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累了,可是他不愿意倒下去,是因为知道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就连那吐丝的春蚕也是这般,吐丝到死方罢休。他只是想完成这个他觉得是应该承担的事情而已,可是撑着完成了,霎时就没了动力。
也许在很多人的眼里,他虽然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但是与他的兄弟姐妹相比,他只是个无法说话的哑巴,没有母妃,不得父皇看重的皇子而已,这一切看起来很值得同情。
他收过太多怜悯的耻笑的同情的眼光,其实他真的不稀罕,这些所谓的同情不会让他好过一点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
他才进门,就晕倒了,整个人一片眩晕,依稀看见出去办事的留风回来了赶紧扶起他,喊他,青风也急急跑来。对了,他好像看见那个每天都是活蹦乱跳的洛西舞脸上满是担忧地也跑过来看着他,叫他。
祁玄浙努力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可是一阵眩晕抛过来,眼前一片黑,他也就晕过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玄浙突然醒了过来,脑袋很疼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但是这种痛苦给他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便知道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可是怎么留风他们不在,蜡烛也没有点。把自己撑了起来,就要吃力地摸索出去叫人,因为刚刚,他突然想喊留风进来给他掌灯的时候记起自己是发不出声音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摸着床沿下了床,依着自己的记忆往门口走,像个瞎子那样乱闯。好不容易摸到东西,却发现那是一堵冰冷冷的墙。
祁玄浙心下疑惑这冰冷冷的墙是怎么回事,突然在前方的墙上传来一阵亮光,像一面大镜子那般,里面竟然有人在说话。
他看见了留风在守着他,洛西舞也在,他们脸上全是担忧。可是他不是在这里吗,怎么还会躺在床上,他心下震惊,竟然怀疑是不是自己走向永生了。
正在几个人心事重重看着他叹气的时候,青风竟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还带着祁玄苳和几个老御医,一个个轮着帮他把脉,然后又是一个个摇头。
忽而画面又转了,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一个很年轻貌美的女子在抱着他哄着他,他笑得咯咯响。接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接过那个孩子,三个人一起逗乐。
祁玄浙细看了一下,发现那个男子竟然是年轻时候的他的父皇。他正疑惑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画面又转了另一番景象,整个镜子都充满了熊熊大火,火好像猛烈得要烧进人的心里去。
里面传出厮声裂肺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哭喊声,人的嚎叫声以及大喊着救火的声音。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祁玄浙的头更是隐隐作痛了。
但是在这些声音中他听见了一个很清晰的对话,好像是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那女人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悲伤“小浙,你一定要乖乖听你兰姑姑的话,也要听你父皇的话知道吗?”
小孩子很认真回答“母妃,小浙一直都听话的,最听母妃的话。”
“嗯,小浙的生辰不是要到了么,母妃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帮小浙寻一个很有趣的礼物。但是如果小浙不乖的话,母妃就不送给你了。你想母妃的时候就看看你脖子上的紫玉,知道吗”?
“很远的地方,那母妃什么时候回来?”“等我们小浙长大了,也许母妃就会回来了。”“那好吧。”
祁玄浙发现这个对话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就像他很久之前有听过类似的对话。
想着想着,就有什么记忆就要从他的脑海中跳出来一般,可是就是慢慢吊着让他怎么也抓不到,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猛地想起那个女人说的紫玉,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就有一块紫玉,从一出生就跟着他,是他的母妃给他戴上的。
这,难道是以前的自己和母妃吗?也许是,可是他已经记不清了,而兰姑姑,那个很疼爱自己的姑姑,因为母妃的死被父皇赶了出宫,他再也没见过她找不到她。
此时那墙上的镜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四周又变成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有些泄气地砸了砸墙,想到刚刚自己躺在床上的一幕,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更有可能是已经死了。
不知道又是多了多久,耳边再次传来了人的声音,好像是他师兄离愈的声音,还有洛西舞的,洛西舞在叫他,好像在哭?
