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些不涉及隐秘的逸闻趣事说了一通,很多江湖上都流传过,可从正主儿亲子的嘴里说出来,自然别有一番感受。
听饱了“猛料”的周夏冬终于心满意足,冷井水也换成了热茶,还是二十多两一两的珍藏,这才开始报告结果。
“方管事说得向上面申请,但据他估计,希望不大。”
“希望不大?那还搞个屁啊!”
封知平急了,自己可刚跟赵康摊完牌,转头就跟人家说“抱歉,上面的老东西不同意,爷不能带你玩了,回见了您”,无论赵康作何决定,心中都难免不快。
幸运的是他只找了赵康,其他几人还没谈,要是都谈完了,再来这么一茬,那自己就没脸见人了。
“其实还有个办法。”周夏冬眼神深邃,“如果他们真有心,只要自请退宗,想上哪儿就没人管得了了。”
“不行!”
封知平一口否决,这个办法他当然知道,但不能这么干。
点苍山的外门弟子相对宽松,因为内门择徒门槛太高无法顾忌每一个门人的前途,所以入门到一定年限后,外门弟子便可申请离宗投奔军旅或某方豪门势力效力,宗门审查过后会保留他们宗籍,并开具推举函助他们一臂之力,对外他们仍可宣称自己是点苍弟子,只有内门弟子才不能另投,只能为宗门效命。
这是点苍山保持与朝廷和江湖势力密切关系的方式,而军部和各方势力也很欢迎点苍山这等名门正派教导出来的年轻俊杰,可最底层的役徒们就惨了。
虽然同为点苍门人,但役徒们本身的定位就是“劣等弟子”,平日以杂活为主山门都不能轻易出,在平均实力和潜力远逊于外门弟子的前提下,点苍山根本不放心放役徒们出去他奔,以免死了残了闯了大祸给宗门抹黑。
是以,役徒在点苍山的未来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像方管事、周夏冬这样慢慢苦熬,从普通役徒逐步进程为内务堂的班头、管事、内门执事等等,再就是像陈福满那样挤出时间勤奋修炼,一点点苦熬资历,待外门九阁有空缺时补位上去,再熬个两三年学有所成,便可像其他外门弟子一样申请保籍离宗。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可选,那就是在内门上师或长老有意收徒时参加选拔,赵康老董等人一直坚持的就是这条路,而桥西的刘乃文已经成功了,前阵子听说他已经去了小苍山,幸运的拜在某位长老门下做记名弟子。
至于混吃等死,那是不可能的,点苍山不像对外门弟子那样重视役徒们的修为,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每隔几年都会审查一次,中间若有宗门大比更是会淘汰掉一大批以便引进新血,想一辈子在点苍山瞎混是不可能的,无论外门弟子还是役徒,想长留点苍就得努力,宗门不需要不上进的人。
宗门为他投的弟子们镀金,同时也是他们最后的依仗,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被朝廷下了海捕文书,江湖恩怨不管得罪了多大的仇家,只要回到宗门就没人敢动你。
正义,公平,仗势欺人?
别闹了,这里是点苍山!
谁不知我点苍山是江湖第一名门正派,我家出去的人哪个不是一身正气,我家弟子哪个不是行侠仗义,江湖恩怨不就那么点事儿,你跟我谈正义?
行,进来谈,咱们吗慢慢谈!
灵识上师谈不拢就找神藏长老,还谈不拢就请具形长老和护法,再不行还有九位山主,只要您别怂,咱们有的是人跟你讲道理!
第一大派有第一大派的傲骨,对外就是这么强硬,至于关起门来就两说了,如果弟子真的犯了大错,比如采花偷盗灭人满门什么的,官府找不到证据没法下文书,俺们会自己清理门户,给苦主和江湖同道一个交代,重点是只能俺们自己动手,容不得外人插足。
是以,点苍山弟子的风评向来很好,离宗弟子对宗门也向来归心,他们知道只要弟子的身份存在一天,他们就等于多了一道保命符。
封知平不愿几个兄弟退宗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侯府情况不明,自己这个世子都遭人掳杀,万一将来出点什么变故,自己护不周全,赵康他们也可以返宗避难,没人敢追进宗门内要他们性命。
“你先回去,我下午再去跟方管事说说。”周夏冬目露满意,示意封知平可以离开了。
倘若封知平赞同了第二个方案,哪怕表露出心动,他都不会再管此事,也不会让封知平带任何人离开。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哪个不要紧?
就算有亲疏之分,他周夏冬也绝不会坑自己手下的人,何况真论亲疏,来了还不满一年的封知平又岂会比得过赵康他们?
