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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区转了两天,领着孩子们参观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博物馆,还不忘凭吊了伽利略被逼认罪的受刑地,奉九又盘算着要去距离翡冷翠东北部八公里的一处度假胜地——菲耶索莱。
盯梢的那几个日本特务又换了一班:平日里宁铮要是心情好,就随他们跟着;要是不耐烦了,就告诉支长胜让他们消失几天,反正在欧洲的地界儿,这帮日本特务可没了在中国的得瑟劲儿,吃了暗亏也只能忍着。这次他们全家要去菲耶索莱,宁铮可不想让这些“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但恶心人”的低等生物出来败坏心情,所以,这些特务莫名其妙地又挨了一顿揍,等醒过来才发现身处某个不知名的小镇。
“看,这就是‘aroomvie?m?forster到过的地方。”奉九兴致勃勃地告诉宁铮——这本英文小说她是在大学期间读的,作者福斯特虽然不属于任何一个文学流派,但他提出“联系即真理”,本人偏向于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奉九对他没有随波逐流,采用风行了有些年头的意识流那种琐碎无当的表达方式的做法也很欣赏。
宁铮毫不意外地一脸茫然。
奉九摇摇头,又挑挑眉。
身为一个标准的工科毕业生和职业军人,宁铮从来不是一个文学青年,即使身在美国时,他总共也没读过几本西方文学——还不如直接看电影看戏剧来得痛快——中文书除了经史子集,他读得也不多:除了中国男孩从小都看过的《西游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外,在刚刚进入青春期时,他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儿很积极主动地拜读过诸如《金瓶梅》、《十段锦》之类著名的艳情小说。
第二天一早,他们雇了两辆四轮马车,一路颠颠簸簸到了菲耶索莱高地的山岬下,大家分好了队,下了车后开始爬左边的山;小山并不高,接近中午时分,他们一起到达了山顶。
山顶是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偶尔有几棵高大的橄榄树;现在俩孩子正由宝瓶领着,侍卫护着,在远处摘花、爬树,玩得很是痛快,童稚的笑声悦耳,一阵阵地冲过来。
奉九看到下面阿诺河河谷的美景,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个时节,紫罗兰正在盛开,她站在齐腰高的紫罗兰花丛中,大大的花朵上薄薄的花片几乎透着光,简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天空还是花瓣;蓝色的花儿簇拥在一起,形成了一望无际的花海,一丛丛的花梗随风轻摆,像海浪一样,在荷月之初的轻风里,冲击着她白色的大裙摆。
宝瓶无意间看过来一眼,觉得奉九真像传说中的美人鱼公主,就那么亭亭地立于这蓝色大海中。
奉九心里想着的,却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这本小说里那个著名的场景,因为恰好发生在这个地方:英国上层社会的年轻小姐露西到意大利度假,遇到了劳动阶层的年轻人爱默森,两个人感受到了强烈的异性吸引;但露西因为爱默森低微的社会地位而无法接受他,他们强自压抑着各自的情感。后来,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里,她头一次忘乎所以,接受了他带着强烈爱意的不由自主的亲吻……
她喜欢这部小说的根本原因在于:即使爱人就在自己的怀里,那个男主角爱默森,也希望她能拥有自己的思想,是个独立的“人”。
自她知道今天要来爬菲耶索莱的小山,她就特意挑选了一条高领大散摆的白色丝质连衣裙,束了一条宽宽的海蓝色腰封,最近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旅行,她瘦了些,肩头部分略松,灯笼飞袖时不时会出溜下来,露出圆润的肩头,就像那莹白的南珠。
她把一头蓬松的长发编成松散的蜈蚣辫儿垂于后腰处,辫梢绑着一块茄紫色的丝织手帕,头上戴着一顶米白色巨大的宽檐草帽,恰好遮住了她偶尔会裸露的肩膀。
从山顶向下,是舒缓的草坡,长满了各色野花,这里,是让眼睛舒服,让忧思搁下,让脑袋放空的无尽美景;山脚下,还有托斯卡纳的母亲河——阿诺河淙淙流过。
奉九沉浸在喜爱的小说的情境里,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沙沙的响动,扭头一看,头戴白色草帽,一身白西装的宁铮正拿着一根登山杖,拨开高挺的紫罗兰花梗向她走来,眉眼俊秀,气宇轩昂,奉九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渴求地伸出了手。
被迫离开了压抑的祖国,来到浪漫的老欧洲,奉九越来越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女人应该有的样子;其实她身上一直有着一种浓郁的浪漫女青年的风韵;只不过,罗曼蒂克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儿,对着宁铮伸手,也只是希望他过来静静地陪着自己罢了——对于另一半是工科男人加军人的身份,她可没敢抱什么希望。
宁铮快步走到她面前,无声地凝视着她;奉九很自然地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宁铮把手杖往旁一扔,一把搂过她的纤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奉九的瞳孔忽地张大,满眼、满心里,都是宁铮那张英俊到无以复加的脸庞,和他因吻得用力而发出的咻咻鼻息。她的心里敲起了小鼓,耳边响起了激荡的琴音:就在这一刹那,她那休眠了多年的少女之心,好像“嘭”地一声苏醒了过来,欢快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