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雪初晴,街市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旧城古镇,充满着吆喝声。屋檐的冰锥在充满诱惑的蒸汽中滴着冰水,树枝上的凌花也在渐渐消融。
旧城地处平原,雪后尽眦茫茫。远见浪翻雪涌,一对骏马飞奔而来。两人约摸三四十岁年纪,男人三庭五眼,剑眉凤目,庄重威严。女人身着银线掐丝莲花青缎袄,外罩雪狐披肩短甲,穿着很是讲究。
"师哥,前面就是濮州城了,不如我们先稍歇片刻。"青衣女子勒下缰绳,指着濮州地界牌坊。
"柯儿,都怪我不小心,才没有保护好你和降儿(音:轰)。这些天为找降儿,一路风雪颠簸,柯儿真辛苦你了。"
程柯摇摇头道:“若是寻得降儿,便是吃再多苦头也是甘愿的。”
穆琪看程柯眼里似噙着泪珠,便道:"柯儿,这次我们自汴梁赶来,该当先去‘清虚观’探望师父。只是降儿自幼极得师父喜爱,现今下落不明,恐见了师父害他老人家伤心。”
见程柯点点头,穆琪道:“素闻濮州狗肉为中原一绝,这次恰逢我们到此,不如也去品尝一下。"
程柯朝濮州城望去,但见茫茫雪原。
及至一座酒楼,店小二正挥手赶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只见小女孩衣衫单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馒头。穆琪拦住小二,现今小雪时节,看到小女孩依旧身着单薄,甚为可怜。便掏出一两碎银,使小女孩添件棉衣。两人携至酒楼就坐,早有小二栓马添草。二人品茶稍待,楼中设有壁炉,倒也暖和,程柯打开窗子透透空气。
远远见永庆塔耸立,袅袅晨炊。穆琪道:"莫不是永庆寺便在附近?柯儿,永庆寺法证师兄算起来倒和我们全真有旧交,这次我们既到濮州不妨顺路去拜访一下。"
程柯道:"师哥,正该如此,永庆寺在濮州一带名望也高,如果有法证师兄的帮助,想必我们很快便会有降儿消息的。"
程柯将头依偎在穆琪肩膀上,自窗中望去,但见楼外人家丝丝炊烟,梵音袅袅,细听来竟是《白衣大士神咒》。两人便倾耳谛听,咒为:
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
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怛垤哆,唵。伽啰伐哆,伽啰伐哆;
伽诃伐哆;啰伽伐哆,啰伽伐哆,娑婆诃。
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
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南无摩诃般若波罗蜜。
却正此时,"啪……"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并着喧嚣传来。两人相对看过一眼,穆琪道:"柯儿,看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二人至楼下,见四五个人围住店老板训斥,为首的一人光头怒目,脸带刀疤,一只硕大银耳环映着雪光,正揪住店老板衣襟不放。纵眉喝道:"快把你爷爷的《玄阳诀》交出来,不然当心爷爷的拳头不留情面。"
"哎呦……好汉轻点,小人实在不知道什么玄阴诀玄阳诀的,好汉高抬贵手。"店老板央求。
"嗤……"光头头目一把将店老板棉衣扯下一条,一脚踏在店老板背上怒喝:"爷爷在你店里丢失的东西,不在你这,还能自己插翅飞了?若是再嘴硬,爷爷就踩断你两根肋骨来下酒……"店老板应声倒地不住的咳嗽着央求饶命。
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子指着店老板,"我说老小子,你这店喝水水不开,吃馍馍不熟。摆明了开黑店且不说罢,而且还偷我们天尊教至尊武学内家功夫《玄阳诀》,若是不赔我们…"
"天尊教的好汉们,小人实在没有看到什么什么诀的,各位英雄想想是否丢哪里了,饶了小人吧。"店老板嘴角挂着一丝鲜血。
穆琪心道:"原来这一干人便是江湖中久负恶名的天尊教徒,当日若不是被天尊教算计,降儿如何生死未卜?但顾忌天尊教尚有武林盟主的身份,因此我便不可出手过重。"
穆琪拉住那光头道:"《玄阳诀》为武学内家功夫,我看老板并不懂丝毫武功,也许错怪人家,还请留情。"
光头大汉看了一眼男子,道:"莫非阁下是江湖人称妙棋仙柯的穆堂主,穆夫人?"
