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果然人还是不可貌相,平日里看上去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说起这些话来这样让人脸红心跳。
她一时间羞愤难当,下意识想推开他,不小心用力过大,听到他闷哼一声,不由住了手。
她想坐起身来,却被他压着不能活动,又生气又心疼,“弄疼你了?”
张廷捂着伤口,点点头,说:“疼。”
清婉心一下软了,说:“你快起来,我给你看看。”若是伤口裂了,可就麻烦了。这人也真是的,受了伤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跑出来。
张廷似笑非笑:“你又想做什么?嗯?”
清婉意识到他在诳自己,又气又恼,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
肉太少了捏不起来,不解气。清婉只好撇过脸去,不想理他了。
张廷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亲了一下,说:“好了,不逗你了。不过......”
清婉偏着头,一直没听到他说话,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张廷一本正经地:“不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清婉还在想他这话什么意思,下一刻,耳朵都开始发热。她下意识想挣脱,可又放弃了。
等过阵子他回了内阁,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了。
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好,处处都合他的心意。
张廷低笑一声,动作却未停。
他觉得,她应当也是很喜欢的吧......
清婉浑身瘫软在炕上,咬紧了下唇,偏着头望着炕桌上的香炉,不去看眼前的人。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清婉忍不住催促道:“你好了没有?”
张廷也怕再继续下去,真的惹恼了她,只好放开了她的手,给她重新穿好衣服,理开她凌乱的碎发,发觉她这就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不由觉得好笑。原来不过是纸老虎一只,还在这强装镇定。
清婉推开他的手,坐起身来,红着脸不看他,起身直接去了净室。
张廷理了理衣袍坐好,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有些食髓知味,移开目光拿起炕桌上早已凉透的水,一饮而尽。
他先前从未觉得,半年的时间这么长。
晚间沐浴的时候,清婉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想起白天张廷缠着她做的那一幕,又开始脸红心跳。
这人实在太不正经了。
先前她就是太过信任他了,才会疏于防范,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他们还没成婚呢。
石嬷嬷进来往浴水里加了几滴玉兰花露,取了条巾子给清婉擦拭手臂,无意瞧见她脖颈和锁骨上的几抹红-痕,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们家殿下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没经历过情爱,听了男人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交付出去了。
那张首辅也真是的,外表看着像个正人君子,仪表堂堂,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副模样。
清婉见石嬷嬷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石嬷嬷斟酌了片刻,说:“殿下,恕奴婢多句嘴,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虽说如今已与张首辅定了婚,可这三书六礼都还没过完呢,有些事,别太着急了。”
清婉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故作淡定道:“这......这有什么?我们没有那个,嬷嬷别多想。”
石嬷嬷见自家主子这样不长心,也是着急,“这还不够严重啊?要是真那个了,那还得了呦。这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殿下虽与张首辅相识多年,他还不至于因为一次出格的事,就觉得殿下是个不检-点的姑娘,可若次数多了呢?”
清婉觉得这都是些什么鬼道理,争辩道:“是他非要拉着我那样的,不检点的应该是他才对。”
石嬷嬷苦口婆心的:“奴婢明白,首辅是男人,这种事自然是他主动的,你们如今刚刚订婚,他忍不住也是正常的,可殿下若不懂得拒绝,任由他胡来,订婚没几天就把您吃干抹净了,这兴头一过,他再尝着没个新鲜了,难保不会生出其他的念头来。”
清婉听着心砰砰直跳,反驳道:“他才不是那种人呢,我了解他,不会的......”
石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殿下,这天底下的男人好的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在女人这件事上,大体都是一样的。您听奴婢一句劝,首辅大人下回再要和您亲-热,您矜持些,别再由着他胡来了。这样他反倒会觉得,殿下是个懂得洁身自好的好姑娘,今后才会更加的疼惜您。”
清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直觉得,张廷对她好,疼惜她,是因为她也一样对他好,可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也知道做这些事不好,可她总是没法拒绝他。
婴州使节在十二月中旬先后离开了京都,初十这天,行桡在明公馆见到了前来送行的齐国公霍江和上官弘。
行桡携其妹娆月公主,郑重地向霍江下跪叩谢,并向他承诺,来日若有需要,可向骆达部提一个要求,他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到。
霍江心中却无一丝波澜,他想起了十八年前,在青泊夜虎崖,江生与佟佳·文绍的那一场战争,他骑着战马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在血流成河的山野中四处寻找,终于在天将亮时,寻到了倒在山脚下的文绍。他用尽当时的一切办法把他救醒,然后把他绑在一块石碑上,用一把尖锐的匕首,将他身上的每一块肉,像片羊肉一样,一点一点割了下来。
一直割到只剩下一堆白骨。
后来,佟佳王带着人前来算账的时候,霍江把那一袋肉丢给了他。
那一天,他看着佟佳王震惊愤怒的表情,心中无比畅快,而后又感到无比悲哀。想必行桡此时的心情,比他当初还要难过吧。
“王爷请起,我做这些事,从来不是为了你们骆达部,这是我的职责。”
行桡站起身,神情复杂,“行桡明白,可若不是国公爷,佟佳·文绍的罪行,或许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
霍江说:“王爷客气了,待回到婴州,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你们骆达部,佟佳王如今虽已落入过街老鼠一般的境地,但此人阴险狡诈,老奸巨猾,王爷切不可掉以轻心,再中了他的奸计。”
行桡拱手道:“多谢国公爷提醒。”
待骆达部使节离开后,上官弘凝望着在漫天风雪中缓缓前进的队伍,对霍江说道:“国公爷似乎很了解佟佳王?”
