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乡间的空气果然比城里好了不止一倍。
龙门客栈村又地处山谷之中,比之山外又更加清新,甚至带着一股草木的香气。
于零儿很少起得这么早,但这样的环境如果用来睡觉似乎太可惜了,所以鸡叫不久便即起身,走到户外,慕容问和丁玄武却已经早在田间不知道聊些什么。
田里的水稻大部分已经成熟,放眼望去一地的金黄。
太阳尚未升起,林间略有些薄雾升腾。
群山呈青黛色,但山顶已经沐浴在朝阳之中,又显现着另一种美丽。
远近的农舍陆续有炊烟升起。
村子里其实也早已用上了液化石油气,但农民们家家户户还是不舍得放弃砖灶,拿柴火烧的饭比煤气灶烧出来的更香。
于零儿沉醉在这幅田园图中,看得竟有些痴了,慕容问和丁玄武走到身边都没发觉。
“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丁玄武说。
“啊?你是说我啊?”于零儿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牙没刷脸没洗,不禁有点羞怯。
“零儿很少到农村里来吧?”慕容问说。
“是,这样的觐丽的风景还真没见过。”于零儿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在北京读书的时候,中国传媒大学所在之处原来名叫“定福庄”,是北京郊区的农村,但现在也早已没有农村的风光,完全是脏乱差的城郊结合部的模样。
“其实风景处处都有,关键是看风景的人的心情。”丁玄武说。
三人还想在这美景之中多享受一会儿,一个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却打破了清晨的静寂,也打破了三人的好心情。
钱朝人的小楼里面,只听得那个惊恐的声音大呼道“来人啊。来人啊。”
却是钱镠醒了。
小小的卧室里,钱镠半坐在床上,死死地抱着被子,眼睛惊慌失措乱转。
哪里还有一代君王的模样。
完全是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看到慕容问进来,钱镠的神情总算平和了一些,似乎也想起自己身处何方了。
“钱王昨天睡得可好?”慕容问忍住笑意,问候说。
“慕容先生,昨天我不是做了个怪梦?这一切都是真的?”钱镠转了半天念头,还是半信半疑。
“既来之,则安之。”慕容问说。
“是啊是啊。”站在一边的钱朝人趁机说:“不如起来吃点早饭,然后商量一下今后怎么办吧?”
“不吃不吃。”钱镠转头充满希望地看着慕容问:“你本领高强,快点想办法把我弄回去。”
“这个,既简单,又复杂。”慕容问说。
“那就简单点弄啊。”钱镠听说有希望,脸上的肉都笑得堆在一起了。
“如果你把玉蝉带在身边,那事情就简单了。”慕容问说。
不料钱镠一摊手:“我两手空空,哪来的玉蝉?定是失落在宫中了。”
慕容问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那事情就复杂了。你得安心住下,给我们一些时间来想办法。”
“让我住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钱镠生气地说:“昨天那些臣民呢?都死哪里去了?”
“这个,钱王,时代不同了。现在已经没有君臣之说,昨天是你刚来,大家了了祖先的心愿。”钱朝人苦笑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农活要做。今后可没这么多人服侍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什么?”钱镠瞪起了眼睛,但随即又瘫软了下去。
“钱王,起来吧,赖在床上也不是回事情。”于零儿在一边劝道。
钱镠这时才看到站在后面的于零儿,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于先生,你不是于先生吗?”
于零儿听钱镠称自己先生,有些莫名其妙。
要说他认识自己,却为何叫自己先生?
要说他不认识自己,又怎么知道自己姓于?
慕容问说:“钱王认识她?”
