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伙计拾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看的成子眼都直了,他几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一顿暴吃狂饮,酒足饭饱,摸出一碎小银子甩给伙计,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出了饭馆。
成子晃悠着来到了最热闹的北马路,老远看到一家大门上方挂着翠红楼横匾,门口站着几个穿着旗袍,浓妆艳抹,拿着手帕,嗑着瓜子儿,大冷的天半立半倚在门口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快走到跟前,姑娘们就像蝴蝶一样飞到了成子身边。成子借着酒劲,左楼右抱的看看这个,亲亲那个,心里想这就是花街吧,姑娘们俊俏漂亮,又会讨人喜欢,花街比柳巷就是好,嗯,有档次。
**见姑娘们引进了一位爷,已半老徐娘的**,娇滴滴捏着嗓子喊:“爷来了,瓜果、点心,上好茶,姑娘们好生伺候着。”成子多喝了点酒,冷风一吹,没醒不要紧,醉的更大发了。随由摆布,放躺在幔帐床上,酒气熏天,打着呼噜,就只睡觉了。
姑娘们捂住鼻子掩上门,撇下成子又站到门口,风情万种的接着揽生意。
等成子睁开惺忪的两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十七八的俊姑娘,掀开被子又赶紧包上,四处寻找,姑娘把银腰包递到他手里,坐在他身边,成子把她搂在怀里又亲热了一会儿。
他想起了昨天手红在赌馆里大捞了一把,成子心里痒痒的发燥,他随手推开姑娘,穿上衣服,说了几句贴心的话,搂着姑娘下了楼。
“这位爷,夜里姑娘伺候的可好?您要是不满意我饶不了她,咯咯咯,爷真的要走啊?您再来,爷您慢走。”**挤出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叫人看了恶心。
成子笑呵呵的点点头,搂着两个姑娘往外走。姑娘扭动着腰肢,嗲声嗲气的说着话,把成子送到了门口,假惺惺的缠绵着不忍分手。
再说成子妈领着儿媳忍饥受冻的把不大的烟台城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成子的影子。婆媳俩蹲在翠红楼对面的墙根暖和,守株待兔的看能不能碰到成子。
“妈,你快看,对面门口出来的那个男的两眉之间也有个痦子,像是晋成,越看越像,没错是他,晋成,晋成。”媳妇惊喜的拉起蹲着的婆婆就往前走。
走到跟前一把拉住:“成子,你叫俺娘俩找的好苦啊,都到了家门口,你怎么不跟老春一块儿回村?家里的老婆孩子望穿了眼盼你回家,你在这、这,嗨,走走跟妈回去。”成子妈拉着儿子就走。
这突如其来的拉拉扯扯又是喊儿又是找男人的,把个成子吓懵了,刚要说话。
“喓喓,我说爷,像这种乡下要饭的老婆子,领着个可怜的女人,抓住个有钱人就儿呀男人的叫,赖上点小钱,装出一付寒酸样,这种小把戏我见得多了,您可别上她们的当。哼,去去去,死老婆子,哪凉快哪呆着去,丢人现眼的。”成子身边的姑娘掐着腰,横眉竖眼的训斥着。
成子看了那姑娘一眼,自己都说不清这一眼是么意思。这姑娘马上笑脸相迎,靠上身子一双细润的小手托起成子的脸:“爷,您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有个要饭的妈和这粗卑的女人?呵呵呵,笑死我了,太离谱了吧。”边说边一个手指轻轻的刮着成子的脸。
成子妈看着自己的儿子,叫这妖狐女人搂来摸去,说着伤妈心的混账话,脸涨得紫红,气往上涌,一巴掌拍过去,打的那姑娘的俏脸脆响:“你这骚货,天下的男人都叫你们给糟蹋了,没有你们这些吃懒食的**,我家儿子能不回家吗?我老婆子今天跟你拼了。”说着两个女人就拧在了一起,成子媳妇气的泪流满面,也插手撕扯起来。
“爷,你这王八蛋,两个臭要饭的合伙打我,你连个屁都不放,你还是个男人嘛?再不出手,我叫你出不了烟台城,非弄死你不可。”那女人发狠的咒骂一边呆愣着的成子。
成子用力一把推倒了媳妇,又用劲拉开互揪着头发撕扯着衣服的妈和那女人。
成子妈抽手呼了不孝儿的脸上一巴掌,恨恨的骂道:“你这没人性的东西,大街面上帮着外人打你老婆不认你妈,羞你祖宗,你以为换了一身行头就变成龙啦?你走到哪,当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你都是碾西村的人,喻家的种,你今天跟我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说着拖着成子就要走。
这一闹腾,可好,围了满街的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的都有。
成子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了他妈的手,绝情的吼道:“你这死老婆子,谁是你儿子,死缠烂打的不要脸,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叫我做你的儿子你也配?是不是穷疯了。还真有这种人见到有钱的人就赖,哼,今天本大爷心情好,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也快过年了,给。”
他顺手从腰里掏出一腚元宝塞在了他妈手里,转身挽上那俩姑娘就要走。
这时跑过来一个年轻人,揪住成子的领口,对着脸就是一拳,打的他鼻口嘇血:“喻晋成,**的你这个爹死的早,有娘养没爹教的混账犊子,你竟敢打你媳妇,不认娘老子,简直就是白披了一张人皮的不孝子,今天我就替你死去的爹教训教训你。”年轻人挥拳又打,打的成子满地滚,吓得**的姑娘哇哇的转头就跑。
“常治啊、常治,别打了,是俺认错人了,你就别打了,俺再也不出来找儿子了,你捎俺回家吧。”成子妈跪下哭喊着抱着常治的腿,拉着不让他再打儿子。当妈的心呐,儿子把刀子都捅到心窝里了,捂住血还护着儿子。
“婆,他就是你儿子喻晋成,就是扒了皮我也认得他的骨头,他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你还这么护着他,要是这样,那你可就别指望他回头了。”常治愤愤的说。
刚开始门口几个看家护院的还袖手看热闹,这越闹越邪乎,这不是砸他翠红楼的牌子分明是在有心起哄吗?
