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月娘子(1 / 1)

芷嫣静静地坐在榻旁,唱着曲子哄巧儿入睡。巧儿睡着了,她的泪滑了下来。

那天萧慕之和李勇校尉赶到黑风寨,把敏达捉住后,敏达狂妄大笑:“萧三公子,这就是你的女人?你这女人在榻上真是风情万种,你艳福不浅啊!”

与芷嫣共骑一骥回长安时,他的双手环搂着她,静默无语,但他剧烈的心跳,沉重的喘息比任何言语更能宣示他的狂怒。

月桐假死的三天,鸣月庄凝固在悲痛中。萧慕之来回奔走在太傅府和鸣月庄之间,还要代萧逸之处理庄里的事务,愤怒悲痛被繁忙推到了一个角落。只是敏达的狂语在庄中无声无息地蔓延,侍女仆人的窃窃私语总会不期然地撞入芷嫣的耳中。

“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还被别的男人睡了,三少爷怎么还要她?”

“你没听那匈奴大将说,她在榻上风情万种,男人哪有不喜欢的?”

“那她进得了萧家的门吗?”

“老爷还算给三少爷面子,让他娶她为妾。只是三少爷坚持要娶她为妻,几乎和老爷翻脸。”

芷嫣拭了拭眼泪,转身走向案几,把油灯吹灭。夜幕里飘过一片云,把仅有的星光遮掩了。芷嫣默默地坐在案几旁,隐没在无边寂黑里。

月桐挂念芷嫣和剑书,翌日又来到鸣月庄。去到芷嫣的房间时,看见芷嫣正在收拾东西。

月桐诧异道:“芷嫣姐姐,你要走?”

芷嫣淡淡地点头:“嗯,我要回钱塘。”

“和三哥哥一起?”

芷嫣摇摇头:“我和巧儿回去。”

月桐不解:“为什么?”

芷嫣凄清道:“他已经在我身上虚耗太多光阴,我,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月桐柳眉蹙起:“你们怎么总说什么配不配?二哥哥如此,芷嫣姐姐你也如此。三哥哥真心喜欢你,你也真心喜欢三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芷嫣看向她,无奈轻叹:“小姐是位尊贵的公主,我,只是名寡妇。云泥之别,小姐岂会明白?”

月桐双瞳微震:“如果姐姐也是位公主,你就不会再说配不上三哥哥了。”

芷嫣哑然轻笑,笑中有浓浓的凄怆:“小姐不仅尊贵荣华,更能绝处逢生。小姐上辈子一定是做了许多善事,深得上天庇护。我此生的命已如此,只求下辈子能好些。”

月桐急道:“若不是姐姐以身相护,我恐怕……姐姐的大恩,我此生难忘。”

“我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小姐无需介怀于心。没有小姐的智勇,我也无法逃离狼穴,和巧儿团聚。”

月桐拉住她的手,殷切道:“三哥哥一定舍不得姐姐走。”

芷嫣凄苦地摇头:“我不想让他为难。我留在他身边会辱没他。”

月桐眼眸闪了闪:“姐姐如果不想留在鸣月庄,就来太傅府住些时日,当是我回报姐姐的一点心意。如果姐姐不来,那姐姐心里就是在埋怨我。”

芷嫣急道:“我从来没有怨过小姐。”

“那好,姐姐今日就随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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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芷嫣去太傅府?”萧慕之疑惑地看向月桐。

“她不想留在鸣月庄。这是把她留下的折中法子。更何况,在黑风寨上,芷嫣姐姐是为了救我才……”

萧慕之剑眉骤然压在沉冷的眼眸上,好似压在山峦之上翻滚的乌云。他咬牙切齿道:“我会杀了敏达!”

萧逸之道:“敏达是匈奴的右大将军,此次被虏,陛下可以用他减少对匈奴的进贡。敏达是万万不能死在大汉。”

“四弟,给我一千马盗。敏达一离开大汉,我就要杀了他。”

“三哥,敏达一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毕竟,敏达带了五千兵马,一千马盗不足以对付他。”

萧慕之双目冒火:“他回了匈奴,那里还有什么机会能杀了他?”

