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梅儿自己的选择,是任何人不能决定的。”
“可是镇天,你谎报星象,称瑶儿是欧阳尘的命中注定,让欧阳尘照顾瑶儿,真的是对的吗?为何不和瑶儿相认,而要让她也卷入这场斗争?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啊。”
“我并没有谎报天象。”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叹一口气。“这是他们之间的天意……”
……
到了京城外三十里,一行人便停下来了。
这里是春来客栈,是穆沧溟暂时歇脚的地方。因为欧阳尘的失踪,京城周围已经戒严,只有这里才是最不受影响的地方,所以欧阳尘和云书决定暂时留在这里,然后等待时机的进城。
马车停下,云书撩开帘子,却见萧瑶正在车中睡得香甜。
欧阳尘只能将她抱下车,因为长时间的颠簸,突然坠入了他温暖而稳当的怀抱中,萧瑶只觉得舒服,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穆沧溟摇头:“看来那坊主说的真没错,这小丫头真的跟你有缘,只有在你这里才能睡得这么死。”
欧阳尘看看她嘟着的小嘴,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走吧。”
不管怎样,他都信任姬震天的话。
命中有时终须有,你与她有缘,便是天注定的,万不可与天意背道而驰。
既然这样,那么他便留她在身边。
当然,他既然将真正实力显现在她的面前,若瑶儿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会手软。
这是一家比较简陋的客栈,环境上来说,与京中的客栈根本没法比拟,来往住宿的,都是各国前来的客商,因为城中价贵,才不得不来挤上一晚。
欧阳尘一行人的到来,让小二乐呵得不得了,凭着他们的穿着,就知道,比那些粗鄙的商人要好上太多。而且,这些都是穆沧溟带来的,穆沧溟可是常客,小店还是很渴求更多固定住宿的人留下来的。
“几位客官,看看这里的房间如何?”
欧阳尘倒是不挑捡,云书皱了皱眉:“小二,你确定这是上等房?空气里都是霉味,怎么住人啊。”
小二挠挠头,歉意地说:“客官有所不知,听闻皇上失踪了,这整个京城都闹翻天了,每天都有人来我们小店里查房,一来二去,这店里半刻也离不开人,客人们都不来了,我们又没有办法去京城里采购,正值春雨天气潮湿,许多被褥,也都没有办法及时换掉。不过,小店保证,这里的东西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非常时期,客官还是将就着点吧。”
欧阳尘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
小二一看,眼睛都直了。
这么多钱,就算让他们这店昼夜不休地运作,五年也未必能够赚上这么多。
“客官,这……”
“我们都赶了一天的路,也真的是疲惫不堪了。小二你就将最好的房间安排给我们,钱不是问题。你也说了,官兵时常来查,我怀中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妹子,实在是不方便……”
小二顿时明白了。
“客官放心,其实,我们老板是住在后院的,那里也有许多给自己住的房间,小的去看看,老板是否能够匀出几间。还请几位客官暂且留在这里歇脚,小的去去就回。”
“好。”
欧阳尘将萧瑶放下。
穆沧溟问道:“若真的查起来,便是住到了后院也未必有机会离开。”
“总比在这里好。”欧阳尘看着萧瑶,口上的语气却是越发凝重,“看来,情况远比我想象得要糟糕。若是五哥真的已经控制住局面,为何来搜查的是官兵,而不是军队……”
“你是说……”
“我需要找时机回宫一趟,但是,绝对不能让欧阳穆知道。”
……
“庄妃姐姐,您这是去哪里啊?”
庄妃刚要出宫,却被淑妃拦在了宫门口。
“哦,原来是淑妃姐姐,皇上还没有消息,本宫实在烦躁便打算去御花园走走。”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吧。正巧我也觉得心里空空的,能与姐姐搭伴,也是极好的。”
淑妃第一次邀请,庄妃自然无法拒绝,可是一想到事情紧急,她只好微笑着转头:“兰心,回宫多准备一些暖身的茶,夜里风凉,可不能冻坏了淑妃姐姐。”
“是!”
兰心会意,立刻跑了回去。
淑妃笑道:“还是姐姐活得精细,这要是我断不会想到这么多的。”
“姐姐不是我,自然不知道,这身体孱弱之人是有多么惜命了。趁着姐姐身体康健,没有什么病痛,提早保养也是好的,免得到老的时候,遗憾当初没有仔细身子。”
“哈哈,正是呢。”
庄妃拉着淑妃,缓缓离开绮绣宫。兰心直到确定没有人,才从绮绣宫的后门离开。
夜色淹没了她机灵的身影,就连路过的守宫侍卫,也没有察觉到,绮绣宫的周围有什么异常。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书房外,欧阳哲压低了声音问。
兰心点头,“今晚子时,南宫门。”
说罢,转身便跑走了。
欧阳哲握着手中的信物,这是他临行前专门送给庄妃的,她现在还留着。心中多日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
“五弟,什么事?”
