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梅在两个哥哥的主持下,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与家里抗争、至死不渝的恋人张枫雪,俩人早已沉浸在新婚的梦境里。
远在山东老家的喻晋阳、贺颜轩还蒙在鼓里。走时大儿子扬言五一节把杰梅嫁出去,谁知现如今又怎样?
老夫妻俩领着孙子小滨海回到村里,就开始张罗着拆房备料,邻居们都热情的伸手不计报酬来帮忙。
工钱是省下了,可落了个偌大的人情,以后答礼那可不是几个工钱就能说得过去。
喻家的老房子近百年没有大动过,这一下子全拆掉,墙体里的土蛇都爬了出来,吓得颜轩脚都不敢落地,就怕踩到土蛇,邻居笑着说;“不用怕,没毒不咬人,这种土蛇都说是家里的‘兴虫’,家里没它,还不兴旺呢,哈哈哈,你就放心吧。”说是这么说,颜轩心里还是膈应的很。
老房子拆完了,买来盖房子的材料也都陆续送来,堆放在老房的宅基上。
自从把房子推倒,喻家老夫妻爷孙仨人,怕在邻居家借住添麻烦,再是堆在外面的材料怕丢了不放心,就在宅基地收拾出个地方,支了一个塑料棚子,被窝就按在棚子里,白天黑夜吃饭睡觉就是它了。
在离塑料棚不远的地方,立起三块石头支了个铁锅,简单的做饭烧水,就这么将凑着。
还好,天气不冷不热倒也没怎么太受罪,街面上的人从地里回来,吃完夜饭没事,围坐在喻晋阳的塑料棚子前面,喝着茶水,聊着大天,嘻嘻哈哈的还别说,真是别有情趣。
农村盖新房,讲究个哪天动工吉利,择好日子,放两串鞭炮,才开始干起来。
喻家新房如期动工,把老两口忙活的跑前跑后,根本就顾不上小孙子的吃喝。
为了不叫孙子打搅颜轩干活,她买了几斤桃酥果子,放在棚子的被窝下面,指给小滨海看,哄孩子说:“滨海,奶奶盖房子忙,顾不得你,你看这被下有桃酥果子,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拿着吃。你看咱棚子里还有半桶从甜水井挑来的水,要时渴了,自己拿起水舀子就喝。你要听话,就在这棚子跟前玩儿,不要到处乱跑,干活的人忙前忙后,别不小心磕碰着你,奶奶说话你听见了吗滨海?”
两岁多的小滨海懂事的点点头,还真的钻进棚子不出来,时不时的拿起桃酥就吃,渴了就喝桶里的水,吃喝累了就睡下。
晋阳、颜轩倒也省心,干活的木瓦匠和小工,都夸小滨海听话懂事。
六七月的天气,哪天要是热起来,干力气活的人,热的穿着露帮子背心,汗水还是噗噗的往下流。正当午时,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阳光把塑料棚烤的里面就像蒸笼一样,睡在棚子里的小滨海,热的满头大汗,把奶奶盖在他身上的布单子蹬在一边,赤裸着朝上的身上,被阳光蒸的红扑扑的,出了一层小疹子。
小滨海热醒了,他也不哭,光着身子赤脚跑出棚子。
大伙儿都在忙活,有个小青年突然转脸看到赤身的小滨海,把他喜欢的一把抱在怀里,逗得大伙都凑到跟前嬉笑。
小滨海也不认生,大人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惹的盖房子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嘻嘻哈哈的说笑。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半上午时太阳挂得老高,一点风都没有,燥热难受。可不大一会儿,干活的人不知不觉中感到好像来了一阵风,吹拂在身上凉爽多了,头上的太阳也不是那么烤人,刚才还晴朗的天,被天边吹来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吞噬的天光发暗。
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劈开乌云,直射大地,‘咔嗤’‘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就像在头顶炸开一样,豆粒大的雨点先慢后快的倾泻而下,盖房子的乡亲,只顾得拿起手里的工具,撒欢的钻进近前人家的门楼下避雨。
这可苦了晋阳一家三口,暴雨中闪躲进塑料棚里,赶忙放下挡棚口的布帘。
风催雨急,雨借风势,老两口用劲儿扯住布帘子,可雨水还是被风吹进棚子里,把靠棚口的被褥都淋湿了。
晋阳赶紧把被窝卷起来,堆放在棚子最里头。
这时小滨海光着下身,上身套了件露肚脐眼的小背心,冷的蹲在棚子里面的边上,瞪着眼睛看着爷爷奶奶。
雷雨来得猛,去势也快,乌云飘离,阳光射出薄云,普照大地,风吹云淡,转眼又是艳阳天。
工匠和小工从附近门楼下走出,又开始拌泥砌墙。
小滨海从塑料棚子里光着屁股钻出来,赤脚在泥泞中‘吧唧...吧唧......’踩着玩儿。
晚上收工,爷、奶小孙子三人,支起锅灶,随便做了一锅烂面条,炒了两个小菜给晋阳喝酒,凑合着就是一顿。
半夜时分,颜轩被小滨海的哭叫声惊醒,她以为是白天的闪电雷鸣把滨海吓着了,赶紧把孙子搂在怀里,小声的哄说道:“宝宝乖,奶奶在,不怕不怕,好好睡觉,不要把爷爷吵醒。”手轻拍着孙子的后背,哄着睡觉。
小滨海挣脱开奶奶,两只小手抓住小脚,拼命地又哭又挠,嘴里一个劲儿的哭喊:“奶奶,我脚痒、痒痒痒。”