钱镠生气地说:“怎么不认识,不就是他给了我的玉蝉,然后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她给你玉蝉?什么时候的事情?”慕容问说。
“就前些日子。还说什么玉蝉关系到朕的劫数、吴越命数。”钱镠说。
“你眼前这个可不是什么先生,乃是个姑娘。”丁玄武大笑。
“姑娘?姑娘怎么穿裤子?还披头散发的。”钱镠这辈子也没见过穿牛仔裤扎马尾辫的女子。
“你看我可有一点先生的样子?”于零儿见钱镠夹爽不清,索性走到床前。
钱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终于相信于零儿是女子,并不是送给他玉蝉的那位“于先生”,眼神便黯淡下来。
“虽然现在你当不了一呼万应的吴越王,但这个世界比你那时候可精彩多了,既然来了一趟,怎么说也出去转转,说不定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叫你回去都不肯回去了。”于零儿以为钱镠是当不成皇帝生了闷气,却不知道他是又一个回去的希望破灭了。
“于先生说得倒是在理。朕便听你一回。拿我的龙袍来。”其实他肚子早就饿了,只是想摆摆君王的架子,看周围这些人都买他的帐,又有了个台阶,赶紧下来了。
只是他虽然明白于零儿是个姑娘,却还是改不过口来。
钱朝人见钱镠刚刚有了转变,心还没来得及放松,听他讨要龙袍,又犯了难,这龙袍又脏又臭,刚刚洗了,哪里去找备用的?还好他心思转得快,一边叫老婆赶紧去把龙袍吹干,一边亲自端了早饭到钱镠,让他便在床上吃早餐了。
早饭之后,慕容问、丁玄武和于零儿便欲与钱朝人告辞返回,钱朝人死活拖着三人不放手。他们一走,他一个人真对付不了钱镠。
每年逢年过节,钱朝人都要参拜祖先,以示不忘本,但真弄了这么个活祖宗在这儿,钱朝人死的心都有。
不料钱镠吃饱喝足,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龙袍也不要穿了,穿了钱朝人儿子的T恤衫、便裤,登了双运动鞋走了出来,还连声赞叹:“舒服,舒服。”
见到慕容他们要告辞的样子,钱镠突然急了:“慕容先生,你们这是要走?”
慕容问心想:这家伙,倒是真聪明。
钱朝人怕钱镠又犯糊涂,赶紧在旁边说:“不走不走。他们会陪着你的。”
钱镠却瞪了钱朝人一眼:“我只是跑错了地方,又不是傻子!他们一副逃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要留下来陪我的意思?”
钱朝人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钱镠一挥手说:“走走,我们一起走。”
慕容问和丁玄武交换了个眼色,却不知钱镠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于零儿眼尖,看到钱镠的嘴角还留着一块黑黑的污渍,疑心大起,转眼却看到钱朝人才五六岁的小儿子手中拿着一张糖纸奔了过来,抱着钱朝人指着钱镠说:“他把我最后一块巧克力抢走吃掉了。”
众人一看,均哈哈大笑。
钱镠嘴角的不是巧克力的残留还能是什么。
“不就是一块糖么?这么小器。”钱镠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不过这东西还真是好吃。比朕宫中那些山珍海味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钱朝人赶紧说:“他们住的大城市里,巧克力堆成了山一样,你要吃多少都有。”
慕容问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钱镠已经率先走到了门口,“你们现在的日子好啊。出门有车会自己跑,穿的衣裤也舒服,还有这么好吃的巧克力,想必城里还有更好玩更好吃的地方。我这就当是来到了中原,便随你们四处看看逛逛,也长长见识。”
钱朝人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便因一块巧克力形势来了个大逆转,真是喜从天降,赶紧拍拍儿子的脑袋:“好孩子,爸爸一会儿去富阳给你买一箱子巧克力回来。”
这话却不敢被钱镠听到,怕他知道有一箱子巧克力,便不肯走了。
慕容问和丁玄武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烫手的山竽还是回到自己手里了。
慕容问来的时候自然是开了车的,他那辆车是自己拼装,性能比劳斯莱斯宝时捷不皇多让,别人却操作不来。
丁玄武和于零儿一边一个,把钱镠夹在后座的当中,怕他毛手毛脚地乱摸乱弄,再整出点事情来。
不料车还没开出村子,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青玉枝却突然发出了明显的光芒。
青玉枝是钱王之物,物归原主自然是必须的。
何况其中还有慕容问的天魂碎片,须得带回食古堂方能取出。
慕容问一个紧急刹车,钱镠便撞在了椅背上,大家以为钱镠会生气,不料钱镠却哈哈大笑说:“我说昨天来的时候慕容先生为什么要拿带子把我绑在座位上,原来是怕这种情况。”
此时青玉枝的光芒更甚,光芒中隐隐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法海和传信。
传信手舞足蹈地大声在对着他们说着什么,但青玉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