这时,欧阳穆从书房中出来,见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困惑地问道:“分明听到这里有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
“哦,应该是我吧。”欧阳哲看着头上的那轮明月:“皇上也不知在何处,真希望皇上可以早入回宫。”
欧阳穆点头,“是啊。”
“只是,皇上若半月之内还不回来,这消息可就要传到湘国了。湘国知道我东楚皇上不见了,定会发动另一股兵力,五弟还是早日做打算才好。”
欧阳穆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过,这是欧阳尘交给他的使命,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三哥,我倒是有一法子。”
“说来听听。”
欧阳穆早知道,欧阳哲的愚忠不是好对付的,便微笑着引着欧阳哲进了书房。
两人均坐在臣位上,上面皇上的位置确是空荡荡的。
“既然各大藩王都说想要为皇上的失踪出一份力,那么不如让各国出兵,增员湘国战场。既然同样是为国分忧,何苦跑到这么远的京城,而放弃湘国战场那么好的机会呢?如此一来,既可以解除侯爷们对京城的压迫,又让湘国的战事有了保障。”
欧阳穆浅笑,轻轻举起茶杯。
这个欧阳哲,那日他回来,原本还以为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谁知解决了藩王危机,却反过来要与他抗衡。
摇头轻吹,袅袅的雾气,迷蒙了他深邃的眸光。“可是,将边关交给那样一群乌合之众,我如何能放心?他们既能趁乱威逼宫中,就有胆子扔下边防各自自保。如果湘国因为我们的疏忽而打进来,那么,岂不懊悔终生?”
“正如三哥所说。所以,将京城交给他们护卫,臣弟一样不放心啊。为今之计,只有等皇上归来,亦或是得到皇上的消息,才能再做定夺。”
欧阳哲几句话,便将一切打回原点。
欧阳穆点头:“最近长青宫住得还习惯吗?”
“嗯,习惯。只是这深宫之中,有许多不便,不及得大漠来得自在。”
“你的亲事也需要及早提上日程了。那美儿是庄妃娘娘的亲表妹,模样甚是通透。美儿自小便崇拜你,家中联系了几门姻亲,都被这小妮子拒绝了,一门心思地要嫁给五王爷。正好你回京,他们家便再次赶来提亲,如今再搁置,人家可就成了老姑娘了。她出身名门,又有庄妃这一层关系,身份地位都是配得上王爷府的正妃之位的。等皇上的事情完事,你们便尽早完婚吧。”
欧阳哲听了,赶忙拒绝:“三哥,臣弟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更何况,如今朝中动荡,边关又时常有宵小作乱,男儿少壮,怎能只顾自己,而不顾天下苍生?”
“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想,我已经在宴会上说得很明白了,难不成,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所以才百般推脱吗?”
“不,臣弟没有。”
欧阳哲眼眸微动。
他虽然已经娶不到她,可是若让她娶她的表妹,还不是杀了他。
这不仅仅是对自己的折磨,而是对三个人的折磨。
他不能这般做。
这一瞬间,并没有逃离欧阳穆的眼睛。
“我只是无心考虑这些,而且臣弟自幼便讨厌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若能成亲选妻,臣弟的妻子,必定是能与臣弟在战场上驰骋的女子,而非每日只知吟诗作画,像个绣花枕头。”
“胡说!我们东楚哪个女子能够如你所说?就连皇后,父亲是那般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也不过只会一些骑射功夫。女人就要像个女人的样子,难不成,你的魂儿是被湘国的女人勾走了不成?”
“哈哈……”听了欧阳穆的话,欧阳哲忽然大笑起来:“三哥,你觉着你五弟我就是那般审美吗?湘国牧场上的女人,要么水灵剔透如同天仙一般,要么,就如同壮汉似的,威武彪汉。美人臣弟从不敢奢求,但那样比我都强壮的女人,我更没有兴趣的呀。”
欧阳穆扯了扯唇角。
欧阳哲这般说,氛围顿时缓和下来。
欧阳穆叹口气:“想当年,父皇生前最欣赏的就是你。正所谓长兄为父,我虽排行第三,但多少是你年纪最长的兄长。你执意学武,又一去边关就是十年,走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再好的青春也都荒废了。如今你回京,得赶紧将你的婚事办了才好,也能让父皇的在天之灵安慰许多。中不中意,只有见过才知道,你还未见过美儿,怎知道,她就如你想象的那般懦弱寡闻。或许,她也是个女中豪杰也说不定。”
欧阳尘坚持,欧阳哲只好应道:“好吧,既然三哥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便见一见吧,只是,能不能成,还需看我的意思,如何?”
