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坡虽然并不十分陡峭,可是很长,加之中间有不少枯树枝和碎石,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滚了半天,似乎无穷无尽,身体每个部位不断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不知道这幽深的山谷有多深,更不知道下面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我几次想要抓住手边的东西,偏偏滚落之势太急,手里什么也抓不住。
“噗通”一声,我觉得自己摔在一堆软软的东西上面,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意识,耳边首先听到自己的呻吟声,我缓缓睁开眼睛,头顶一轮明月,接着只觉得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尤其是腰,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李岚呢?
我朝四周看了看,只见李岚瘦弱的身影躺在不远处,不知是生是死。
我这一惊,强忍着剧痛,走到李岚身边,看见她仰面朝天躺着,脑袋底下有一滩血迹,我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始终不敢把手伸到她鼻子底下探鼻息,终于我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她鼻子底下,一股微弱的气息呼了出来。
太好了,她没死。
我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叫道:“李岚,李岚,你醒醒。”
李岚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咱们从山坡上滚下来了,你的脑袋被摔伤啦,你可千万不能睡着。”她气息微弱,我担心她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想到这里,眼泪不禁低落在她的脸上。
李岚免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即不再说话,我知道她恐怕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此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深知李岚命在旦夕,可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没有办法可想,这几天的赶路,唯一一次碰见的正常人就是小旅馆的老板娘,但是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再说小旅馆是在半山腰,我们现在是在山脚下。
时间正是丑时,世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幸亏今晚有月亮。
就在我着急的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有少,哭嚎声来自远处,大约两里以外的地方,但是在黑夜中十分真切。
远处好像有村寨,谁家有人正巧咽气了,亲人们在哭丧,听来悲惨惨,阴森森的,比之大柱子夫妻的哭声可凄厉的多了。
要是在平时,在荒山里陡然间听到这种哭声我非吓得魂飞魄散不可,但是现在李岚命悬一线,听到附近居然有人,我仿佛一个即将溺死的人看见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抱着李岚奋力走去,一边走一边提醒她千万不能睡着。
那哭声越来越真切,其中一个女人哭的有腔有调,很悲凉,还有一个女人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依然佣金全身力气嚎哭,声音像杀猪一样,还夹杂着另一些女人的劝慰声,那人肃穆的交谈声,小孩儿受到惊吓的啼哭声,以及狗的乱吠乱叫。
终于走近了,眼前是一个白布搭成的灵堂,一群人围在四周,中间有个女人哭天喊地,是一个小村寨的葬礼。
村民看见满脸误会的我抱着生命垂危的李岚,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大娘,您帮帮我们吧。”我朝着人群中一个老太太哀求道。
“你们这是咋了?”老太太的口音非常奇怪。
“我们是山里赶路的人,我我姐从山坡上滚下来把脑袋摔破了。”
老太太一听见有人摔伤了,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道:“先到我家去,我去给你找大夫。”
说着,老太太在前面带路,我抱着李岚跟在后面,其他的人依旧沉浸在葬礼的悲痛之中。
老太太把我让进屋,那是一间不大的院落,只有两间屋子,我把李岚放在炕上,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找人。”说完,这个好心的老太太就转身出门了。
我看着昏迷中的李岚,这才发现,自己从山坡上滚落之时,胳膊、大腿、脸颊都被石块割破了,这才感觉到疼痛。
不多久,老太太领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那人一脸的凶悍之色,丝毫不像大夫的样子。
在我怀疑的神色中,中年男人简单给李岚看了看,叽里咕噜的说了起来,老太太在旁边边听边给我翻译。
原来这大夫是个苗医,老太太住在苗汉边境,这才大概懂点儿这个神秘民族的语言。
他说李岚只是摔破了头皮,没有什么大碍,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身体虚弱,只要把血止住,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一下子坐倒在一张竹椅上,长长的除了一口气。
那苗医用些稀奇古怪,我从未见过的工具给李岚止住了血,为她喝下了一碗浑浊的药汤,这才离去。
看见他给李岚喂药时我心中突然有些担心和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的闯进这么一个苗人村寨,万一他们是坏人可就糟了,也许他给李岚灌得是毒药。
等我看到李岚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这才踏实,和老太太讲述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至于见到湘西赶尸、夜宿孤馆、僵尸追赶等事我都略过了不提,只是说简单的说我们姐弟俩上山采草药,这才不小心失足坠落。
老太太自称姓勾,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这个古怪的姓,是个苗汉混居的村落,村里人主要靠采药卖药打猎为生。
听说我一天没吃饭后,勾老太太热心的给我端来一碗黑稠稠的粥,这个村子的人不仅姓氏古怪,饮食古怪,就连吃饭的餐具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用竹子编成的大碗,和一条细细的筷子。
“勾大娘,有勺子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用一根筷子吃粥。
“啊?不是。”老太太操着一种难懂的方言,解释了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不是筷子,而是一只中间掏空了的竹管,是用来吸竹碗里的粥的。