穆琪道:"在下正是穆琪,这是夫人程柯"
光头刀疤脸道:"穆堂主,你可忘了当年范水比武定盟主的时候,李志常蒙羞落败,扬言不踏江湖。只不想时隔多年,穆堂主竟想犯上作乱管我们天尊教的事情"。
穆琪道:"怕是你太言过其实了,尊师只是素爱静修,早已厌倦江湖纷争。只天尊教既坐武林盟主之位,便该当以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为己任。却不想下等教徒却持强凌弱,残暴不仁"。
"竟敢教训起我来了,那我倒要讨教几招,看你够不够资格说这番话。"光头大汉言毕,一掌击碎鸡翅木椅,拿着断木便取穆琪要害。
在座的不禁捏了一把汗,口道:"好毒辣的招式"
却只见穆琪一招纵云梯躲了过去,单脚落身在墨莲青花釉酒壶稍一加力,酒壶倾斜竟缓缓斟满半杯酒来。这一式变化繁多,正是全真教轻功精华之所在,堂上但凡稍懂武学之人不由得喝彩一声。
“你若爱白吃白喝,这便让你喝个痛快。”
说完之后,穆琪翻身飞旋,脚尖一送将酒杯射来。光头大汉羞怒难当,便掌发全力击碎酒杯,哪知酒杯之中蕴含着全真教绵里藏针的内力,来之全是缓劲需以缓劲泄之方可。光头大汉全力一击,酒杯及掌便已震碎,哪知这酒杯中暗藏全真教内劲,即便化成碎片仍去势不减。碎片直钻进其双手之中,刀疤光头大汉顷刻间便两手鲜血淋漓,痛哭哀嚎,天尊教几个喽啰见状赶紧前来搀扶。
光头刀疤脸被几人抬出酒楼,仍是吼道:"姓穆的,今日之事我天尊教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穆琪扶起店老板,见其受伤不甚重,修养一段时期自然可愈。待要出门,便遇到方才门口的小姑娘。
只见小姑娘拿着本《玄阳诀》说:"两位大侠,这是我在门口所拾,本想还了那个人,只恐他凶,便未敢去。"
穆琪道:"《玄阳诀》虽是内家武学精髓,但自祖师王重阳后,百年来无人练成。且我全真教与天尊教对此功法颇有岐见,因此早将这功法公布于世,请江湖中人共同研解,也算不上武学机密。方才那人不过想借机讹诈店家罢了。小姑娘,既然你与此书有缘,不如就留着吧。"
待要离去,便闻小姑娘肚子咕咕作响。穆琪问道:"小姑娘,你家人呢?方才予你碎银如何不买些吃的。"
小女孩搓搓手,呵着热气道:"我自幼孤儿,只有天元哥哥相依为命,现今他病重,便省了银子给他抓药。"
穆琪掏出一些碎银向老板问道:"劳烦店家给这姑娘做些吃的?"
店老板道:"刚才多亏大侠出手相救,有什么事大侠吩咐便是,岂敢再收银两?"
店老板招呼小姑娘进去,特意加个火炉取暖,吩咐店伙计做些本店招牌菜来。
穆琪夫妇道:"如此有劳了,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先暂别过。"
远望着穆琪,程柯二人起程直奔永庆寺去,小姑娘便幻想自己父母是如何模样,是否也如这二位大侠一般行侠仗义。
正遐思间,却听小二道:"菜来喽,尽是本店招牌菜。这是未戌二鲜,这是至尊三宝。"店小二热情的介绍着每一道菜"这个可是新鲜呐,这叫做水深火热涮香肉,色香味美,余香不绝,鲜嫩奇香可是本店一绝。"
小姑娘肚子又咕咕的一阵,但是看到丰盛的菜肴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只见小姑娘越哭越甚,边哭边道:"大黄也是狗,也是我朋友,我若吃狗肉,便是害了我朋友。"
只因店内客人众多,小二忙道:"小祖宗喂,这并不是大黄,这是专养的供人食用的狗。你可莫再哭了,若吓跑了客人,岂不坏了。"
小姑娘听此一言,竟又作哭,道:"盘中香肉是大黄朋友,大黄是我朋友,我若吃狗肉便是害了朋友的朋友,便是大黄也会伤心恨我。"
店小二唯恐影响其他客人,送来包子并些吊炉炊饼,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的吃了起来。
及至吃完,那小姑娘却不急离去。直寻那店老板结账,原来穆琪递及店老板那靛碎银足有二两,此时店老板因见自己推荐特色小姑娘竟丝毫未动,只寻些包子来吃。楼中客人甚多,且穆大侠有恩于己,因此便将余下银两足额交于这姑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