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根手指在窗户上抹来抹去,阳光吻了她的脸。我看着她小小的鼻子,逸动的鼻息,吐出墨丝般若黑屑的睫毛。我拨开她脸颊上的发。我拨开她头发的一瞬她亦睁开了眼睛。褐色的玫瑰和红色的玫瑰。就是这样的一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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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莲煎了两个鸡蛋。我用她们家的一次性牙刷刷了牙。镜子里的水雾淡淡的散开去。秀莲看着我吃完,我放下刀叉,她说,“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在家里看书。”
我点点头。
“等你回来带我去海边看鲨鱼。银杏树叶书签上写上我们的名字,好不好?”她说。
“好。”我应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说。
她的眼里忽然泛起了泪花,“骗人是小狗。”她微笑着伸出了小拇指。
“骗人小笨狗。”我勾住她的手指。
秀莲替我把衣服的领口抚平,我站在门口前看着外面绿色的树叶飒动。如果不是那个星星般的夜晚呢。我吸了一口气,秀莲说,“再见。”
“拜拜。”我回过头,沿着她们家门前的小花圃里的鲜花走出去。
我打车回到了家,董德林的人等在那里。地上的痕迹已干,黑色的毛发稀稀落落的,和普通的头发并无区别,他们正在清理。我们站在我家门口,蒂娜说,“四个人在这里盯了一夜,没有任何情况。其他的地方也是,不正常,你怎么看?”
我摇摇头。
“那些奇怪的头发也都被化验过了。”蒂娜说着掏出一张单子,“主要成分就是氨基酸,而且角质蛋白已经变质。我们搞不懂它是怎么活动的。”
“昨晚那个人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我问。
“还没有结果。”
谭二走过来,“可以了。”他说。
上午我们彻底结束了这里的工作。中午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在那里吃了饭。隔壁桌的人喝得醉醺醺的,我朝街上望去,那里有来来往往的绿红衣服的男女,昨夜的事情并未造成恐慌,看来董德林的人处理的相当巧妙。我回过神,摇摇杯子里的啤酒。蒂娜看看我,喝了一点。谭二在吃着菜。
下午三点十五分,谭二接了一个电话。我瞥了一眼手表,是十五分没错。
我们回了研究所,一直在那里待到晚上。萝伊和熊也呆在那里,大墨镜还在外面带人搜索尸鲵。
我站在那里,和萝伊一起看着不断跳跃着数字的荧光屏。“我们最近几年的成果都在这里了。虽然得出的结论不多,但资料是非常难得的。”谭二道。
蒂娜在那边叫了我一声,我过去,她指着电脑屏幕喘着气说,“找到了,找到了,昨天晚上那个人。”
我弯下腰,看着电脑。董德林的手下的确很有效率,我看到了那个人的照片,以及下面的资料。他们虽然找到了资料,但是少之又少,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吹毛求疵。
四十岁。年龄有作假的可能。他早年在越南,东南亚一带,属于阿巴扎乃的雇佣兵,后来在一次交火中失踪,再后来出现的时候,就有了脸上的刀疤。在那以后他的许多行为都与一个组织有关,但组织不明。令我尤为困惑的是他的名字。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他们叫他雷豹。
“这绝对不是他的名字。”我对熊说,“这样绝对不是他的名字吧!”
熊以前在东南亚一带做过佣兵,我想他会不会了解些什么。不过熊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把眉毛拧成公牛的屁股,看着电脑屏幕。
萝伊看看我,又看看熊。“有什么印象吗?”
熊摇摇头。
我抄起口袋,打算去喝杯咖啡,然后回家。忽然听到两个人在嘀咕。好像是什么电脑线路有什么古怪。我看看他们,他们很坦诚的给我说了,“那里,主机的电源线原本是插在蓝色的接孔里的,现在在红色的接孔里,蓝色的接孔里接了这个东西。”
是一个黑色的U盘一样的东西,还在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你们没有记错,这玩意儿原本是没有的?”我问。
“不会记错。”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这个研究室所有的电脑都统一设置,电源线都插在蓝色插孔。”
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也没这个必要。我喊谭二他们过来。谭二显然对研究室也没那么熟悉,问了和我一样的问题,然后迟疑了一会儿,对下面的几个人说,“去查一下昨天晚上的监控。”
我们一起到监控室里,一起盯着许许多多的监控画面,晚上两点之后研究室里没有人。我们对着监控器里寂静的桌子和电脑看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耐心差不多被消耗光的时候的时候,画面上有了异样。
一个穿着工作人员衣服的人进来了。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走到几台电脑前敲打了几下,然后拔下了一台电脑的电源线,拿出了那个U盘样的东西插了进去,又插上电源线。动作非常麻利,看见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他又跑到几个角落里翻了些什么东西。因为摄像机的角度问题,我们看的非常不清楚,一直等到他走出去,整个过程用了五分钟不到。
蒂娜看了一眼谭二,“是谁?”
谭二立刻跑了回去,把那两个人叫来,让他们辨认。
“不对,我们不认识他。这不是研究所里的人。”
我看到谭二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昨天晚上有人进来了,而且在这里放了什么东西!
“回去!回去看看!”谭二拉着那两个研究人员往回跑,我们也紧跟其后。他们急速的打开研究室的门,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谭二找到那台做过手脚的电脑,把那个东西拔出来,上面的光还是一闪一闪的,由绿色变成了红色。
“我见过这样的东西。”蒂娜道,“这好像….好像是一个无线信号传输器….”
