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牧王营帐,同所有帐子一样也熄灯了,却是两人都没睡着。
该是说,北牧邪是早前旧疾反复,这会儿虽然没事了,却因着疼痛的身体导致到现在还有些心悸而清醒着。他侧身看着坐在榻沿瞌睡直点头的人,眉眼间全是看不懂的疑惑。
他突然开口:“晚宴上,多谢你替我挡着。”
睡眼迷蒙中,苏小川眨着迷蒙的眼转身看着谁在榻上的人,揉了揉眼哼唧着:“王爷是哪里还很疼么,要不要我去找素和。”
在她看来,说话从没这么平易近人还会道谢的北牧邪一定是旧疾复发的后遗症没好干净,不然怎么会跟她道谢,再不就是她睡迷糊,梦见鬼了!一想到后者,苏小川几乎是平地炸雷的速度蹭起身往后退,直呼‘恶灵退散’。其结果……自然是惹来北牧邪的一记眼刀!
北牧邪冷硬哼了声:“明日就是就是大型狩猎的日子,你若想瞎折腾我便不管你了。”说着翻身往里直接无视缩在角落里的人,呼吸深浅静静睡下。
所谓大型狩猎,便是所有人,不管男女都会参加狩猎,算是江封为了变相的‘训练’一下那些金贵子弟,‘洗洗’他们的惰性。
所以,就算已经废如北牧邪,也必须参加。
老半天,看着睡榻上面对自己的背影,苏小川恍惚刚才做了什么蠢事,一想到跺脚说那句‘恶灵退散’时,北牧邪满脸错愕的样子,她就想直接溺毙在出糗的上一秒……不过她又想到还有一种可能是……
她小心翼翼凑过去,打算催眠可能是做梦的北牧邪,于是倾身上榻,挨着他耳边轻唤:“王爷,王爷可是睡着了?”
闻着凑近的薄荷香还有耳边的温热呼吸,原本半梦半醒的北牧邪浑身一僵,长衣底下的手微微抽动,若不是下一瞬听出是她,怕是就要拖着不听使唤的手伤了她……
待放松下浑身戒备,北牧邪并没有马上睁开眼,而是微微侧着头试图将耳边的热气挪开。没想,她倒是越挨越近了……
听着清浅的呼吸没有回答,苏小川心底突然有了底气,再接再厉:“王爷做梦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看着似梦呓般低吟一声的北牧邪,苏小川仿佛听到了他在回应她,嘴角突然不受控制的上扬。
挨着榻沿,她自我满足般的捂唇低笑:“没想到,以前看过故事里的催眠情节拿来用,还真有效……!”
只是苏小川还没得意完,就被迎头盖下来的被子直接拍到地上。掀了被子侧身往榻上看,就见原本睡着的人突然坐起来,吓了她一激灵反射性问:“你不是睡着了吗?”
这冷沉沉的看着她的不正是刚才被她‘催眠’的北牧邪吗?!
北牧邪沉叹,再吃力的挪着身子靠着床头揉着青筋直突突额角,反问:“你见过哪个人刚睡下就能睡着的?”
苏小川突然无言以对。看了一眼还抱着被子坐在地上的人,他又道:“还有,别再半夜里对着人的耳边轻言细语,若是别人,没准你就没命了。”
不算冷硬的声音,不算熟稔的语气,看着夜里仍旧一身清华的人突然说着平日里不曾听过的话,听在她的耳里,只觉静谧的夜里突然鼓动起来,好吵。而这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苏小川讷讷点头,收紧怀里渐渐有了体温的被子,似感觉只有这样用力紧紧捂着,心口的鼓动才不会突然跳出来。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对上那双居高临下又泛着清泠的眸子后,她会无所适从。
“若是不想受凉,便赶紧上来。”他一手抵唇咳嗽,另一手朝地上的人伸出去。
苏小川回神,眨着眼看着眼前的手,只觉修长的好似画中人。慢半拍的将手放在他掌心里,只觉一股莫名的凉意从他掌心往外渗,原本觉着温暖的手又变得冷凉起来,合着满手的茧子,就像放在粗粝的石头上一样。
她起身上榻,很好奇也很担心:“王爷,你手这么凉,要不要紧?”
“经脉断了,自然这样,无需担心。”话轻悠悠的解释,可他还是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拢在长衣里,翻身睡下,“明日我也会虽所有人一起狩猎,所以……你早些起来。”
苏小川点头,应了声“哦”,刚要侧身睡下,又听背后的人吱唔的声音传来:“……为我宽衣沐浴。”
苏小川浑身一震,虽然很想掀了被子然后跑到无人处大喊一声“卧槽”,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绝对要稳住……不然,难得能看见北牧邪裸肌的机会就要泡汤了!
