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连10万都值不上的时候,她便在这条路上彻底死了心,原本就是勉强说服自己来的,怀着忐忑不安和恐惧,尹修的话让她变了想法,不管怎样,都不该出卖自己,总会有办法,总可以想到办法。说出50万,是明知自己值不上,刻意让尹修放自己走。
果然,尹修眼底笑意渐浓,却夹杂着轻蔑:“20万,全是你的,公司不抽钱。”
雪诗惊诧,公司不抽钱?怎么可能?他们连订不上房都要罚小姐的钱,明明每天数以千万的收入,却还要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制定这样管理模式的他,怎么会不从她的卖身钱中分一杯羹。
“尹总……”她下意识想拒绝,因为不知前面的糖果会不会是个掩藏着的陷阱。
“20万实在不少,雪诗对吧?你攀上个富豪,剩下30万也就不成问题了。”尹修敛了笑意,凉凉的打断她的话,眉宇间确实不容置疑的霸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雪诗真不知在如何拒绝,自己最初来的时候,就是冲着20万而来,硬说五十万,是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
如今二十万近在眼前,成功的并不轻易,可她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明知尹修将自己刚才的行为当做讨价还价,却被他浑身散发的威慑之气震住,在也不敢拒绝。
这不是自己随便可以进出的地方,讨价还价已经让他不耐烦,她不敢在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让自己出丑,要是在丢掉这份工作,她就真不知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20万至少够了妈妈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剩下的,也许真的可以如尹修所说,攀上个富翁,就不成问题了。此刻,她只感觉身体的每个骨骼都是僵硬的,冰冷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却不会流出血,因为自己,连那样的力气都没有。
就答应吧,为了妈妈,也为了自己,总会有解脱的一天。
“好。”她点头,答的斩钉截铁。
尹修一张憔悴俊美的脸,如冰封瞬间暖化,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在雪诗看来,比阴曹地府的阎罗王好看不了多少。
“明天下午四点,过来找我。”尹修嘱咐道,说完便不再看雪诗。
她自是会察言观色的人,微微颌首道:“好,那我先走了。”
那一晚,她没有在上班,也没有回自己租住的地下室,只是徒步走在路上,蓦然想起,回到家一年多,却从未好好欣赏这座美丽的城市,路两旁霓虹闪烁,街上行人匆匆,早春三月,徐徐夜风中夹杂一丝温暖,冬日的冷冽原来早已消失,自己身上厚重的大衣却还没褪下来。不禁有些怅然,黑白颠倒的日子,连季节和温度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不想回家,更不想回地下室,心中虽然难过,但到底是想到解决的办法,一颗大石头终于不再压着胸口。
独自在黑暗中穿行,她想了太多以往,最多的,是英国,和艾伦。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或许已经有新的女友吧,那样优秀的人,性格又那样好,怎么会没有女孩青睐。
依旧是忘不了,忘不了短暂甜美的初恋,因为爱情,连天空都变得晴朗温暖。
那段爱情,于她,也许就是一生了,这辈子,怕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因为自己的不堪,终是不愿在连累别人。
似水流年,回忆终将会变成流光里的灰白浅影。
街尾的大排档冒着喷香的烧烤味道和醇厚的啤酒香气,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开怀畅聊,举杯欢笑。
这个世界,并不是不欢乐,她那样懦弱,那样不堪。
甚至不敢在尹修面前说出自己已经不想在叛卖初yè,在那样的强大面前,她不只是懦弱,胆怯,更多的是恐惧。
