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后廪特意看了看宝玉身边坐着的小天,神情已不言而喻。有关宝玉在相室国的传闻,巴室国中并未传开,但这么重大的事情,后廪身为国君当然会得到消息,当面问宝玉是否就是斩杀宫琅之人?
小天竟在这里听说了与自己有关的“事迹”,不由自主地挺起胸,露出很骄傲的神情。说实话,宝玉此前还真不知道相室国君叫什么,人们提到他时,称呼就是国君,反正也不会是说别人。既然后廪问了,宝玉便点头道:“宫琅确实是被我所杀,但当时事出有因。”
后廪哈哈笑道:“小先生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想说一句——杀得好!您在相室国中所做的事情,以及斩杀宫琅的前后内情,我皆已知晓,对您的所作所为亦十分钦佩。
听说您曾在飞虹城外与星煞大人见面,但您进入国境后弃车马而行,走了这么远的路却从未再出示星煞大人信物,想必是不愿让人知道您的行踪。而我也听说您曾随仓煞前辈行游数月之久,看来关系亦不一般。
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手段,到底是星煞大人的弟子还是仓煞前辈的弟子?可是这两位高人,据我所知并未修炼菁华诀,所以我方才又猜测您是清煞的传人。”
宝玉答道:“我与赤望丘星煞先生,只是在飞虹城外偶遇,他给了我一件信物,除此之外,我与这位高人并无任何关系。至于仓煞前辈,我与在相室国龙马城也是初次相遇,却有幸随他行游数月之久。”
后廪的笑容有些神秘:“您刚才说了自己的身世,我便清楚您为何不肯说出来历,并无追问之意。但像您这样出色的少年才俊,无论走到哪里,皆能得到天下高人的垂青。比如你我今日也是初次见面,不是也相处甚欢吗?我有大事想托付小先生,在此之前还想多问一句,请问您认识命煞先生吗?”
宝玉诧异道:“孟盈丘宗主命煞前辈?我从未见过她,但听说宫琅是孟盈丘弟子。而您的女儿少苗也是命煞前辈的亲传弟子,这是我前几天才知道的。”
后廪:“小先生若是担忧宫琅之事,恐孟盈丘会找你的麻烦,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听说宫琅之母裳妃曾派人到孟盈丘,希望孟盈丘能为宫琅报仇,结果差点被打断腿扔下了山。而相穷本人,不仅没有追究,就连提都没有再提此事。
最近孟盈丘宗主命煞先生发话,要向小先生您致谢,并请您登上孟盈丘,亲手摘取一枚不死神药离珠。孟盈丘门人并没有追索你的行踪,也没有描述您的形容相貌于四处打探,只是将这个消息传开了。”
宝玉惊讶道:“啊!还有这回事?”
后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少年人,您了不得啊!那不死神药离珠是多少人梦寐难求之物,我三年前就是因为求得离珠神药,才得以活命至今。它对于世间高人更有大用,此福缘羡煞多少人啊!
孟盈丘肯赐你一枚离珠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您亲自去采取。须知离珠生长之地,就在命煞先生的法座之前。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为求亲近命煞芳颜,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不得如愿。
命煞前不久命人告诉我,全力支持少务继位为新君,但他须选择一名孟盈丘传人为正妃。说起来,你和少务皆于孟盈丘有缘啊。我问小先生,听说了这个消息,您还继续打算隐匿行迹远行吗?若想立刻飞马赶往孟盈丘,我这就为您安排车驾。”
这位国君倒是很热心,认出宝玉就是相室国那位“小先生”之后,不仅转告了他这个好消息,而且宝玉若想去孟盈丘,便立刻命人为他安排车马。
宝玉却拒绝道:“后廪国主,我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我还不想去那种地方、见那样的高人,以这种被万人瞩目的方式。就算我会去,也不是现在,请您不要将已经见到并认出我的消息告诉别人。”
后廪目露赞许之色:“您真能沉得住气,身为少年修士,面对这样的诱惑仍心志清明、取舍从容,更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看您进入巴室国之后的行踪,分明就是不想让人追索,也不欲让人知道您就是来自相室国的那位小先生。
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巴室国中并没有人认识您,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就不容易了。看来小先生是不会被收买、亦是不会屈从于威逼之人,如此方能成大器、如此才能托大事啊!您还想继续远行,在巴原上行游历练吗?”
宝玉点头道:“是的,我有我的志愿,国君应该明白。……您方才说还有一件要事相托,不会与孟盈丘有关吧?”