“这是你的婚事,自然由你做主。”
“嗯,三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宫去了。”
“好。”
送走了欧阳哲,欧阳穆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
到底是他低估了欧阳哲,看来,他的回京,并非只是临时起意。他也必须及早防范了。
欧阳哲走在回宫的路上,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宫里的斗争,向来不适合他,从前是这样,现在更是如此。
南宫。
昔日最为奢华的宫殿,如今已经杂草丛生。这是先楚妃所住的地方,当年楚妃圣宠盖主,随即遭到灭顶之灾,连带着欧阳尘都险些受到牵连。
如今,推开宫门,眼前荒芜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当年是有多么辉煌。
一团蝙蝠乍起,显然不满来客的打扰。欧阳哲摆了摆手,以此掸去面前的灰尘,眯起眼睛看去,就见一抹身影正站在殿前。
“柔儿……”
他轻轻唤去,对方听到他的声音,也转过身来。
欧阳哲吞了口口水。
“柔儿,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你能答应见我,我真的太高兴了。”
他日日夜夜念在心中的春柔,这几天,他几番托人带话想要见她,却屡次被拒绝的春柔。
他与将士们浴血奋战,与敌人血战肉搏时念叨的春柔,此刻就站在面前。
欧阳哲三步并两步飞奔了过去。
然而,撩开围帘,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受挫不小。只见欧阳尘正背手站在他的面前。
见他如此迫不及待,欧阳尘淡淡地说:“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冯春柔。”
“皇上!”
欧阳哲怔了片刻,下一刻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口不择言,还望皇上恕罪!”
他颤抖,觊觎皇妃,那是死罪!他怎么也没想到,应该在宫外的欧阳尘,已经回到了宫中。
“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欧阳哲依旧颤抖。
他承担不起,更不能让冯春柔为他担上这样丢人的罪名。
想到这里,他赶忙解释:“皇上,臣弟今日在三哥那里喝多了一些,便口不择言,一时间冒犯了皇上和娘娘,皇上可千万不要将臣弟刚刚的话放在心上啊!”
欧阳尘叹口气,索性低身坐在他的面前。
就像小的时候,所有兄弟都欺负他,只有五哥欧阳哲蹲在他的面前耐心劝慰一样。
“五哥,我真的没有想要处置你,你且听我将话说完好吗?”
欧阳哲微微抬起头,见欧阳尘脸上没有愠色,这才想起搀扶:“皇上,这地上凉,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好。皇上,您不能这样!”
“五哥!难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君臣吗?!若是这般,我便不叫五哥回京了!”
欧阳哲想了想,只好暂时松开欧阳尘。
欧阳尘叹口气,也知道不能强求,便耐心地解释起来。
“其实你与庄妃的事,我早就知道。”
此话一出,欧阳哲好容易放下的心再次高悬起来。
见他紧张,欧阳尘继续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为五哥保全庄妃啊!”
“五哥有所不知。当年庄妃母家落罪,那时的她是何其艰难?我不让她入宫,还有千万条道路可以供她选择。可是每一条,都不如进宫来的安全,这样也能让她等到五哥回京。”
“皇上……”
“当年,我让她入宫前便许下了约定,此生绝不动她,她只做我名义上的妃子,若是五哥有朝一日得以回京,便让她可以嫁与五哥。可谁知,五哥不知是误会还是怎的,先皇诏令的年限已经过去,却迟迟不回,我只得让太医为她配制一些让身体柔弱的药物,对外界宣扬她身体日亏的假象。”
欧阳哲瞪大了眼睛消化着他听到的事实。
原来,冯春柔并没有真正地嫁给他的弟弟。原来,她一直在等他。
“现在,我想应该是时候了。却想不到,托庄妃传话,便让你这般误会。你能深夜前来,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可见你对冯姐姐也是认真的。那么,我便将冯姐姐交还于你。”
“皇上……”欧阳哲的唇瓣颤抖,单膝跪地,拱手而道:“臣多谢皇上体恤!皇上的大恩大德,臣弟无以回报!”
欧阳尘皱眉:“五哥还要叫我皇上吗?!”
欧阳哲觉得别扭,可看着欧阳尘真挚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声:“六弟。”
听到久违的称呼,欧阳尘觉得舒服多了。然而,这不是他今天的目的。
“外面是否安全?”
“六弟放心,这里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此处年久失修,没有人来这里。”
“好。”欧阳尘带着欧阳哲走进室内,将图纸在桌面上展开,“这里是母妃当年的寝宫,许多设施与父皇的密道相连,所以我才能进来。这件事只你一人知道,万万不可向他人提起。”
“是!”
欧阳哲刚要拱手拘礼,可话刚从嘴边说出,便又咽了回去。
“这是什么图。”
“玉龙藏宝图。”
欧阳哲粗眉一皱。
“想必你也听过这个传闻吧。得玉龙者得天下。如今,朝中三权分立,三哥与蓟太傅各居一隅,想要得到天下,我必须有绝对的优势。我需要找到其中的一块石板,而它的位置就在这里。”
欧阳尘指尖一点,欧阳哲顺势望去。
“这,这不是……”
“没错。衢州。欧阳穆不是一直想要你迎娶冯姐姐的表妹吗?那么你便迎娶,若你能在衢州找到这块石板,对我们来说,很有用途。”
欧阳哲沉吟:“不可,我,我不能娶那个美儿。我不喜欢他她,如何能娶她?”
“可若你不娶她,我们便没有了理由前往衢州!”
这时,冯春柔忽然从黑暗之中走出来。
“十年我都等了,还会在乎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