“三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十年?如果敏达糟蹋的是月桐,你还会这么说?”萧慕之怒道。

萧逸之和月桐愣住了。

萧慕之胸腔起伏难定:“四弟,就当是三哥求你。给我一千马盗,别管我做什么。”

萧逸之仍在沉思时,月桐忽然悠悠地呢喃:“其实最想杀敏达的人是我。四年前他从昭武城起一直追杀我,他杀了好多护着我的叔叔,几乎杀了哲安叔叔。这一次又………但是,如果真要和他硬拼,又会有多少叔叔死伤?这些叔叔都是有家人的,他们的家人一定会很伤心。如果硬拼后,还是杀不了敏达,那这些叔叔的血又为了什么而流?”

萧慕之愕然地愣了半晌。心有震愕的萧逸之注视着月桐面容中的不解,隐约中,丝丝莫名的不安在心底深处萌发。

萧慕之沉重一叹,一拳重打在案几上,指节冒出了血。案几上的茶具碰击摇晃,哐啷地摔在地上,碎片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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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萧逸之去到月桐房前,就听到小茹在房中又哄又劝:“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就快点把药喝了。”

“我为什么总要喝那么苦的药。太苦了,林太医就不能把药弄成甜的?”

“林太医说了,加糖会破坏药力,一定要这样喝。小姐,乖,喝完过半个时辰我给你拿最好吃的点心。小姐,你别跑,小姐……”

月桐开门看见萧逸之立在门前,暖暖地看着她,倏地柳眉一蹙,娇怨道:“四哥哥,我不要再喝那么苦的药。我都喝了七天,身上的伤啊,毒啊应该全好了。”

萧逸之把她拉回房中,接过小茹手中的碗。小茹如释重负地道:“四少爷,小姐的药就拜托了。”说完一个急步溜出房间,把房门关上。

月桐撅嘴,无奈地坐在榻上。萧逸之拿着药坐在她身旁:“真的那么苦吗?”

月桐委屈地点头。萧逸之举碗喝下一口,月桐骤然愣住:“你做什么?”

萧逸之一手搂住她的腰,向她的嘴探去,亲吻中,药缓缓地从他口中流入月桐嘴里。月桐瞪大双眼,又作不了声,等她把药吞下去后,萧逸之才松开口。月桐霎时满脸通红,羞涩不已。

“你这小人又欺负我。”月桐想把他推开,萧逸之却紧搂不放。

“不能替你受苦,就陪你一起受苦。”萧逸之柔情道,又喝下一口,吻向月桐。

月桐心头一热,苦入嘴中,却是甜入心底。

就这样一口接一口,一碗药很快就喝完了。喂到最后一口时,萧逸之的唇就不再离开。

“这本就不应该是你受的苦。”

“我睡着的三天,你受苦的,比这药苦多了吧!”

萧逸之凝视着她:“所以你要好好补偿我。”

“怎么补偿?”

“嫁我为妻!”

月桐霍然脸泛潮红,羞涩地垂首,轻咬唇,扭扭捏捏地道:“你,你怎么这样……你不是要找媒婆,向外公提亲的吗?”

萧逸之双手捧起她的脸,双目痴痴地凝视着她,不容置喙地道:“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月桐避不开他既柔情又坚持的目光,柔声细语:“我愿意!”

萧逸之展臂把月桐搂入怀中,激动地唤道:“萧夫人!”

他深深地拥吻着她。多少日夜的患得患失,梦回千遍;她假死的三日里,生不如死,万念俱灰。千情万绪全融化在这一吻中,融入了血里,骨里。

“求结发兮念夙愿,共于飞兮两相依。月相随兮人相惜,盼重逢兮三年期。”萧逸之轻轻地念起“月儿,我等今日等了三年。”

“我也等你等了三年。”

萧逸之手一紧:“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嗯!再不分开!”

过了良久,月桐轻轻地问:“那我要叫你什么?四哥哥?康哥哥?”

萧逸之笑道:“你以后不是要叫我夫君吗?”

月桐娇嗟道:“我们还没成亲呢!好,我就叫你逸哥哥。”

萧逸之亲了亲她的脸颊:“那我以后就叫你月娘子”

月桐强蹙起眉头:“不可以,我们还没成亲,你不可以叫我娘子。”

“月娘子,月娘子,月娘子!”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浓浓的笑意与情意溢满了房间,一句句“月娘子”飘荡而起,散落在房外的院子中,经过的丫头仆人都禁不住窃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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