祁玄浙发现自己困在这么一个地方后还是算比较冷静的,他对任何的一切都很冷淡,觉得做人应该冷静,急并不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可是听到洛西舞那带着哭意的声音,他倒是有点着急了想让她别哭。在祁玄浙对洛西舞的全部印象中,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美丽中带着别的女子所没有的野蛮与骄傲,乐观不失谨慎细心,聪颖热心。
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远离自己,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哑巴’而低看自己半分,从她的言谈中,他看到了其他女子所没有的豪迈与远见,还有一些惊世骇俗的观点。
不过,这样的乐观的她怎么会哭呢,他只见过她的笑容,也希望那笑容永远留在她生机勃勃的脸上。哭那么悲伤的事情,不适合她。
祁玄浙想到这里,便猛地拍那堵墙,希望能逃出生天。突然一阵疲惫袭来,他就这样又倒了下来。
再次有知觉的时候,祁玄浙整个人都有点混沌不开,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他该会的地方,而且他模模糊糊再次忆起他在那黑不见人的房间里看到的听到的。
此时,祁玄浙惊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看到做的都是梦,梦中的他好像遇见了母妃遇见了往昔的自己。亦或者是他这一辈子的前半生也像在做一个滑稽不愿意再次想起的梦。
耳边,是一些叹气声,细细的说话声,讨论声。最终,他吃力地睁开眼,一阵强烈的光线射向他的眼睛,晃过来后,清清楚楚看到屋子里的众人。
看到鲜活的熟悉的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知道阎王爷仁慈,没有夺走他这悲哀的生命。
世界上很多的事情在毫无征兆间发生,所以有了措手不及有了晴天霹雳,也有惊喜若狂。
这次看到昏睡多天的人就这样没给人半点心里准备醒过来,就站在屋内的人都没怎么注意到,连坐在床边的洛西舞也在摇头像在挥去什么念头那般。
他淡然地笑笑,有点吃力地抬起手拉拉正坐在床沿边眼睛红红看着自己在发呆的洛西舞。洛西舞大喊一声,这下子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床上那人身上。
洛西舞一把扯住她师傅的衣袖,有点要感动到喜极而泣的地步了加上了一点呆呆的表情。
离愈有点嫌弃地扯开她的手,用手拍了拍道“行了你,愿意醒来就好,留风,给你家主子弄点吃的过来,看他都瘦成一只猴子了。”
留风正因为自家王爷醒了高兴着,听到吩咐更是屁颠屁颠跑去厨房找人了,而青风抱着剑,听到猴子这两个字明显是摆了一张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的皱着眉头的脸。
悬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放下来,大家是欣慰又开心。
离愈前几天回来的时候,看到已经病倒的师弟,也是愁上心头。
他算是看着这个小师弟长大的,药庄的师兄姐弟们都很宠他很迁就他,也许是因为他那经常忧郁的脸,也许是因为他那生在皇室却难以受宠,小小年纪就失去母妃失去父皇疼爱的身世。
所以,祁玄浙在药庄那么些年,在师傅师兄师姐们的教导照顾下,他已经不是那个因为自己不会说话而自卑自忧自怜的小男孩,也不是那个整天存在也在尽量忽视自己的存在的小家伙。
他很有医术的天赋,他很聪慧很勤奋很听话,离愈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医术造诣远远不及他这个天才的师弟。
初来药庄,祁玄浙其实身子很弱,三天两头就会来一场小病痛,隔不到一个月大病又会来看他。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差点夺去他的生命夺去了他的声音的大病给他留下了无穷的后遗症吧,他在还没被云药子带到药庄当徒弟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就得找御医的。
离愈曾经给他诊脉,照他那时候的身子的状况发展下去,决计会是英年早逝的悲伤的结局。不过,药庄是什么地方?云药子又是何等神奇的存在?所谓的神药又是怎样的药到病除?
这些在擎天大陆上能得到的毋庸置疑的统一回答,可以用一首传诵民间的童谣来解答:佰草药之庄,起死回生处;祖师云中仙,赛似药神仙;仙雾环绕处,奇草奇药拔地起,原是仙女赐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