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无疑是柳寄隐现最渴望听见的话语,至于情绪显露分明,难以遮掩。
“昭王……无欺骗下官?”竭力按捺住内心震动,柳寄隐还是为求确定般地问出口。
此番动作是如何能完全瞒过她的耳目,她作为近侍官竟对此毫无所觉……柳寄隐蓦地就不那么自信于能尽数掌握帝王的周遭事故。
若是真的,此事由始至末,景帝都无有向她提及透露过半分……
方生起‘景帝对她也许并不信任’的想法,柳寄隐就控制不住自身愈渐下落的唇角,尽管她也认为自己并无失落的资格。
等到对方颔首,柳寄隐才觉心中大石放下,终能有喘息之机。
微生澜其实也有些好奇她的二皇姐是如何让柳寄隐心甘就范,就目前她对这人的了解,对方分明是宁肯自伤也不会背叛景帝。
然对方不愿明说,微生澜也不急于追根究底,毕竟此事真相迟早会自动浮上水面。
“下官愿意配合。”柳寄隐虽仍垂着眸,语气却是坚定。
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眼前之人在得知旧事后……会恨她。但在这之前,她是该尽她所能。
礼部在短短几日间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了一番血液更换。在朝上众臣尚未明了事情始末之前,礼部中空缺的位置已然填补完毕,开始了与常无异的正常运作。
“谋害……圣上?”华服男子睁大双目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侍者通传时所说的话语,面色变得异常苍白。
此人是他的亲信,且这种事情是绝无玩笑的可能。
“那母亲她……?”华服男子惊惶不安地问道。此等罪名,足以行株连九族的重罚。
蓝衫侍者低垂着头,十分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回答:“回贵君,尚书大人……被判三日后问斩。”
怀抱着渺茫希望听到最后一字,华服男子终是不堪打击,眼前一黑便生生昏厥了过去。
与此事件有所牵连的官员无论牵涉量的多寡,一律被处以同样刑罚。
有确凿罪证在前,处刑的圣旨颁下后,朝中臣子一时人人自危,唯恐与此事沾染上一丝半点关系。
处刑内容无人置喙,在其他作壁上观的臣子眼里,不行株连制度已是帝王的极尽宽容。
而二皇女微生玘在此间只仿佛那礼部获罪的臣子真的都与她毫无干系一般,连面上笑意都分毫不减,照常上朝、照常退朝。
然事实真是如此吗。
“哐当。”物体从高处掉落的声音,在静寂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被斩断成两截的剑刃散落在青石砖上,在孤高华月的映照下剑身如泛起森森冷芒。
“妻主……”院中动静并不算小,祈晏闻声后即时睁开了眼,墨玉般的眸子逐渐清明得再无一丝睡意。
“交给影九即可。”连身无武学的普通人都能察觉的事情,对微生澜来说则是甚至能听出屋外双方的对招过程。
话音刚落,祈晏明显感觉那只环在他腰上的手是收得更紧了些,躺在床榻外侧的女子以缜密的保护姿态将他揽在怀中。
怀中人身上熟悉的槐花淡香沁入鼻间,微生澜温声安抚道:“睡吧。”
有人开始急了,待她再逼紧些……对方也是该要坐不住了。
待翌日上朝归还,微生澜便把影九给召了过来。
身高比自己矮上大截的女童衣袖上沾着已干涸多时的暗红色血迹,微生澜微蹙着眉在座上向她招了招手。
尽管以墨色衣衫来说,沾了血迹远观其实不如何明显。
“还没回过神来?”微生澜说着便把手伸了过去。
感觉到头顶被座上之人以轻柔的力道抚摸着,影九面上木然的表情渐有所松动:“……主子。”
祈晏此时就在一旁盯着微生澜放在影九头上的手,也亏得影九性别为女,不然祈晏哪还能只是‘盯’这么简单。要知道十几岁就许了人的少年不是没有,甚至可说是为数不少……
“昨晚的刺客……属下没能留下活口。”影九尚有些恍惚,但已能思路明晰地汇报事宜。
与她对招之人所出皆是杀招,是宁肯自伤八百也要取敌性命的招数。她就是被对方那些专为杀人而生的剑技挑起了潜藏心中的戾气……
影九就记得自己把那柄指向她的剑斩断后,还把那人的胸口给捅了个对穿。
“不怪你,能被派来的必然都是死士,本就没有留下活口的可能。”看影九的表情,微生澜便知她约莫是没能控制住下手……
“无论如何,你现且先去处理伤势。”微生澜垂眸又往影九的衣袖上瞥了一眼。
影九顺着微生澜的目光低头望去,呆愣半晌后嗫嚅着说到:“这……这不是属下的血。”
“其他地方呢,无有伤着?”微生澜耐心地继续问着。
“唔……”影九渐渐也回过神来,面上神色随之变得十分腼腆,点点头就依言退了下去。
眼看着微生澜在他眼前这般关怀别人,祈晏总不免有种心间微堵的感觉。
“就说还是个孩子。”微生澜无奈地摇头说着。
一开始景帝要把影九交予她的时候,她本是想以‘对方年纪尚幼’为理由拒绝,然对方当时就站在景帝身旁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已到嘴边的拒绝话语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影九就能力而言在暗卫中确是出类拔萃不假,但以稚龄达到此等高度,其过往经历也可想而知是如何的严酷。
“晏儿。”唤第一次得不到回应,微生澜只得重复着又轻唤了一遍。
祈晏这才如初梦醒般地微抬起头,凝望着座上之人。
自家夫郎怎么也像影九刚才那样呆愣起来了,微生澜蓦地略觉好笑。
望着座上对他露出明晰笑意的女子,祈晏忍不住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腹上。
‘孩子’……?
明明也……这么多次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