霍江长身玉立,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一脸严峻,“交过手,也算有几分了解。”
齐国公府的马车在明公馆前停下,霍江对上官弘说:“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上官弘想起一件正事,问道:“赵建一案,国公爷为何迟迟不想定罪?”
霍江漫不经心地答道:“佟佳王尚未承认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行,赵建是唯一的证人,暂且不能杀。”
他要佟佳王在史书下留下暴君昏君的罪名,要他被世人口诛笔伐,就必须要他亲口承认。
上官弘说:“可无论赵建出不出面做证,全家都是死罪,国公爷要如何让他同意帮您?”
霍江踩上马凳,说:“等他儿子到了,再看看吧。”
上官弘摇了摇头,正大光明的拿儿子威胁老子?他可不敢苟同。
霍江回到玉芙堂,小厮迎了上来,行过礼道:“禀大人,梨花阁的吕掌柜来了。”
霍江颌首,去耳房见他。
吕掌柜穿着一件绸缎袍子,留着八字胡,笑起来眼睛咪成一条缝,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打了二十几年首饰的掌柜,竟然有幸能亲眼见到齐国公这样的大人物,忙躬身给他行礼。
霍江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目光直接看向了案上放着的黄梨木盒。
吕掌柜忙上前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套金丝藕粉玉梅花头面,朵朵粉梅雕刻的细致精美,玉石成色也十分清澈剔透,宛若真的梅花一样。
“按照您的吩咐,用了二十二颗成色最好的藕粉玉打出来的,您看看可还满意?”
霍江看了几眼,他也不懂这些东西,一眼瞧过去只觉得那上头的粉梅雕刻的栩栩如生,粉嫩鲜艳,富有生气,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的吧。他颌首道:“就这套了。赏。”
屋里一个婆子拿着一袋银子放到吕掌柜手中,吕掌柜笑眯眯地接过,在手上掂量了掂量,起码得有一百两银子,还仅仅是人工的费用,不算这二十来颗玉石。
这齐国公出手,就是大方,国公夫人可真有福气。吕掌柜领了钱,欢喜地退下了。
齐国公府佛堂。
田静娴跪坐在蒲团上诵读佛经,魏嬷嬷走了进来,田静娴问道:“老爷可回来了?”
魏嬷嬷说:“回来了,这会正在玉芙堂见吕掌柜呢。”
田静娴一愣,“吕掌柜?”
魏嬷嬷提醒道:“就是那个梨花堂特别有名的吕掌柜,手艺功夫了得,听说上官阁老家的嫡子娶妻,整套凤冠就是他给做的。”
田静娴问:“老爷见他做什么?”
魏嬷嬷踌躇了片刻,回道:“听门房说,吕掌柜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黄梨木的首饰盒,八成,是老爷吩咐他打了什么首饰吧。”
田静娴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哀叹道:“终究还是躲不掉的。”
魏嬷嬷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
田静娴扶着魏嬷嬷的手要站起来,说:“走,去玉芙堂。”
霍江刚在炕桌旁坐下拿起筷子,田静娴便过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心想着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
霍江发觉她一直盯着那一桌素菜,尽量和气地问道。
田静娴神情复杂的看着丈夫,挤出一个浅笑,说:“昨日小厨房换了个新的厨子,妾身过来看看新厨子做的菜,合不合老爷的胃口。”
霍江觉得她有点奇怪,都是绿油油的菜叶子,还能做的多难吃。“挺好的。”
田静娴说:“那就好......妾身听说,方才梨花堂的吕掌柜过来了。”
霍江脸一沉,忍着没有发作,他不喜欢她打听他的私事。“是。”
田静娴看到老爷的脸色,大着胆子说:“老爷想给人打首饰,怎么不和妾身说一声呢?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妾身懂得更多一些。”
霍江声音冷了一下,说:“和你没关系,你出去吧。”
田静娴见老爷这般不想让她提这事,心中甚是不解,他既然那么在意那个外室,早晚都是要给人一个名分的,不如就现在吧。
“老爷何时有空,和妹妹说说,把人接到府里来吧,妾身定会与她好好相处的。”
霍江啪的一声撂下筷子,眼神凛冽,仿佛下一秒便要惊怒出口。
田静娴教他吓了一跳,慌忙跪下了,“是妾身僭越了。”
霍江骤然起身,指着地上的女人,怒吼道:“谁告诉你的?!”
田静娴从没见他对自己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吼得她耳朵都在发疼,解释道:“没有人告诉妾身,是妾身自己猜到的。”
霍江疑惑不已,“你如何猜到的?”
田静娴不知如何回答,这都是女人天生自带的直觉。
霍江见她迟迟不答,胸口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拿起桌上的饭碗砸到了地上。“你说不说?!是谁告诉你的?”
田静娴身子一颤,还未开口,身后的魏嬷嬷也跟着跪下,匆忙解释道:“老爷,都是奴婢告诉夫人的,求老爷不要怪罪夫人,夫人也是为了您好啊。”
霍江惊诧道:“为了我好?你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事情一旦暴露会害死她的?啊?!还想把人接到家里来......”
田静娴伏跪在地上低声抽泣,双肩不住的颤抖,他们二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终究是比不上一个外室。
魏嬷嬷发现了异常,吊着胆子说:“不过一个外室罢了,传出去名声虽差了点,可终归是老爷的人,夫人想把人接到府里来,给那位姑娘一个名分,也是为了她和老爷着想啊。”
霍江一怔,冷静了几分,“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