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超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去会一会李赞。若说打架,一百个自己也近不了李赞的身,如今隔着山涧,论起嘴皮子功夫,十个李赞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他让樊哙取来一坛酒,打开封坛的盖,举坛就往嘴里倒,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好几口。与李赞对视,李小超确实需要壮胆。放下酒坛,李小超用袖子一抹嘴,便要出去。樊哙拦住他,招手叫过一名身材与李小超相仿的士兵,将士兵的甲卸下来给刘邦穿在袍服内,李小超一步步走下了寨墙。
李赞望着毫无动静的汉营,愤怒地又高喊一声:“刘邦!要我等到何时?”对面传来李小超的声音:“稍安勿燥!刘邦来也!”随着一这声回答,李小超穿着普通的便服,甩着一双空手,潇洒地大步走出了汉营,一直走到了断崖边上。他看着李赞,对面,李赞也看着他。
隔着一条断涧,两人终于又见面了!李赞与李小超,这一对昔日的战友,当今的死敌,隔着一条鸿沟,面对面站在了一起。造化弄人!今日重见,谁能说清他们心中的感受?
阳光灿烂,照着李赞的铠甲。山风猎猎,吹着李小超的袍服。
李赞唇边闪出一丝冷笑:“你终于露面了!怎么连甲也不穿?说吧!咱们怎么比?我随你挑!”李小超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起兵与你交战,乃是兴堂堂正义之师!又不是村野匹夫,争强斗勇,谁屑于跟你比这些?和我单打独斗?你不配!”
李赞心想:不比不争,你李小超出来干什么?刚要开口,李小超指着他道:“我要揭发和声讨你的罪行!项羽!你说天下汹汹,是由于我跟你争天下,完全胡说!当年我们同事怀王,共同作战,情同手足,甚至结拜为兄弟!那时我为何不与你争?我们由朋友变成仇人,完全是拜你所赐!都是由于你的罪恶造成的!”
李小超一旦开口,立即显得底气十足,义正辞严,整个人也好像变得高大起来。李赞愣了,他想不到李小超跑出来,竟是为了说这些话!
李小超清了清喉咙:“听我揭发你的十大罪状!项羽!你头一条罪状,就是背主!怀王是你项家亲手而立,但你尊重过他吗?仗着自己手握兵权,你目无主上,为所欲为!怀王与我二人约定,先入关中者王,你为何不遵?为何要把我贬到汉中之地?”
李赞冷笑:“弃怀王之约,是你自愿!”
李小超立即驳他:“怀王批复‘如约’,你为什么不听?其实你早怀背主之心!我来问你,宋义又是谁杀的?杀了怀王指派的主将,还假传王命,这是你的第二桩大罪。第三,你奉命救赵,巨鹿之围既解,就该先请示怀王,再定决策。可你呢?擅自接受‘诸侯上将军’的名号,未奉王命,就胁迫诸侯随你入关!”李赞愤怒道:“那是他们自愿的!”李小超讥笑:“如果他们自愿,为何我的讨项檄文一发,各国诸侯都纷纷归附?不如说,是你的倒行逆施失尽了人心!进咸阳之后,你都干了些什么?纵兵屠城,焚烧宫室,抢掠百姓财物,甚至让人挖坟皇陵,将珍宝据为己有!项羽!这些都是不是你干的?我冤枉你了吗?”李赞无语可说,切齿而已。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项佗指挥人抬来一张弩机。这是一种铜制的兵器,台座长两尺左右,宽约八分,上面有道能活动的沟槽。在弩的顶部装着一张韧性极强的弓,把一个叫“牙”的东西卡在弓弦上,几个人用力往后拉,挂在一个叫悬刀的突起物上,再把箭放到沟槽里,悬刀同时起着枪栓的作用,瞄准目标后,立即拉下悬刀,箭即飞射而出,射程比一般的弓要远很多,杀伤力也更大些。在当时,这是楚人所发明的一种新式武器。项佗在弩机上盖了一张草席,让几个士兵抬着紧贴着墙走,以防被人发现。看上去,像是抬了一副担架,好收敛楚军的尸体。
鸿沟边,李小超慷慨激昂,越说越来劲:“五,秦子子婴已经投降,并无大恶,你为什么要杀他?有怀王的命令吗?六,新安被你坑杀的那二十万秦卒,更是无辜!那可是二十万生灵啊!谁无父母?谁无兄弟、妻子?项羽!你简直罪恶滔天!”
李赞向后望了一眼,他看见了那些抬着草席跑向巨石后边的楚军士兵,看见了随后跑去的项佗,眉头舒展了一下,扭过头,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对面的李小超。脸上那种尴尬和气愤已经如同被一阵山风刮走了。
李小超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依然数说着:“七,你借分封之名,把你亲近的人封到好的地方,而把他们的故主赶到蛮荒偏僻之野!这哪里是分封诸侯,完全是挑起事端!所以才搞得人心不服,天下大乱!项羽!你就是造成混乱的祸根!”李赞只是站在那儿听着,用一种嘲笑的眼神冷冷地瞧着他,似乎在鼓励他说下去。
在李小超身后不远处的樊哙发现了问题,对张良说:“您看!这些楚人在弄什么?”