后廪摇头道:“与孟盈丘无关,但与我的儿子少务有关。您将来若欲得巴室国之助,其实便是得少务之助。我既然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不必像先前那么着急了,眼下有个秘密我也要告诉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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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并不在巴室国中。
没有人知道您施展菁华诀为我调治,便没有人会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哪怕是长龄先生那等高手也看不出端倪,知情者如今只有你,而我也不想再告诉别人,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托付给你。你能否去找到少务,将实情告诉他?这件事也只能让他知晓!”
宝玉:“若国君让我去传个话,当然没什么不可以。我反正要在巴原上行游。去哪儿都行,只是暂时不想再回相室国,请问少务公子现在何处?”
后廪:“他当然不在相室国,而是远在郑室国南境的武夫丘中学剑,但那里没有人知道他便是巴室国的公子少务。”
武夫丘也是巴原上地位显赫的修炼传承大派,其宗主便是巴原七煞之一的剑煞。这三年来没人知道公子少务去了哪里,原来他是隐姓埋名跑到武夫丘中去学剑了。
后廪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巴室国中并不缺乏高人,却很难找到能与剑煞相提并论的人物,送少务去孟盈丘也不合适,因为命煞的秘法更适合女子修习。况且国人皆知。后廪的继位者就是少务。
无论少务在国中什么地方,都会受到恭敬礼待,就算犯了错也会得到宽容,更别提受到什么责骂了。谁会去轻易得罪将来的国君?想尽各种办法交好还来不及呢!后廪想让少务在继位之前接受一番真正的历练,便让他远去了武夫丘。
以公子少务的身份,在异国行动当然极其敏感而且十分不便,所以要隐姓埋名,并自己想办法拜入武夫丘门下学艺。在此过程中,少务要解决的每一个问题、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对他都是难得的锻炼与考验,如今时间已过去了三年。
后廪的目的,可不仅是为了锻炼与考验传国之人。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少苗已拜命煞为师,如今少务也设法拜入剑煞所在的武夫丘。将来若有什么事情,这都是潜在的背景关系,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前一阵子后廪自知时日无多,恐怕挺不过半年。已经秘派使者出发,想把少务叫回来继位。可是少务在武夫丘亦有要事没完成,现在回来恐怕前功尽弃。但后廪也不得不如此,因为他没法再等了。
而如今宝玉又为他多延寿一年,后廪便决定再派人将那位秘使追回来,因为使者刚刚出发不久,尚未离开巴室国境呢。后廪想托宝玉前往武夫丘,告诉少务真实的情况,让少务可以尽量在武夫丘多呆一段时间,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必须赶回巴室国都。
从这里去武夫丘,山高路远,还要由北至南穿过郑室国境内,若没有一身神通修为,恐无法保证定能平安到达。这是涉及新君归国继位的重要大事,为了防止少务在郑室国以及归途出意外,国君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晓,况且他要送去的消息,如今只有宝玉知道。
宝玉想了想便点头道:“我可以帮您传话,去一趟武夫丘也无妨。但是公子少务又怎能相信我所说的话,而您又怎能确认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后廪笑道:“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安排,我也会给您一件信物,少务看见了自然会相信您。我还会安排您尽快到达郑室国都,但接下来前往武夫丘的路,便要麻烦小先生自己走了,也不可让人知晓你此去的目的。”
……
长龄先生端坐于龙血宝树下,凝神感应天地间的生机流转已渐渐恢复常态,是李路先生为国君施法调治已毕吗?可是山脚下的行宫并无动静,难道方才只是以某种法宝为引,汇聚了天地间的生机,此刻才是正式以灵药调治国君的身体?
他这样的高人当然很有耐心,并无任何焦躁之色,又闭上眼睛仔细回味方才的感受,这样的经历也是难得的修炼机会。
长龄不着急,但并非人人都能像他这么能沉得住气。率领一批修士及几小队军阵守在谷地另一侧的北刀氏将军就觉得很不安,他倒不是等得不耐烦了,而是担忧国君的身体、调治是否顺利?无论如何,宝玉是他推荐给国君的,假如出了任何意外,刀将军自觉都有责任。
但是着急也没办法,大家只能安安静静的呆着,还不得随意走动与交谈。恰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阵噪音,有一群人正拔开草木从一条隐秘的小道向这边走来,不时发出器物碰撞和交谈之声。
刀将军带令一队军士赶紧迎了过去,拦在路口道:“来者不得喧哗走动,立即原地禁声驻足。国君正在禁地中接受神医调治,任何人不得惊扰!”