剑候世子怎么了,剑候爷当初还是从点苍山出去的呢,何况正是因为剑候世子,关系复杂前路坎坷,所以才要看封知平的心性,最后这重保护是万万去不得的。
今天就算封莫修亲至他也会如此,别人他管不了,他周夏冬绝对不会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
还好,封知平的表现很让人满意,他看得出,封知平是真心拿这帮人当兄弟看。
告别冬哥,封知平无事可做,想到自家门口可能已经堵满了等待鉴定的人就内心绞痛,不愿回屋,漫无目的溜达起来,回神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溜达到了鹭湖边上。
泺桥横在远处,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稀薄的流连在桥下看起来很有仙味。
初冬的水面没有结冰,水里的鱼虾却都开始犯懒,一尾小臂长的大鲤鱼慢吞吞的游过岸边,封知平好笑的看着,突然一拍脑门。
“哎呀,我还有个想法没实现呢,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一路飞奔到厨房,夺也似的问几个喜欢钓鱼的兄弟借来鱼竿鱼篓,又抓了一把刚和出点模样的面团冲回湖边,没杌子便办了块石头放到水边坐着,揪下一小团面搓到鱼钩上,潇洒的甩到水里摆了个画中仙人垂钓的姿势静候起来。
等啊等,等了快一个时辰都不见有鱼上钩,封知平纳闷儿。
不对啊,这季节湖里的鱼应该没多少东西可吃,嗅到香喷喷的面团该一窝蜂的扑上来才是,怎的这么安静呢?
难道不合口,这里的鱼不吃素只吃荤?
拜托,挑食也得看日子,这季节少爷上哪儿给你们抓虫子去!
话说,这季节还有蚯蚓吗,蚯蚓是不是跟蛇一样也要冬眠?
一个无聊的问题封知平思考了半天,终是耐不住性子,提杆起钩。御书屋
“我...!”
看清空荡荡的鱼钩,封知平差点骂娘。
不怪鱼儿不配合,实是面团不给力,沾了水随波一荡早化没了,空钩还想让鱼儿咬,那鱼得多傻?
风里忽的飘来一股熟悉的清香,周围却没脚步声出现。
封知平抬了下眼皮,一言不发,暗暗好笑鲤鱼没钓着倒钓了条美人鱼,还是上杆子上钩的。
假装没发现,他自顾自的收回鱼钩重新挂饵,待香风渐浓时露出一抹坏笑,猛然回身将手里的面团按了过去。
“哇!”
“啊啊啊啊啊!”
“啊呀我去,把剑放下!!”
险些被潇洛剑削掉手掌,封知平脸都绿了。
尤双儿脸更绿,剑也不收直指封知平的鼻子:“你竟然敢吓我!”
“拜托,你先吓我的好吧?”
“你又没被吓到,你早就发现我来了!”
“谁说我没吓着,我不‘哇’了一声嘛!”
“那是你叫来吓我的!”
“谁说的,我就是吓着了!乖,把剑放下说话,一个大姑娘家的动不动就拔剑,小心将来没人敢娶你。”
“不用你管!”躲过封知平拨剑的手,尤双儿双眼泛红,“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气死我了!”
封知平傻眼:“吓你就算背信弃义?姑娘,咱读点书好吧,这个词不是这么理解的。”
“还说没有!你要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赵康飞鸽传书,我又被你蒙在鼓里了!”
“飞,飞鸽传书?”封知平奇了,挠挠脸,“他什么时候养鸽子了,又怎么驯养得知道飞到你那里?不对啊,啥品种的鸽子能飞到你那里,还不冻死了呀!”
“我给他的!”
尤双儿说完俏脸一红,封知平若有所悟,眼神顿时诡异起来。
尤双儿脸色更红,娇蛮的大声道:“看什么看,就是我给的!你整天闯祸,我怕你出事才给他的信鸽,没别的意思,明白吗?”
封知平失笑,见女孩羞怒赶紧肃了表情,认真的点点头:“我信了!”
“你!”
尤双儿待要发怒,却听封知平纳闷的问道:“我跟赵康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你是怎么从望月峰赶过来的,飞呀?”
话音刚落,天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兽吼,抬头一瞧,只见一头背生双翼的豹子打了个旋儿横空而过,上面还坐着个女子,隐约是周畅的模样。
“你真是飞过来的?”封知平目瞪口呆。
尤双儿别开脸:“周师姐来附近办事,我顺便搭了一程。”
封知平暗觉好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动用追风豹来办事,肯定是大事了!”
追风豹的速度在点苍山驯化的妖兽里位列前五,数量稀少,且必须先天境的修为才能驾驭得住,轻易不得动用,小妮子明显以权谋私,偏生还不肯承认。
尤双儿气鼓鼓的叉腰半天,感觉怎么说都说不过,索性直奔主题,哼了一声道:“这次我也要去!”
“啥?”封知平吓了一跳,“你,你也去,你师父能同意?”
“当然!”
尤双儿骄傲的点了下头,随后满脸坏笑:“师父让我转告你,她要你好好照顾我,如果我伤了碰了,哪怕掉一根头发,她都唯你是问!”
封知平木了,半天后突然伸手在怀里掏个不停。
尤双儿纳闷儿:“你干什么?”
“找手帕!”
“找手帕做什么?”
“给你包头发。”
找到手帕双手奉上,封知平敬畏的看着女孩的发髻:“太值钱了,闹不好还要命,我虚!来,包上,乖,我知道有点小,回头找个床单裁个大的给你,先凑合下!”
尤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