张良看了看,好像是抬来了草席,要掩盖尸首的样子,至于席子下面是什么,被石头挡住了,根本看不清。樊哙为了更贴近些,沿着寨墙朝李小超的方向跑去。
巨石后面,项佗等人用草席掩盖住楚军士兵的遗体,但并没有抬走和移开,而是以此为掩护,将弩机安放好,将弓使劲拉开,放好了箭头上绑着石头的弩箭,箭头正对着李小超的方向,射手在用悬刀仔细瞄准。
李小超继续说着:“八,你自封霸王,占据了彭城,却将义帝放逐于郴县;九,……”樊哙紧张地跑回到张良身边:“石头后好像有埋伏!赶紧通知大王!”张良手一挥:“快!鸣金!”李小超的声音越说越高,几乎是在喊:“你!你竟指使人追杀义帝于江上!放火烧船!这是弑君大罪呀!项羽!你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李赞气疯了,大喊:“你们还等什么?”
与此同时,从李赞后面的汉营敌楼上,急促的锣声当当敲响!这是让李小超回撤的信号!李小超一怔,正回头要看。就在此刻,只听一声簧响,接着是弩箭破空之声,藏于石后树丛中的弩机射出了弩箭,一箭正中李小超!他“哎呀”一声,仆倒在地上!
锣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惊恐地盯着倒地的李小超!
李赞挺立着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小超,由冷笑转而大笑:“哼哼哼哼!哈哈哈哈!”他笑完了,一转身,大步走回楚营。
樊哙在汉营寨墙上慌了,气得跳起脚怒骂:“项羽!你个王八蛋!”他哭着喊:“大哥!”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李小超慢慢爬了起来,坐在地上,捂住了脚,仰面朝他们笑笑:“臭小子!射伤我的脚了!”樊哙带领士兵从寨门中跑出来,迅速将李小超弄上担架抬回去,汉营的寨门重新关上。
李赞站在楚营寨墙上呆呆地看着。项佗嘀咕了一句:“应该射中了呀!怎么会伤到脚呢?”李赞冷冷一笑:“便宜这老家伙了!给他个教训!看他还敢胡说吗?走!”楚营的寨门又关上了。
樊哙守在李小超营帐的门口,拦住了前来探视的将领们,只有张良进入了营帐。张良见到小薄拿着染血的被服和皮甲,抹着眼泪,登时一愣,大概明白了情况,劝阻道:“别哭!这时候,一定要镇定!快把泪擦干了!”他看着血衣,“这个,也赶快找地方藏好,不要被人看见了!”小薄点点头,拿着东西走开。
医官从里面走出来,叹口气:“正中前胸,幸亏有这层皮甲!连甲都射穿了!”
张良关切地问:“不碍事吧?”“已经上了药,裹好了。大王需要卧床静养。最好,让他去后方将养些日子。唉!五十多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自己坐起来!大王真够坚强的!”医官叹道。张良嘱咐他:“关于大王的伤情,请勿泄露,免得动摇军心。对外还说伤脚为宜。”医官遵命而去。
李小超面无血色,躺在后帐,身上盖着薄被,紧闭双眼。张良走到近前,李小超睁开眼苦笑着:“幸亏听你们的话,套上个壳,救我一条命!”张良劝慰他:“大王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小超又苦笑了一下:“借您的吉言。怎么样?将士们还不知道我伤得这么重吧?”张良道:“大王随机应变,谎称伤脚,真是了不起!可是,若真是伤脚,此时您就不应卧床,而应当乘车巡营,以安将士之心。”
小薄走来,正好听见,她先急了:“这不行!他这么重的伤,哪能让他去巡营?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张良也很心疼李小超,但汉王今日受伤,满营将士皆知。主帅阵前负伤,这是兵家大忌。如不及时安抚,会严重动摇军心!李小超知晓这其中利害,将手搭在张良胳膊上勉强坐起来,疼得直咬牙。小薄小心地为他套上甲,又穿上外袍。
樊哙将李小超挪坐在夏侯婴赶的大车上。黄罗伞移动,李小超坐在车驾中,微笑着进行巡视。汉军将士们看见自己的主帅安然无恙,都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们朝李小超欢呼着:“万岁!汉王万岁!万岁!”
李小超笑着,不断向他们点头,有时还抬起手,向他们招招,有时,还稍稍俯一下身,跟挤到车前的老兵交谈几句。张良担心地在后面扶着他,在耳边提醒他不要乱动。
回到后帐,李小超被背下马车,躺到了铺上。小薄轻轻取下他套在外面的皮甲,忽然惊叫一声,只见伤口已经渗血,血透衣衫,她哭了。张良感动不已。樊哙也在用手抹泪。李小超虚弱地笑笑:“子房!我……我恐怕要回后方几天。”张良劝慰着:“您去吧,先到成皋养好伤,恐怕还得回一趟栎阳,您负伤的消息,可能已经传到关中了。”他对小薄道:“你也跟大王回去吧。军营之中,怎么生孩子?”
李小超听得张良的妥当安排,心一松,忽然昏了过去。小薄与樊哙惊叫:“大王!”众人一阵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