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祖母安。”杨静璇向来与宋氏亲近,又不惧她,掀了帘子便坐在了宋氏身边,撒娇似的执了宋氏衣袖道。
宋氏嗔怒般的将她手打掉:“小泼猴子怎的又来闹我?”却仍是又让她靠了上来,笑着便望见了后头的杨幼禾:“你也来了,倒和她混在一处。”眯着眼拍了拍右手边空出的位置:“来坐这儿。”
杨幼禾笑吟吟的应了:“谢谢老祖宗,却正是这小泼猴子惹人疼的紧。”
宋氏见她面上带笑,眼里却沉静不生波澜,便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倒是可造之材,不枉她高看一眼。
杨静璇抱了宋氏胳膊摇了摇:“老祖宗,您向来疼我们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们巴不得把心都贴在您这处,眼看着姐姐们一个个嫁了,六姐姐不久也要去了,我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便来与你说说话。”
宋氏挑了挑眉,望着她眼里便生了兴味:“这倒是怎么说,你六姐姐要去何处?”
杨静璇咬了咬唇道:“我听下人们论着,六姐姐过几天就是及笄礼了,只怕我父母心里有了人选,要开了册子请媒婆,为她挑归处呢。”
“你倒不羞臊。”宋氏含了笑将她拍了一拍:“这是你母亲该操心的事,你急甚么,再说,杨家的姑娘姐儿,总得该有人来提亲,礼数周全,才能再论的。”杨静璇哪里晓得这些,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又听宋氏道:“你大姐姐是世子妃,已经同我说要来为彤姐儿作礼,哪里就能这么早应下,只怕要挑选的人多了去。”
杨幼禾心中一惊,杨静沅是杨府的嫡长女,五年前入了荣亲王府为世子妃,身份荣耀尊贵,杨妙彤虽说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终究过了些。
况且尤氏王氏显然还不知道这些事,只怕是有心瞒着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世子妃来操持庶妹的及笄礼?她只是略微思量,却心中霎时大骇。
抬眼果真见宋氏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却又立刻含着笑低下头去。
杨静璇还与宋氏要说些什么,都叫宋氏轻而易举的打发过去,杨幼禾轻叹一声,知道宋氏有心瞒着,只怕此事大有文章,恐怕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抬眼见宋氏脸上带了倦色,便向璇姐儿使了眼色,两人从宋氏房里退出来。
璇姐儿正懊丧着,却听杨幼禾轻声道:“姐姐莫要担心了,祖母多是告诉你我六姐姐的婚事有大姐姐看着,必然出不了岔子。”
杨静璇闻言大喜,她深知嫡姐杨静沅人品秉性,笑着松口气道:“还是你聪明些,我先去与嫂子说过,让她放下心来。”不待杨幼禾阻拦,说着便兴冲冲地去了。
杨幼禾坐在廊道里的长椅上,眼前满是团花似锦,廊角上的莺哥叽叽喳喳的不知疲倦时。
转眼已过月余,杨幼禾傍晚烦闷,独自坐在后院葡萄架下乘凉,此处向来人少,今日竟听得假山后两个婆子碎嘴儿。
“莫不说大房顶有福气,老太太平日偏疼些也就罢了,大老爷官居二品,生的几个姐儿都是富贵命。大姑娘是世子妃,眼瞅着就是亲王妃了,六姑娘也要嫁去东宫,不必说还有八姑娘这个嫡生女儿了,真叫人羡慕极。”
“谁说不是呢,就说是三房,恐怕也没人争得上这份荣宠。”
杨幼禾眸子黯了一黯,倒并不是因为婆子的话,而是想起了杨妙彤的婚事。
自从世子妃独给了她这样一份尊荣,明眼的都能看出来荣亲王府只怕是早已做好了打算,皆是退避三舍,即便是这样,遣上门来的媒婆,递进来的帖子仍旧不在少数。有些被打发了,有些暂搁下来。也没人愿意去翻动了。
这其中的原由,皆是杨妙彤即将嫁入东宫做太子嫔。
只得自己去想。她轻微的叹口气,发觉那两个婆子早就去了,四下一片寂静。突然有人出声问她,倒是不经意间吓了一跳。
“你倒还是改不了发呆的样子,坐在树下,就不怕被虫子叮咬么?”
她听出是杨廷逸的声音,并不回头,背着他笑道:“与含画谣书做了几个药草的香包,对付这些顶顶有效,况且哥哥在此处招惹它们,自然不再烦我。”
杨廷逸闷声笑了坐在她旁边,见她亮晶晶的眨了眼递过一个香包来:“谣书多做了几个,这个便给你罢!省的一天到晚拿蚊虫来揶揄我们。”
杨廷逸接了,瞧着上面绣只大雁,精巧十分,仔细收了。
杨幼禾见他揣进怀里方眯了眼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哥哥总该拿出点诚意来,便与我说说如今朝野形势罢。”
杨廷逸见她问这些,虽有疑惑,但见她眉眼弯弯极是期待,故此与她细细说了一番。
见她垂了眸子若有所思,复又补充道“是平日里哥哥们说及的,还有几个世家的陪读聒噪,我多少听得的,倒不知准不准确。”
杨幼禾笑着将她谢过,她果真没有猜错,这一世的荣亲王与太子交往并不紧密,太子与四皇子间的政治派别,似乎从来没有影响到两个王府,一个是荣亲王府,另一个是靖王府。
倘若荣亲王站在太子一派,只怕惹得圣上猜忌,虽说杨家支持太子,但仍旧于杨家现今弊大于利。她倒有些摸不清荣亲王与宋氏的意图来,如今出面,将两家推至风口浪尖,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廷逸见她低头沉吟,花枝的阴影和睫毛勾勒的脸庞,尤其可爱。
“你闲时该歇着品茶赏花的,幼时见你同如姐姐掷花钱,蹴秋千,些是大了,见你一次,倒是烦恼多过一次,不似孩提那般的快活,总该多笑笑。”
杨幼禾郑重点头:“哥哥也是,你我皆该像这葡萄藤蔓一样向阳顽强.”
杨廷逸无奈的摇头轻笑,见她耳边微微有了些碎发,被残阳在姣好的侧脸处投出阴影。方想要伸手,却触电般的惊站起来。
杨幼禾见他面色仓皇,不由问他:“怎么了?”他却不肯应,眼里神色复杂,叹口气道:“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事,竟是有些急迫,只怕要先去了,妹妹早些回去,莫贪阴凉。”说罢便顿了顿脚,又立刻疾步去了。
杨幼禾心中想着事,并不在意。
轻轻扯了扯身旁垂下的葡萄藤蔓,心思又回到了杨妙彤一事上,只是翻来覆去,仍是做些无用功,一会子像是记起了什么,细细咀嚼时,却又半点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