“你们的资料被窃取了。”熊接过那个东西说。那个东西还是在一闪一闪的,他说着拔开了那东西的尾部。“但是很不对,这个传输器上好像还连接着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我看见熊的脸色立刻变了,“不好,趴……”熊只说出了这三个字,接着就是轰的一声,一股巨大无比的气浪爆裂开来,研究室的天花板瞬间裂成了四五块,哗啦啦的全部摔下来。
我闪身避开下落的随时砖瓦,定睛一看,整个房顶已经塌出了一个大洞,二层已经被炸穿了,墙壁已经都烧了起来。“蒂娜!”我喊了一声招呼他们过来。“到底怎么回事?”谭二咳嗽着弯腰出来,满头都是灰尘。
“炸弹!有人在这里设置了条件开启式炸弹!”熊吼道。“出去!跑出去!”
砰的又是一声巨响,巨大的震动使得墙壁的碎块像雪一样刷刷的砸下来。这一次爆炸在研究室离我们远一点的地方。
萝伊把堵住门的横梁碎块踢开,把研究室的几个人推出去。“Hurry!”她喊着。大多数人都慌了神。蒂娜和熊把他们扯出去,许多人都被砸伤了。
砰砰砰的又是几声,我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我们抱住头,往研究室大门冲去。大门也已经面目全非,铁丝网被霸道的冲击力扯开,全部扭曲的翻到了一边。门口两个站岗的人也已经歪到了地上。熊和谭二上去扯起他们,继续往外跑。
黑夜中喷涌而出的巨大火光,像巨蛇一样冲向夜幕。我们抱着头,躬身冲出去。四周都是一片废墟,被烧得焦黑的碎石砖瓦冒着白烟,钢筋水泥都已经严重变形。这样的规模,就算董德林再怎么遮掩也藏不住了。我看看东方,已经泛白,至多再过一个小时就会天亮。蒂娜带着我们跑到空旷的地方,我们都灰头土脸的,气喘吁吁。谭二已经慒了。
“全完了,什么都没了。”他喃喃道。
董德林用了四年的时间在这里建立了这个研究基地,里面了肯定有许多宝贵的资料,说不定其中还有很多是孤本。
“还没完。”熊指指西面。
在淡薄的黎明中,又是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膨胀开来,把四周照的通亮。碎屑飞舞,好几块像发射的炮弹一样直接打到我们这里。
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在对状况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冒冒失失的回去就会和那些房子一样变成一块一块的。我们坐下来,看着爆炸一个接一个,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爆炸才停了下来。光我们见到的,就有四个地方,一共六次爆炸发生,损失惨重。
这样的连环爆炸不可能是意外事故,我相信,以董德林的能力和偏执,他所有的有关资料都会保护的非常安全,不会出这样可笑的纰漏。如果不是意外,那么就是人为的了。我提到过,除了董德林,还有另外的两股势力参与到这个事件中来了,那天晚上闯入我家的一伙人,他们又是为谁效力的呢。还有楼顶上那个淡然缥缈的影子,吊头尸鲵,马路上头发花白的那个杀手。我忽然感到背后一阵阴森,原来那里不只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们。
蒂娜望望熊,“我们现在回去?”
回去还是要回去,研究所已经被夷为了平地,白色的水泥块被熏得黑乎乎的。我们给大墨镜打了电话,蒂娜皱了皱眉头,萝伊问又怎么了。
蒂娜呼了口气,“他们说,爆炸的地方有八处,四处是我们看到的,是长九林集团的建筑,还有四处,是商场和电影院。”
掩人耳目。
该死的!他们在掩人耳目。
董德林不能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世,同样的,他们也不想,所以他们扩大了爆破的目标范围,这样就可以将这件事作为一次单纯的恶意袭击事件。董德林的研究成果被销毁,他们不但给我们这一方造成了巨大损失,自己也可以抢得水面下的先机。
我们开车和大墨镜会合,街上有许多人和警察。我看到许多人都受了伤,在接受临时性的包扎与治疗。这次爆炸造的伤亡不能和爆炸的规模相比,袭击者有意将炸弹设置在了人群并不密集的地方,爆炸的时间也选择在午夜之后。很谨慎,显然他们并不打算公开与这个社会的安全秩序起冲突。
大墨镜在和董德林打电话。我听电话那边,董德林的语气很平淡。末了,大墨镜关上电话,对我们说,“你们怎么样?”
谭二说,“怎么办,头儿?”
大墨镜道,“老爷子找人会处理。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他又转头对我们道,“实验室被入侵了。他们一定得到了实验室的登录磁卡,不然他们不可能进入实验室。”
蒂娜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偷得钥匙….他们….”
暂时也就只能这样想了。蒂娜的钥匙被那个女人偷走了,连同实验室的登录磁卡,他们用磁卡进到了实验室,窃取了研究室的资料并且在里面设上了炸弹。只消一个晚上,董德林四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这样说来,那个女人和我们所未知的另一股势力有关,那么钥匙也一定落在了他们手里。
大墨镜和谭二把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院。只剩下我和熊蒂娜萝伊在那里看着那些废墟。大墨镜留下了一些人在那里做善后工作。虽然电话里听不出来什么,我知道董德林现在一定是暴跳如雷了。我抄起口袋,想想也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无能为力。熊的脸色一直很凝重。我看着东方寒彻的黎明,隐隐约约感到还有更危险的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