“刀将军,您怎会守在这里?这还没进入禁地呢!……听说将军与少苗前不久进入彭山为我父君采取灵药,还请来了一位神医。我还想为您设宴你祝贺呢,不料刚听说消息,您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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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传来很热情的招呼声,随着声音走来了一支队伍。他们是国君的随行人员,包括照顾其起居的侍从、外出时负责守卫守护车驾的仪仗卫队。这些人本是跟随后廪离开国都的,但是进入山野之后,四位大将军抬着步辇与两位六境高人先进山了,将随行人员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他们此刻才赶到。
除了国君的仆从与护卫仪仗,君女少苗也在队伍中,另有后廪的三个儿子公子仲览、公子会良、公子谷良。后廪的长子早夭,仲览是次子,也是如今国君子女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会良与谷良,是一母所生的兄弟;而少务与少苗,则是另一位君妃所生的兄妹。
走在队伍最前面开口说话者便是公子谷良,此人据称是诸公子中摸样长得最俊俏的一位,身形修长面目俊朗,就是眼睛稍微小了点,眉毛也显得有些细长。说起来他与季英是同门,也是凉风顶宗主园灯先生的弟子。
后廪诸子不仅从小在宗室中接受各种教育,少年时,后廪便让他们各寻国中高人为师学习。所谓的高人未必都是修士,也可能是国中其他的贤者、有各种学问与专长。公子少务早年曾跟随工正大人伯劳学习,五年前他也是在伯劳的指点下迈入初境得以修炼。
但伯劳大人公务繁忙,常常只能让少务待在一边,而少务一直恭敬伺立,不仅耐心的观察工师大人如何处置国中事务,后来还经常帮忙协助,等于做了两年伯劳的副手。后来少务又跟随北刀氏将军修习刀法神通,更观摩军阵操演与战场指挥,等于当了半年副将。
三年前少务去武夫丘学艺,也有可能是受了北刀氏的影响,后廪私下一说,他便欣然而往。因为刀树也曾不远千里去过武夫丘,就是在那里练成的开山劲,也是在那里修炼出了独特的刀法神通。刀叔年轻时只在武夫丘呆了一年,而少务如今已在武夫丘学艺三年了。
至于公子会良,比少务大了五岁,今年恰好三十,拜在凉风顶园灯先生门下已有十年。他拜师之时,恰好是园灯先生突破六境修为后不久,他几年前也娶了一位出身凉风氏的女子。
公子会良在园灯门下十年,修为不算太高但也不低,如今是一名三境三转修士。更重要的是,他借此机会行游交友,尽量结交国中各宗门年轻才俊,尤其是各大氏族中的精英子弟,其人相貌俊朗,自许气度不凡,也私下建立了不少人脉关系。
国中的四镇大将军当然是会良欲重点结交之人,可是平时的接触并不多,而北刀氏将军和少务和少苗兄妹更为亲近,会良一直想找机会与之搞好关系,此刻见了面,便很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刀叔却皱眉低喝道:“公子没有听见我方才的话吗?这是君命也是军令,不得再向前,也不得大声喧哗!”
会良一怔,转身摆手让众人都停下,又压低声音道:“刀将军为何如此紧张,难道父君出了什么事吗?”
刀叔答道:“主君无事,正在行宫中接受神医调治,令无关人等远避,不得惊扰神医施法。”
小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悄声道:“刀叔,李路先生正在施法吗?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消息,不要进入禁地中打扰清静。”
公子仲览也走过来道:“刀将军请来的那位小神医好大的排场,将整片禁地都给清空了一声令下,连我等都拦在了禁地之外!此刻行宫中还有何人?”
刀叔:“为国君施法调治,尽量谨慎些不是应该的吗?行宫中只有主君与李路先生,余者皆已退避。……仲览公子,您不要再往前走了,莫迈过我立足之地。”
说话间刀叔已手扶腰间的刀柄,看架式只要仲览再往前走,他就会直接出手截住。假如这些人碰到的是另外三位镇国大将军,阻拦者的方式可能会更委婉一些,但这位镇北大将军脾气耿直、做事也极为干脆,就是很纯粹的军人风格。
仲览果然顿住了脚步,很关切地说道:“若大禁地再无他人,万一施救的过程出现什么意外,岂不是来不及补救?……我等关心父君安危,当然不会打扰神医施治,但也应在行宫外守候吧?”
刀叔断然道:“君命如此,请就在此地驻足。工正伯劳大人以及长龄先生都认可国君如此决定,仲览公子又何必质疑呢?就算质疑,此刻也得听命!”
会良又说道:“我等绝无抗命之意,只是关心父君安危而已。怎么我们还没到,那边就开始施法了?……请问那位小神医动手之前。父君可有什么其他的交待?”
他这是想问——国君为以防万一,曾留了什么遗言吗?刀将军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事后去问主君本人。主君就算有交待,也是交待给伯劳大人的。”
会良追问道:“工正大人现在何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