不是没有发生过小姐死亡的事情,不是没有强暴,没有打骂,没有虐待。
她能一路走来还完好无损到今天,全是因为跟在‘花魁’朵馨的身后。
想起朵馨,她一定还在四处找自己。
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感觉头痛欲裂,一直一直往前走着,丝毫不觉脚底已经变得麻木。
直到看见‘天堂’,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走了很远,穿着十二寸高跟的脚已然痛到麻木,这样的痛苦,不如喝酒,不如跳舞,喝多了,就会忘了一切。
她叹口气,几乎是带着决绝的表情,进了‘天堂’。
阔别一年,侍者大都换了,连收银小妹都早已不知去向,酒吧却还是老样子,红男绿女,灯光闪烁,群魔乱舞的旖旎风光。原来,物是人非时时都在发生。
雪诗做到吧台上,要了一杯威士忌,酒烈,后劲也大,一杯一杯仰头灌下去,像是赌气般硬要把自己灌醉。
身体渐渐发热,从尹修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僵硬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回暖,内心却是焦躁的难以忍受,懊恼的脱了黑色的大衣,继续一杯杯的灌酒。
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是朵馨,她却已经感觉到,全部的精力仿似都在面前的酒杯里。
“雪诗?”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应声扭头,面前的男人双手插兜,胡子像是永远也剃不干净,留着青青的胡茬,一头乱发随毫无次序,却也不见肮脏,卡其衬衫上的褶皱还在那里,咧着嘴,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冲她笑,不是凯利还有谁?只是,他什么时候与她这样亲近,见到她也会有这样的惊喜。
“嘿,凯利。”雪诗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的冲凯利打招呼。
凯利诧异她喝的这样多,又想起当时她被辞退的情景,到底觉得心中有愧,抬腿坐到雪诗身边的高脚椅上,不由问道:“今天怎么有时间?最近过得怎样?”
雪诗大概真的喝多了,不分来人是谁,如同被人欺负了般,嘤嘤的哭了出来:“过得不好,太不好啦。”
身边的男人被她的泪水吓得不知所措,一时手忙脚乱,末了,只能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不愉快的事情和哥说。”
“说出来有什么用,什么都解决不了。”女子笑得凄楚,如将要凋零于风中的花。
连凯利这样久经江湖的老手都被震慑住,这样的女子,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却随着命运颠沛流离,他见过太多,于是连同情都不在有,人的命,天注定。
“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凯利坐在她旁边,当真愿意做一次‘知心哥哥’。
她在的时候,他同她都没有熟稔到哪里去,时隔一年之久,却又这般亲密的坐在一起聊心事,如果不是她喝多了,恐怕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吧,他心里感叹。
“凯利,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过得比我好。”雪诗眼泪不停,红脸托腮问他,满眼落寞。
“得绝症的呢?乞丐呢?”凯利失笑。
“他们,也过得比我好,至少不像我这样不堪,这样没用。”雪诗又哭又笑,真的是喝多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心里不痛苦?雪诗,人总要往前看,没有过不去的坎。”凯利苦口婆心,心里却猜测雪诗到底遇上什么事情,看这样子,莫不是失恋?可那样坚强刚烈的女孩,又怎么会因为失恋变成这番模样,想起最初见到她,羸弱文静,细声细语。
却只是说了一句,家里缺钱。
后来,却因为受不了那样一点轻薄,打了姜二一耳光。
夜场的女子,有谁不是被轻薄着一路走来。
她都能打姜二一耳光,又会怕什么呢?