颜轩一听孩子又哭又挠的喊脚痒,赶紧坐起来摸索着找到蜡烛和火柴,点亮凑近一看,‘妈呀’,孩子的小脚都肿成了小馒头似的。
这时晋阳也坐起来,他捧起滨海的小脚,凑着蜡烛的亮光,转着头看了一会儿说:“颜轩,小滨海是白天光着脚在泥里乱踩,沾上了痒痒蛊毒,你看他脚边起的这一串红蛊毒,真是难受死孩子了。”
陈年老房子的泥土,在被雨水浇透,又被强阳光照射,要是人的手脚老是不停的在泥水里活动,就会被阳光交织下的泥水中的脏东西侵入皮肤,使皮肤沾染上痒痒蛊毒,这种痒,会把人折腾的挠心,痒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恨不得把沾有痒痒蛊毒的手脚剁去。
颜轩看孙子奇痒难忍的样子,不知如何好,只是着急的把滨海的小脚捧在手里,用嘴一阵一阵的吹风,孙子脚痒的难受,在奶奶怀里扭来扭去,一时不停的哭喊着。
颜轩心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束手无策的嘴里一遍遍的唏嘘着:“哎呀呀,看孩子遭这罪,真是的,晋阳,你说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呜呜。”
喻晋阳爬起来,走到棚子的一角,一会儿端了个小盘过来,里面装了一些盐面,嘴里嘟哝着“也不知管用不管用,试试再说吧”。他手指放在嘴边蘸了点唾液,粘上些小盘里的盐面,抹在孙子的小脚上,滨海觉得好受些,扭动的轻了,哭声在慢慢的放小。
颜轩和晋阳,一个抱着孙子,一个给脚上抹盐,折腾累了的小滨海睡在奶奶的怀里。
颜轩也不敢把滨海放在地铺上,怕孩子好不容易睡着,别再一动他又醒了。
就这样,小滨海痒的不舒服了一‘哼哼’,晋阳就赶紧爬起来给抹盐面,折腾的一夜谁也没睡好。
晋阳、颜轩领着孙子在家盖房子,远在大西北的子女哪知道老两口在老家遭的那罪?他(她)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路途遥远,有心无力,想帮也帮不上忙。
几个孩子往家里寄了些钱,虽然不够付盖房子的材料和工钱,不过,晋阳再添补点也差不了多少。
杰敏、杰恒兄弟俩,人在城里,可心始终牵挂在老家盖房子的老两口,尤其是偷着把小妹给嫁出去了,心里老觉着不是那么舒服。
俩人商量,还是写信提前婉转的把这事告诉二老,时间一长,慢慢就淡化了,免得老爷子回来一时控制不住,拿兄弟俩撒气,闹得不可开交。
写信的事儿就由杰敏代笔,信中问两位老人安好,小滨海调不调皮?房子盖的怎么样?洋洋洒洒问安的不少。
只是在信后,略带几笔,说是把妹妹五一节给嫁出去了,说什么这是对父母的不孝啦,等父母回来领责罚啦,寥寥数语,几笔带过,检讨不深刻,只是敷衍而已。
喻晋阳接到儿子的来信,越看越上火,破口骂道:“他妈的王八蛋,真是翻天了,老子不在,就敢把妹子偷着给嫁出去,颜轩,你听听,这来的都是什么破信,有用的一句都没有,都是些他妈的惹我上火的屁话,哼哼,等我回去,看不把这两个混蛋儿子给劈了,他妈的气死我了。”
晋阳手捏着信纸,一腚坐在小板凳上。
颜轩笑眯着眼说:“他爹,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杰敏兄弟俩帮你下这个台阶,我看你......。”
喻晋阳怕颜轩揭他的短,不等颜轩说完,就截住话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哼,要是我在的话,这两个混蛋敢?我还是那句话,就是闺女嫁不出去,留在家里沤粪,也不可能嫁到张启文家给他做儿媳妇,我这一辈子闯荡的名声,可好,这一下子叫这两个混蛋儿子给败坏了。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等房子都收拾利索了,我立马就回去,你看我怎么揭这两个小子的皮。”
“拉倒、快拉倒吧,你就是隔山掉远的嘴硬,等见了儿子,你感谢还来不及呢?我就不信小杰梅豁上一死也要嫁给张家小子,你就真的能把她活活打死?不是杰敏那次到家跟你说,杰梅的事不用你操心,由他来管,你还真是骑在驴上下不来了,你就依赖好吧。真的哪天回城里了,你也不要没事找事。再说咱家几个孩子找对象,哪个孩子的婚事你没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你瞎折腾半天,媳妇、女婿,哪个是你看中的?人家还不是过得挺好?”
颜轩喘了口气,嘴一瘪接着又说:“我说呀他爹,咱的岁数也都不小了,省省吧,生那闲气,值得吗?儿孙自有儿孙福,咱能帮上的就帮他们一把,添堵的事你呀,以后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把拦得住,得自己心里有数啊。哼,你还别瘪嘴,家里有些事我看得比你宽,只是你嘴里不说心里服罢了。就你那点小心眼,腚往那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么屁,呵呵呵。”
颜轩知道杰梅已打发出嫁,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借着杰敏来信的机会,把晋阳结结实实的数落了一顿。
喻杰敏自从给二老去信把杰梅的婚事说了一下,心里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