这几个护院的赶紧跑过来,凶神恶煞的对着常治这愣小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常治鼻青脸肿,成子妈和儿媳赶紧用身子护住常治,嘴里还直喊着俺错了,别打了俺错了。
“错了?一个错字就完了?美死个你呀,你先问一下挨打的这位爷答不答应,就是这位爷答应了,还要看看俺哥几个愿不愿意,要是叫俺们满意了还好说,惹俺不高兴了,今天就叫这愣小子死在大街上。”看家护院的几个明摆着是在耍横、敲诈讹人。
成子被姑娘们扶起来,帮他扑打着身上的土,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成子牛眼恨恨的盯着他妈和媳妇。
成子妈看这阵势,不装熊服软这些恶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又怕弄残常治人家孩子,死逼着他们不得不低头。都这样了,成子还是不回头,罢了罢了,她一手拉着媳妇,一手扯着常治,一行行老泪往下流。
成子妈蹒跚着走到儿子跟前,哽咽着说:“这位爷,是俺认错人了,千错万错是俺老婆子的错,你大人大量,放俺们一马吧。你要是不解气,就打俺老婆子一顿解解气。呜呜呜,他爹呀,你在地下都看见了吗?我没法活了呀,呜呜呜呜。”说完已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媳妇扶住婆婆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常治怒目瞪着成子。
“爷,你可不要看他们掉几滴眼泪就心软啊,把你打成这样,叫俺都心疼死了。”姑娘们火上浇油,撒娇的倚在成子身上。
成子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伤心落泪的老妈和媳妇,忽又看到常治握紧的拳头,猛一抬头一跺脚,吼道:“滚滚,都给我滚,算我倒霉,从今儿起,不要叫我再看到你们。”
成子妈一听这畜生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止住悲声,擦掉眼泪,起身拉起儿媳,扯着常治转头就走。
“慢着、慢着,想走?哼哼,没那么便宜,俺哥几个还没答应呢,这就算完啦?不会吧,这也太不给面子了。”那几个护院的没得到好处还不依了。
“各位老哥,今天都是因我引起的误会,不要跟这几个穷酸计较较真儿了,从他们身上也榨不出二两油,改天我请客,我请客。”成子怕把事儿闹大,哪天要是真回到村里,这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就把这事揽下想早早收场。
姑娘们百般的挑逗抚慰,也抹不平成子波澜起伏的心。他恨常治,恨他妈和媳妇,在不该出现的时间,不该出现的地点出现,弄得自己丢人现眼很没面子。恨这些姑娘,恨那些看家护院的,把事情闹大,家人翻脸,常治动手,看热闹的街人咒骂,弄得自己下不了台。越思越想心里越烦,成子阴沉着脸,推开身边的女人,离开了翠红楼。
成子一路走来,没精打采,鬼使神差的又进了赌馆,柜上的伙计一看这位爷可来了,忙屁颠的挤开人堆儿把成子送到了庄主跟前,背着成子快速的把大拇指向上一抖,立马反手拇指向下一压,庄主会意的眨了眨眼,伙计扭头就走。
几把下来,成子又赢了不少,庄主趁机奉承这位爷手气真红,撺掇着赌注再放大一点,赢得会更多,惹得赌徒们啧啧声不断,羡慕、嫉妒、恨。
成子看着眼前赢来的一大堆钱,云里雾里飘飘然,已不知自己几两重,贵姓、家住哪里了。
下、下、下注,快下注,赌徒们个个往前凑,眼瞪得鸡蛋大,吆喝声,谩骂声,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成子连下几注,眼前赢来的大把钱填进去了,又输了两錠小元宝,心疼的要死。成子过了两三天花天酒地钱大爷的日子,做了一回人上人,这感觉,这滋味,就是个晕呼、受用。他活了几十年,就知道钱有用,还不知道钱有这么大的**,有钱时你就是爷,没钱立马变成孙子。
可他更应该知道,自己卖苦力挣几个钱的不易,那些财大气粗的牛人,先前不都是出血流汗,省吃俭用,积少成多,投出心血,才得来的回报吗?
这些人有成功,有潦倒,辛辛苦苦穷尽一生,在生活的钢丝上煎熬着自己,百般努力,到头来又有几个能成为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有钱人?
正处在飘飘然浑浑噩噩,已不知亲情为何物的成子,你能良心发现,猛醒回头吗?
成子输的眼红,从腰兜里又摸出一锭元宝,还未押注,突然有两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硬从人堆儿把他拽了出来,成子回头一看,立马横眉立眼的喊道:“你你、你拉我弄么?滚一边去。”成子气不打一处来的大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