她或许现在都不会知道,她打得那个人,有怎样可怕的背景。若不是他拦着,她当初不知会遇到什么险阻。
“是啊,往前看,但求明天,不求永远……”雪诗泪眼婆娑,喃喃自语。
又仰头喝光杯里的酒,凯利叹口气,劝道:“别喝了,已经醉了。”
“凯利哥,我还没有用自己的钱喝醉过,你就成全我一次吧。”雪诗说这话时,冲凯利笑,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如孩童般的狡黠。
凯利看她笑的如花璀璨,不由微微一怔,心底升起一丝情绪,大概是怜悯:“好,我陪你。”
说完便让吩咐侍者递上同样的威士忌。
雪诗笑道:“你真仗义。”
“必须的。”凯利豪气干云的与她碰杯。
终是喝的不省人事,那样幼稚天真,那样无所畏惧,不曾想想自己喝醉后会不会任人占了便宜,连最后一丝换钱的筹码也会失去。
幸亏凯利是个好人,清冷的早晨,和衣醒来的成雪诗,见到四周陌生的环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遇见凯利,以后的便是一场空白,像是大脑里被刷了白灰。
“醒了?”走进屋的男子明明是陌生的,却又似曾相识。
“你是?”雪诗呆愣,不似寻常女子的惊慌失措,大声呼喊,只是轻轻地问道。
邵厉言以为她是冷静,却不知她只是吓呆了而已。
“凯利的朋友,他早上有事情,走的很早。”他语气冰冷疏离。
“我怎么会在他家?”雪诗问。
“我怎么知道。”男人一句话给堵回来。
雪诗被堵得一愣,第一次见到这样没有风度的男人,分明觉得眼前的男人是熟悉的,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整个屋子都是灰暗的,地上乱七八糟的杂志,衣服。床上居然还丢着一枚女人的内裤,墙上挂着电子吉他与飞镖盘,处处弥漫一股单身汉的颓废味道,想起凯利平时出现在人前的样子永远是邋遢的,雪诗不禁莞尔。
邵厉言身上却穿着工整的西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打火机,咔嚓咔嚓的玩儿着。与这杂乱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雪诗的头脑已不似刚才的迷蒙,清醒过来,对这陌生纷乱的环境开始抵触,想起自己昨晚的大胆,不禁觉得后怕,幸亏是遇到凯利,也幸亏凯利是个好人,如若遇到别人……
在无心把目光放在这奇怪的男人身上,下床穿上鞋子,又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包包,走到邵厉言旁边道:“我要走了,凯利回来麻烦你告诉他。”
邵厉言却根本不买账,眉毛一挑:“你自己告诉他。”
雪诗没想到他会拒绝,突然被噎的一愣,心里觉得这样的男人真够不可理喻,于是在不废话,只冷冷说一句:“那算了。”
便转身出了门。
这是她从英国回来以后,第一次夜不归宿,从楼门口出来,大概是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不禁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太阳已经露出半个脑袋,若隐若现的吊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像个硕大的橙子,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黑色的大衣斜斜挂在身上,脸上还残留昨晚未曾卸掉的妆,雪诗知道,此刻自己一定难看的像个游魂。
路旁有早餐车,年轻的少女站在车后面,脸上挂着稚嫩的笑容,面对来往的每个人。
雪诗一直没有打车,只是这样徒步行走,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她看着那少女的笑容,在朝阳下发出耀眼的光。
却刺的她心口生疼,那样的笑容,对自己来说都是奢侈,总是不想这样矫情,却终究还是要自己可怜自己。
她走过去,从姑娘手里买了一只面包,边走边啃,却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咽不下东西去,终于懒得再费力气,把面包随手丢进路旁的垃圾箱内,走到路边打了车,回去地下室。
开门进屋,便一头倒在床上,想要睡去,却再也睡不着,柜子里有自己和朵馨从‘云霄宫’顺来的半瓶黑方,想也不想,便拿出来扭开盖子灌进嘴里。
不加稀释的洋酒岂非一般的烈,猛一喝下去,饶是经年醉酒的人,还是被呛的咳了出来,大口大口的顺气,眼泪却不争气又涌出来,到底要怎样,这样痛苦的生活才会结束。
门哐哐的被人踹的震天响,外面熟悉的声音破口大骂:“成雪诗,你丫给我开门!”
雪诗愕然,停止眼泪,起身去开门,站在外面的,不是朵馨还有谁。
朵馨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沉着脸抱胸走进屋:“可以啊,跟家里一个人借酒浇愁呢?!”
“来点儿呗?”雪诗手里拎着酒瓶,似笑非笑的看着朵馨。
朵馨却一把夺过去她手里的酒:“你要死啊!这样有什么用?!”
雪诗被她扯了一踉跄,无力的坐到床上:“我就是难受嘛。”
朵馨坐到她身旁:“我找了你一宿啊姐姐,难受不要这样,很吓人的。”
雪诗感动,只道没有人会想起自己,却从未想过会有人原来这样惦念着她,有这样的朋友,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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