁宜年指尖轻点了一下他的脸颊后才回神,“没,”他说,“我来是想……”孟洲支支吾吾的,突然不想说出自己的理由,来破坏这一刻的美好了。
祁宜年眨眨眼,看着孟洲不断向下滑,最后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床上。
一句话滑在祁宜年的喉间,是因为想早点见到我么。
临到嘴边,却没有问出去,他想听对方亲口说出来。
他悄悄弯起眼睛,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被祁宜年这样盯着,孟洲不得不吞吞吐吐道:“……来要零花钱。”
祁宜年:“……”
旖旎心思啪的烟消云散。
不。
应该是。
魂飞魄散。
孟洲看着祁宜年瞬间冷下来的脸,有些心虚,但又想到自己已经在兄弟面前夸下海口,而且一个月三千块零花钱也确实太低了。
于是勇敢再次开口:“我来,主要是商量一下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涨价这件事。”
祁宜年没再多看趴在床边的狗子一眼,意兴阑珊地掀开被子起床,随口应付孟洲道:“三千很多了。”
孟洲:“……”
孟洲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气馁。
自己不是早就清楚从祁宜年这里要到零花钱没有那么容易吗?
和兄弟随口吹牛逼没问题,但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孟洲吐出一口气,镇定下来,他还有腹稿,为了说服祁宜年给他涨零花钱连夜手打的小论文,他大学时写期末论文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孟洲稳健开口:“资本论说过,劳动和酬劳应该相匹配,只有资本家才会不断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
祁宜年下床,裸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玉白的脚趾莹润好看,他回头,道:“你意思是说我是资本家?”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孟洲忙抬头,从祁宜年脚上移开偷看的视线,清了清嗓子,继续自己的据理力争,“我是在和你探讨学术问题。”
祁宜年歪头,“关于资本论?”
孟洲:“关于我的付出和我获得的酬劳并不匹配。”
祁宜年转过身,抱着手臂,拖长了声调,“哦?”
孟洲挺直腰杆,回视着祁宜年,毫不示弱地道:“你知道工地上的打桩工人一个月多少工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