忍着鼻孔里哼哧的气体,于是,她依旧是淡淡的应了声。直到夜归于黑暗无声,她还是能听到鼓鼓的心跳在刺激着她的耳膜。
……北牧邪居然开口要她服侍沐浴!虽然看过他那张被毁的只剩遗憾的俊脸,不过还从没见过衣服下面的果肌呀!这厮难道是要解放天性?或者石头脑子终于从史前开化了?!
不能想了,她越想越觉得鼻腔里有股热流要喷出来了!
苏小川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皱起的眉心上,只显示着她没睡安稳。梦里,原本就要亲眼见证北牧邪果肌出浴的,突然就被一声嘹亮深沉的号角惊醒!
“王爷,臣妾要为你宽衣沐浴!!!”
顶着一头松乱的长发,苏小川几乎是半梦半醒的朝天吼出这一句,接着说做就做,刚要抬手去捞谁在里边的人,却发现被子里空空如也。再转头,突然看到对面屏风上映着一个人影。
甩了甩还在嗡动的脑袋,苏小川吃力的睁着没睡好的核桃眼下榻,披了件外衣绕过屏风习惯性的张口:“王爷,你不是身子还疼吗,怎么就起床了……素和!”
“王妃,早啊。”
看着眼前笑得春风拂柳的人,苏小川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失态,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卡在喉咙里,憋得她面色通红。
“你怎么起这么早?!”苏小川怒指这个一大早就让她丢人的素和,实在胸闷得很。
听着她话里的咬牙切齿,素和原本一头雾水。想到她刚才的一声大吼,他就明白过来。原来是大型秋狩日的习俗,当天所有人必须沐浴净身参加,想来王妃不清楚这点而王爷不想让人怀疑他的生活才有了王妃这一幕。
不过他很无辜好不好,平日他都是这个时候过来配药的,只是往日王妃要不在要么直接睡到日上三竿错过了他请安的时辰。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她请早安来着。
“王妃不是说要给王爷沐浴么?”素和也不答话,只是努努嘴示意里间的水声,让她进去。
苏小川这才反应过来,竹叶青锦帐后的浴室里,蒸腾着水雾,显示着里头有人。又看向素和,苏小川终于发挥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身为女主子的权利,命令素和:“你去外面守着,谁来也不见,本妃有要事要办,懂了?”
“了解。”素和失笑,应声转身离开。
帐内,又归于潺潺水声的静谧。苏小川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来回走着,就是不敢靠浴室太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嗓子眼发热,愣是迈不出更近的一步。
不料,这动静让里头的人听见了,就听一声清冷伴着回响淡淡的传来:“是素和来了?”
苏小川一激灵,脑中灵光乍现“就是现在”,进去!
说进就进,大咧咧的掀了锦帐,入眼全是一片雾蒙蒙。拿手扇了扇,才觉得能看清里头的景色。
“是你?”没想,倒是让坐在浴桶里一直注意着动静的北牧邪先发现了她。苏小川哼哼哈哈着点头,撇开不自在又偷瞟他的眼故作如常的开口,“他说有几味药忘在了营帐,回身去取了。”
而后又不自在的撩了鬓边耷拉下来的碎发,问他:“王爷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妃指什么?”
听他这么问,苏小川一时还真接不上话。因为照她想的,要不是听到了就是没听到。不过,敏感如她,听到了他话里的笑意。好在浴室回响效果好,不然还真被他蒙混过去。
看他想看她笑话,苏小川又不想如他意。于是咳了声大步朝他走近,蹲在浴桶边,一手搭在边沿,一手点在水面上慢慢画圈圈而后伸入水里,单手掬起一弯水,细细看它从指缝间低落……
水声清脆入耳,映在极近的两人眼里,她笑眼弯弯:“王爷,不是说好让臣妾服侍么,怎么自己先来了?”
“王妃这么想为本王沐浴?”北牧邪扬眉,静坐浴桶里看苏小川红着脸做着生疏又轻佻的举动,忍笑。
“分明是王爷昨晚嚷着要臣妾为你沐浴的,可不是我想……呀!”娇嗲的做作还没发挥到极致,苏小川就感觉后颈子被一股力道往前一带一个自身不稳就往浴桶里倒栽下去。
随着一声噗通入水声,苏小川就被热水呛了个眼冒金星。水声哗啦水花四溅中她挣扎着趴在浴桶边沿,看着嘴角上扬笑得一脸颠倒众生像的魂淡,她终于决定做回自己,回神恶狠狠瞪他,龇牙:“北牧邪,你丫突然想干嘛?!”
“你不是要伺候本王么?”
还不待反驳,突然有一物迎面‘啪’的一声粘在了她整张脸上,软软的,热乎乎的还滴着水,她扒拉下一看突然有股想一手捏碎的冲动:“澡巾?!”再抬眼,就看到面对她露在外面的的半截背影,突然就什么火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